谢飞琼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去追那两个小孩。
但只是一个眨眼两个吵吵闹闹的小孩就不见了,像是一阵风,转眼就消失在了广阔的石柱林里面。
祭祀……什么祭祀?
谢飞琼头疼欲裂。
圣地怎么这么多小孩?这里是什么收容所吗,专收没人要的小孩?
不,不对,那个小卷毛是有人要的。他不是说了吗,他的母亲也在这里,还会跟着祭祀的队伍一起跳舞。
圣地的祭祀和骊族祭坛那里有什么不同吗?
多得像沙一样的疑问倾泻在她的脑袋里,大脑被撑得转不动,谢飞琼感觉似乎有人拿着细长的银针刺进她的太阳穴里乱搅。
扶着石柱缓缓蹲下来,谢飞琼捂着脑袋闭着眼,没能看到身后老祭司被风吹开兜帽时露出来的那张脸。
一张布满沟壑的中原面孔。
老祭司眼神清明,带着一点怜悯,喃喃道:“因果循回,该来的总会来到。诗桃,你的魂灵若是没有离开,能不能告诉我该怎么做?”
没有回答。
也许是艾尔塔的神留不住江南的灵魂。
谢飞琼两人相隔十几丈,中间空空荡荡的,好像隔了上万里的时光。
老祭司重新把兜帽戴了起来,遮住那张特征过于明显的脸。
这一片是绿洲没错,可祭台周围特地铺了一层雪白的沙子,是为了表示大家对流沙之神鲁诺索的忠诚。
大首领强行换了神,便让这个举动变得讽刺起来。
信仰是什么?神明若是无所不能,怎么还会可笑地被区区一位人类赶下高位?
也许祂从头到尾都没有向这片大地看一眼。
老祭司慢慢走向谢飞琼。
祭台平坦,行走时会给予清脆的回响。
谢飞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匆匆起身,跑到刚刚两个小孩站着的地方。
她只来得及匆匆瞥了一眼平整的地面,随后便蹲下身子。
眼睛忠实地将看到的一幕传进脑海里,大脑却被这一简单的画面难住,半晌没能回神。
艾尔塔也许也归雷公管,不然谢飞琼怎么一下子被砸得七窍流血?
石柱底下果真有血迹,那痕迹乱七八糟地覆盖在上面,好像真的有一个小孩曾经在这里挣扎过一样。
但是,那血迹已经变了色,绝不是新鲜血液该有的鲜红色。
怎么回事?她恍然,闹鬼了?
闹没闹鬼,谢飞琼心里有数,终于肯面对这个事实——
刚刚在那里哭着喊着像一条疯狗一样狼狈的高马尾,可能就是她自己。
或者说,是小时候的她自己。
所以那些事情她才会记得那么清楚,也是,不然她离得那么远,怎么可能还能看到那个小卷毛趴在女孩身上呜呜哭的样子?
可惜没等她在思考出个四五六来,老祭司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了她的背后,冷不丁开口:“姑娘,你在做什么呢?”
在人家这里到处乱跑还差点发疯,饶是谢飞琼也有点不好意思:“没、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一点什么事情。”
老祭司很体贴地没有继续追问她,而是转移了话题:“姑娘来的路上如何?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谢飞琼一时没反应过来,顿了顿,想到祭司应该是想知道外面的情况,也没藏着掖着,老老实实说:“不太妙。虽然我来的路上并没有遇见几个敌人,但是这也有可能是他们转移了注意力,直接去围攻大本营了。”
圣地所在的这片绿洲虽说是整个沙漠里最大的祭祀地,但比起骊族或是荻族的大本营来说还是差了太多了。
抢这片地,对于荻族来说,羞辱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毕竟这里多是老弱妇孺和连刀剑都握不稳的几个祭司。
老祭司闻言却并不忧虑,而是笑出了声。
谢飞琼疑惑地看着他,维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仰视他,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片段。
但是那画面过得太快了,谢飞琼只来得及意识到它的出现,它就已经消失了。
把这事抛在脑后,谢飞琼好奇道:“您笑什么?莫非是有什么解决之法?”
老祭司没有回答她。
身后是祭台,祭台上的沙子因为很久没人来填补,已经隐隐露出了底下的光景,地砖折射着太阳的光线,微微发黄。
“姑娘,既然没有在这里找到你想找的人,你接下来要怎么办?”老祭司又问。
谢飞琼觉得仰着头费劲,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脖子,无所谓道:“这没有我就再去别的地方找呗,我师父那么大个人了,还能丢了不成?时间问题。”
不过实际上,谢飞琼远没有她看上去的那么轻松随意。
她心里奇怪:虽然她也没有多么相信辛青,但是对方耍她的目的是什么呢?况且他还拿出了师父的手写信,谢飞琼不可能认不出来师父的字迹。
虽然那封信她没来得及看,但是前面不论是写字习惯还是口吻都和师父一模一样,不会错。如果辛青根本没有见过她师父,是绝对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
那封信上写了什么来着……
谢飞琼皱眉,竟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她的脑子容易受刺激,来圣地的路上又是应激又是高烧,十分不幸地坏了脑子,竟是忘掉了那段记忆。
不,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谢飞琼脑中飞速运转。
就算是她现在不记得信里的内容,但是她之前可是知道的,能愿意来到圣地,就说明她肯定是相信圣地里有她想要的东西的。
是什么东西?什么东西能让她冒着这么大的危险也要来到圣地?
她感觉自己与真相只隔了一层薄纸,却始终找不到可以戳破它的那根树枝。
见她想得太过痛苦,老祭司似有不忍,说道:“姑娘,有些时候,有些东西,忘了便忘了吧,你需要保护好自己。”
谢飞琼没理他。
失忆并不是说“忘了就忘了”那么洒脱,少掉的那块记忆明明白白提醒着她哪里有什么不对劲,但是具体哪里出了问题,她却一点都摸不清楚。
强逼着自己的大脑倒想创伤性失去的那段记忆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谢飞琼在跟着那群守卫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满头冷汗。
在她离开前,老祭司的面孔隐藏在黑暗下,仿佛真的已经将自己的脸奉献给了神明,所以从此在人间的肉身就变得不可见了一样。
他说:“姑娘,走了就别回来了。艾尔塔此地干旱贫瘠,不宜养花。”
话里有深意,谢飞琼没有多余的空间去细想,只得囫囵吞枣一样将那话塞进了大脑深处。
路走到一半,谢飞琼心神不宁,忽闻耳畔又传来一群小孩的叫嚷声,不由得转头去看。
待看清楚那群小孩的面孔,她迟疑道:“你们,看见那群小孩了没有?”
旁边的守卫很自然地转头,顺着她的目光向一边看去,随后又转过脸来,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她。
谢飞琼的心提了起来。
“那是我们圣女原先收养的一些孩子,现在被各家各户轮流照顾着。”那个守卫解释了一句。
谢飞琼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自己又出现幻觉了。倘若幻觉过于频繁,势必会伤到她的大脑,她可不想当一个女疯子。
还好还好。
她摆了摆手说:“没什么。只是好奇而已,你们圣女经常收留小孩吗?”
牧六、辛青,她记得很多人都是从圣地里走出来的。
守卫挺了挺胸膛,颇为骄傲道:“我们圣女可是慈悲心肠,看不得别人受苦,更看不得小孩子流浪在外。”
谢飞琼撇了撇嘴,电光石火间脑中蹦出一个想法。
她小时候来过这里,阿萨伽和那些零星的记忆已经印证了这一点。
那就凭她小时候的惨样,圣女若真如传闻中那样心怀怜悯,她们俩之间就不可能没有交集。
原来她竟是见过那位圣女吗?
也许能找到什么刺激一下她的大脑,说不准就想起来了。
谢飞琼清凌凌的眼睛转了转,状似好奇道:“那你们能不能带我去圣女住的地方看看?我就是瞻仰一下,不做什么。”
守卫当然不肯答应,谢飞琼再三保证:“我真的什么都不会做的,你们可以看着我,不让我乱动就是了!”
几个守卫犹豫了一下,纷纷将目光投向队长。
队长粗黑的眉头紧紧皱起,粗声粗气:“你别乱耍什么花招!”
谢飞琼眼见着有戏,立刻抬起手来作发誓状:“我真不乱碰东西,就是想看看!我保证!”
守卫队长想起来刚刚老祭司吩咐他的话,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愤愤不平地带她去了。
真是不明白老祭司为什么说让他顺着这个女的来就行,什么叫作“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做吧”?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怎么能在他们的圣地里乱逛?
等到了地方,他要将圣女的伟大一一细数,非得震撼这个外面来的土老帽不可!
圣女的故居有人把守,队长走过去不知道说了什么,那群人听后看了几眼谢飞琼,眼神带着没藏住的惊讶。
看守放了行,谢飞琼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屋里面没光,她下意识摸了摸墙壁。
“哎!你干吗呢!不是说了不让你乱动吗!”队长一声呵斥,从身上掏出来一个火折子点上。
他清了清嗓子,说不上故意还是无意,挤开谢飞琼,自己率先走了进去。
窗户被人打开,光亮透了进来,谢飞琼迷茫地眨了眨眼,似乎在此刻才回过神来。
队长使了个眼色,旁边的士兵秒懂,咳咳了两声,张嘴就要说——
“哇塞,圣女住的地方如此清简吗?”谢飞琼语气夸张,面色微微苍白,似乎是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准备开口的小兵很不愉快自己的话头被截走,但还是勉强端正了,说:“那可是!我们圣女才不是你们中原那群蠹虫之辈,她从来不贪那些身外之物,一心只想让我们过得更好!”
开了话头,几个人终于逮住了机会,滔滔不绝地输出他们对于圣女的景仰之情。
看来他们是真的把圣女当作自己人看待了,这倒是比隐族那些张嘴闭嘴“外族外族”的人强多了。
谢飞琼一边听着,一边目光巡视整间屋子,时不时点点头,又时不时露出一点质疑和不信,将几个人拿捏得死死的。
不过可惜的是,谢飞琼被他们团团围在中间,没有机会摸到圣女的东西,而她房间中的装饰又实在太少,很多东西都被锁住,谢飞琼没法得到什么线索。
光明正大拿不到线索,那就偷偷摸摸地。
夜晚,谢飞琼换上了平沙姐姐送的衣服,鬼鬼祟祟地溜进了圣女的住所。
住所虽说有人看着,但毕竟现在人手不足,大家谁也没想到会有人这么胆大妄为,就被谢飞琼这种惯犯给钻了空子。
对不住了圣女,谢飞琼心中连连道歉,蹲下身来拆锁。
本人王者归来!终于是让我给忙完了嘿嘿嘿!
好久不码字都有点手生了【叹气】
携小谢小伽给大家鞠躬,让大家久等了真的是非常非常抱歉,下一本我会提前存好稿再开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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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谢:偷偷溜进对象妈妈家中,实在是太坏了(自责)
小伽: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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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圣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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