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月凉不开口,小妖怪们也不敢有什么动作,只是偷瞄了几眼后面新加的桌子,心中猜测着妖神大人的用意。
武佑灵光一闪,就猜出来了大概,这桌子,八成是给小满老师准备的。
他鼓起勇气举了手。
“怎么?”
几个小妖怪听到松月凉这看似没有什么情绪的声音,坐姿更加端正了。
武佑悄悄咽了咽口水,连同原本想说的话一齐咽了下去。
“熊师傅今天中午做的野山菌有毒,我……我憋不住了。”
剩下几个小妖怪惊愕地张大了嘴巴。
武佑他,他竟然敢跟妖神大人撒谎?
今天中午那野山菌的毒性根本就没到让小妖怪拉肚子的程度。
“哎呦!”
武佑说完就捂着肚子弯下了腰,在松月凉看不见的地方,疯狂朝着剩下的小妖怪们眨眼睛。
行吧!剩下的五个小妖怪咬了咬牙。
俗话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他们必须要两肋插刀,不能让武佑挨罚。
于是“哎呦哎呦”的声音此起彼伏。
野山菌有毒不是第一次,松月凉今日的心思也没在他们身上,根本没在意这些“哎呦哎呦”的小妖怪是不是装的。
他摆了摆手,小妖怪们如蒙大赦。
坑位是固定的,一间一间用竹墙隔开,每个门上都挂着不同的木牌,上面是不同的动物。
挂着猴子木牌的那间传出了声音,“我拉不出来……”
紧接着是挂豹子的那间:“我也……”
尴尬的安静片刻后,挂着老虎木牌的那间传出了一句,“那就别勉强了……”
“武佑,你突然整这么一出干嘛?搞不好大家要跟着你一起挨罚!”
孔灿灿拉着余瑜和胡灵,听着他们三个在里面装腔作势,无比懊悔自己这次的两肋插刀。
武佑在坑位的洗手台洗了手,用脚踢开竹门,门上钉着的老虎木牌打了好几个转才停住。
“这次是我冲动了,我原本没想说是因为吃了野山菌肚子疼……”
“好呀!被我抓了个现行。你们几个,为了偷懒,竟然敢用这种理由跟妖神大人撒谎?”
武佑的话突然被打断。
六个小坑位的旁边是一个大坑位,竹门上挂的是一个熊头。
熊出用香皂仔仔细细洗了手,又拿起台子上的熏香给自己从头到脚熏了一遍,这才踢开门出来。
六个小妖怪齐齐盯着他,异口同声。
“熊师傅,你为什么躲在里面不出声?”
熊出乐了。
“上个茅厕,我还隔着门板跟你们打招呼?怎么说?‘呀!好巧,你也来蹲坑?’这种事情,悄悄地就好了嘛!”
“哼!分明就是故意的!”
熊出知道,小妖怪们虽然调皮,但绝不会为了偷懒而撒谎。
他蹲下身子问,“跟我说说,为什么撒谎?”
武佑叹了口气,“妖神大人好像是因为等不到小满老师来上课而心情不好。我本来是想提醒他小满老师下山去了,就举了手……”
“心情不好?那确实挺……”
挺可怕的四个字熊出只敢在心里念了出来。
“小满老师在你们午休的时候就已经回来了。她直接去度西神庙了,所以才没去上课。”
六个小妖怪再次异口同声,“度西神庙?”
熊出朝着几个小妖怪招了招手,“我教你们,要是想让自己不挨罚,想让小满老师不挨罚,就这么办……”
六个小妖怪听罢连连点头,返回了教室。
他们没压着声音,边走边聊。
“原来小满老师是去度西神庙了呀?”
“咱们好像很久没被允许上去了,我也想去了。”
“落日湖的那对神雁不知道怎么样了!”
直到教室门口,几人才噤了声,排成队,规规矩矩回了座位。
度西神庙?
松月凉面上的表情有些迷茫,为什么这个女人能看到神庙?
他站起身子,手一挥便挂了一张大字在黑板上。
“这一篇,先抄十遍。余瑜!”
“是!”
余瑜站起来,小脸儿上的表情很是严肃。
“这堂课我不在,你看着些!”
“是!校长大人放心。”
松月凉这便消失不见。
小妖怪们松了一口气。
熊师傅的办法还真管用,妖神大人的心情似乎是好多了。
单车已经按照满听的身高调整过,车闸、轴承什么的用起来也都正合适。
她揣着满腹心事和一腔冷掉的血,朝着度西神庙而去。
青石板路满是岁月的痕迹,不知存在了多久,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她一个人。
度西神庙所在的山很远,渐渐传来水声。若是满听的右耳能听见,应该会更早地听到水声。
绕过重重山路,眼前的山道躲在了倾泻而下的瀑布群后面。
满听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她单脚撑地,停了下来。
瀑布群的对面,便是拨云处,巨大的蓝莓树灿烂而热烈。
好半天,满听才平复了心情,继续往前。
水声渐渐远去的时候,她到了山顶。
巨大的湖泊几乎占据了整个山顶,无边无涯,崖边的水倾泻而下成了瀑布。
神庙矗立在湖泊中心。
云层散开,阳光漏下来,两只大雁飞过,身上被镀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岸边只有那座巨大的铜钟,铜钟脚下是一棵古树,一把躺椅,一张木桌。
敲钟人正朝她走来。
她将单车停好,上前弯腰,主动打了招呼。
“木老您好,我是满听,度西岭学堂的支教老师。”
木余并未应声,打量着眼前的人类姑娘。
熊出年轻不知情,他这个活了千年的妖可是明白地很。
若不是妖神大人首肯,根本没有人类能看得见神庙,更别说近得了神庙。
“先喝口茶,再进去吧!”
满听根本没在意到自己的嘴唇已经发干。
不远处的树下,木余早就煮好了一壶茶,这会儿温度刚好。
他倒了一杯递了过去。
“喝完我引你过去。”
满听没有推拒。
一杯茶下去,疲惫扫去大半。
木老将她用过的杯子搁在木桌上,抬脚朝着岸边走去。
“归云。”
木老临近岸边,喊了一声。
湖面上起了波澜,有什么东西从水里升了起来。
现在的科技,声控的交通工具并不稀奇。
只是满听用力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后,眼前依旧是一只巨大的乌龟。
“去归云背上,他会带你过去。”
不等满听应声,木余便转身走了。
满听和归云大眼瞪小眼。
好半天,归云先一步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这个笑容,满听看懂了。她也笑了笑,摸了摸归云的头,爬上龟背,盘腿坐在了上面。
古树下的躺椅上,松月凉的身形慢慢凝聚。
归云的速度不快不慢,到了度西神庙的脚下,满听仰头看去,才知这神庙比她一开始看到的,也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
她踏上石阶,九十九步后到了大殿。
大殿中燃着香,是雨后山间万物破土而出的味道。
她只觉熟悉,并未记起这就是松月凉身上的味道。
大殿四面开敞,空空荡荡,纤尘不染,只中央供奉着神像,那是一尊碧玉雕琢的四棱台,布满符文——清瘦、纯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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