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达先和林为谁也没收着,实打实过了一场。
他们这边打得鸡飞狗跳,满听那边只有偶尔扫到收音器的风声。
满听的休息室没有安装摄像头,按照直播要求回自己的院子午休。
松月凉落后一步跟在她身后。
摄像大哥远远跟着,只能抓到两人的背影。
刚才松月凉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开口,但是他们懂了,意思是,“离远点。”
这个远,远到不能收录声音。
“松月凉。”
“嗯!”
“中午那个野菜很好吃。”
“下次再去挖。”
“松月凉。”
“嗯!”
“那个松簟也很好吃。”
“挖野菜的时候一起。”
“松月凉。”
“嗯!”
“茶园在哪?”
“想采茶?”
“怕不够。”
“够。”
“松月凉!”
“嗯!”
“你是不是要去睡秋千床?”
“可以,去睡你院子里的秋千床。”
“松月凉!”
“嗯!”
满听找不到什么话题了,只能沉默。
松月凉没有追问她。
两人步调突然不一致了,脚步声轻轻浅浅落在地上,有些凌乱。
满听的步子越来越慢,直到停下来。
她转过了身,差点儿跟松月凉撞个满怀,又猛地往后一躲,身体朝后仰去。
松月凉伸手稳住了她的身子,将她护住。
——[摄像大哥落后这么远做什么,像是做贼一样。]
——[离近点!离近点!离近点儿拍啊!]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什么都没做我就想化身尖叫鸡。]
——[血书求秦导开个恋爱综艺,就拍她俩,我能看七天!]
——[七天哪里够!我能看一个月!]
——[现在这样收不到声音啊,他们到底在聊什么?我疯狂想知道。]
——[摄像大哥你能不能支棱起来!就算你人不动,镜头能拉近些吗?]
镜头后的摄像大哥表示,我不敢,我不敢动。
松月凉拽着小满后退两步,树荫更浓了些。
他双手拢袖,随意靠在了山道旁的树上。
这个角度,摄像机连两人的侧面都拍不全。
“说吧!除了我,没人能听见。”他又补充道,“也没人能看见。”
满听的声音很低,低到只有气声。
“刘大队刚才跟我说,我妈妈的案子需要物证。”
松月凉没应声,只专注地看着她。
过了很久,满听才继续,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遮掩不住的悲恸。
“唯一的物证,是她未火化的,已经成为骸骨的……尸体。”
满听察觉到自己的眼泪汹涌而至,遮掩着低下了头。
一颗颗水滴无声地掉落,落到草丛中,落到泥土中,落到了松月凉的心尖上。
松月凉的动作比想法要快一步,站直了身子,伸手将满听抱住了。
怀里的人似乎是寻到了主心骨,不再压制自己的情绪,颤抖着抓上了他身侧的衣服。
抓得很紧。
松月凉回神儿,压下了眼底的情绪,腾出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拍一下,顺一下,耐心地哄着。
——[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的吗?]
——[不是?大庭广众之下,怎么突然就抱到一起了?当我们不存在的?]
——[小满老师不大对,她好像,在哭?]
——[松校长是在安慰她。]
镜头很远,两人的身影有些模糊。
满听身上不再遮掩的悲伤终于露了出来,被松月凉一下一下地轻轻拍散。
评论区慢慢安静了。
从陈贵的事情发酵到现在,满听一直平静的像是一个局外人,似乎就是一个没有情绪的牵线木偶。
她不是没有情绪,她只是习惯隐藏情绪。
——[什么啊?早不哭晚不哭,这会儿热度快下去了,想起来哭了?]
直播以来,不管是出于嫉妒还是作为职黑被雇佣,讨厌满听的人很多。
这条评论发出去很久也没有人回应。
没有人附和,甚至没有人反驳,很是突兀。
发评论的人有些心虚,想再发什么最后还是全都删了。
但喜欢满听的人也不少,真心喜欢的也有很多。
她长大有多不容易,也会有人真心去共情,不少人在屏幕的另一头也跟着掉了泪。
满听的脸埋在松月凉的心口处,哭声渐弱,不知道过了多久,安静的睡着了。
松月凉低头,眼神描摹着她的侧脸。
这些天相比之前,她清瘦了很多。
松月凉腾出一条手臂穿过满听的腿弯,将她打横抱起来,轻轻颠了颠,让她睡得更舒服。
摄像大哥连忙扛起相机追了上去。
这次追的近了很多,一直到松月凉将人抱进屋,他才松了一口气,将这台摄像机再次固定在昨天的位置。
跟拍这两位,不仅要时刻准备着,还要会察言观色。
山间起了一阵风,原本晴空万里的天聚来了大朵大朵的云彩,天色暗了些。
窗户上挽起来的亚麻窗帘,随着风一荡一荡,带着浓重的秋天的意蕴。
夏天就快结束了。
松月凉伸手拆了满听的簪子,拢好她的头发,将她放在床上,盖好了薄被。
满听的手机在校服外侧的口袋里。
松月凉拿出来看了一眼时间,将手机放在了她的枕边,起身去了厨房。
松月凉配菜称不上赏心悦目,能看出来他并不常做,认真地有些笨拙。
蘑菇、肉丁、大米、少许糯米、少许绿豆,洗干净后放在砂锅里,加水,再加半勺冰糖,开火。
水烧开后,他转成小火。
洗了几片薄荷放在盘子里,备用。
等到砂锅里传出均匀的咕嘟声,他返回房间,从书架上选了一本书,坐在了书桌旁。
房间内只偶有书页翻动的声音。
连评论区都没有声音。
直播间人数居高不下,新进入直播间的,看着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互动的屏幕,都是一头雾水。
包括楚依依。
她倒抽一口凉气,做贼一样锁了屏。
见陈尔专心开车,才打开重新确认了一下。
不是,小满午睡,松校长这样光明正大坐在她的房间里真的好吗?
“陈尔,你……你了解松校长吗?”
楚依依抛出第一个问题。
“不了解。”
陈尔的回答不带任何情绪。
他今天,似乎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
楚依依没再抛出第二个问题,车内又安静下来。
问问题和谈感情一样,不急于一时。
着急容易得到错误答案,着急谈感情多数会谈崩。
渔家私宴在香城郊区的一个湖边。
走国道要一个小时,并不近。
楚依依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她睡得轻,不算重的一个刹车后,她睁开了眼。
渔家私宴已经到了,她秀气的打了个哈欠。
“下车!”
楚依依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前面就有个车位,你先停好车吧。”
“下车!”陈尔重复了一遍,“我已经把你送到了。”
楚依依瞬间清醒了。
“你什么意思?”
“感谢你请假……”陈尔改了口,“你请假浪费了时间,我送你也浪费了时间,扯平了。”
楚依依坐直了身子,“扯平?我是为了跟你扯平?”
陈尔看过去。
楚依依的头发有些乱了,有几根散在了额前。
刚睡醒的眼睛还带着水汽,原本的怒目而视的表情也被这水汽氤氲的柔和了。
陈尔别开眼,声音微抬。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无非是想跟我谈恋爱。但我不想,我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你,不要浪费自己的时间来喜欢我。”
楚依依愣住。
她长这么大,向来是别人对她献殷勤。就是娱乐圈里那些正当红的小生,跟她说话都是端着笑脸。
她看脸不走心,自然也从没被人拒绝过。
陈尔这样算什么?她只是暂时喜欢他这张脸,就提前被拒绝了?
楚依依气笑了,直接打开车门下了车,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陈先生,咱们就此别过。”
陈尔没应声,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升起车窗,直接开往停车场的出口。
就像是个将乘客送到站还要赶下一单的出租车司机。
停车场出来,有不少钓鱼的场地。
陈尔压着车速,找了一个人少的位置,停了车,放低椅背,闭上了眼。
两点,满听的闹铃准时响了,她伸手摁掉。
眼睛疼,嗓子疼,头疼。
满听坐起来,努力回忆自己是怎么躺到床上的。
她慢慢抬头,看向了角落里的摄像头。
一向清冷平静的脸上有了其它表情。
——[看样子是醒了。]
——[看样子是想起来了。]
——[第一次见小满老师有如此生动的表情,自我怀疑中夹杂着些许后悔和些许震惊,还有些许不好意思。]
隔着窗户,松月凉喊了正在发呆的满听。
“醒了就去洗把脸,洗好了来喝粥。”
粥?
满听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肚子适时的“咕噜”了一声——她确实饿了。
——[突然觉得小满老师不大聪明的样子。]
——[情绪波动大的时候确实容易饿,饿了看起来就不聪明了。]
——[校长大人真的好细心,好宠!朝哪个方向磕头能有这样的男朋友?]
——[今天中午,我是在蜜罐子里过的。]
——[我的cp不发糖,发蜜,发甜蜜蜜。]
满听将头发简单束起来,去卫生间洗了脸。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使劲儿闭了闭眼睛,将眩晕感压了下去。
情绪波动之后睡觉,醒来确实容易头晕,她并不在意。
松月凉盛出一碗粥,撒了几片薄荷。
“好香啊!”
满听的声音有些低哑,还带着哭过之后的鼻音。
松月凉微顿。
“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吧?”
满听说着就走到了餐桌边,板板正正坐下,莫名乖巧。
“稍微有些烫,慢一点。”
“你煮的?”
“嗯!”
“厉害呀!”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妖神大人,竟然会煮粥了。
满听喝了两小碗。
也许是薄荷,让她觉得自己的头晕缓解了很多。
“松月凉,还有薄荷吗?闻一闻会精神很多。”
满听撑着下巴半歪在桌上,眼皮很重,很努力才掀起一条缝隙。
松月凉皱眉,长臂一伸,越过桌子,手背贴上了满听的额头。
“回去躺着,你发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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