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秋被突然严肃起来的镜明吓了一跳,言语间带了些哆哆嗦嗦:“就是涂念啊,之前在明华洲白那一卷里她就出现了。”
“涂念?”镜明重复了一遍,“她没告诉你她是谁?”
晏秋正要回答,突然想起涂念一遍又一遍的“你们仙子”,她确实从未承认过自己是仙子,导读仙子什么的也是晏秋自己想的就给她按上了这个莫须有的名头:“确实没有。”
她的确从未承认。
“涂念,如果她确实是以真名示你,她就是精怪涂念。”镜明答道。
“精怪涂念?”晏秋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饶是飞升前家中古书也未曾记载此人。
“对,本体是只兔子,六百年来深入简出,很多修仙古籍上也就没有记录。”镜明微微蹙眉,面上疑惑,“不过你怎么和她有了联系?”
“大概是,通灵?”晏秋想起来两人第一次交流就是涂念进入了自己的意念空间。
“通灵?上清顾氏以前确实有通灵本领,只是不知道到你们这代如何了。”镜明摆摆手不再深究,“罢了,涂念虽为精怪,但并未听闻害人,工作去吧。”
晏秋走回偏殿坐到矮桌前,支着下巴发呆。
年少时爷爷确实教过自己与殷春通灵之术,除了和自家姐姐说点悄悄话,从未通到过其他人,更别说什么精怪了,爷爷曾告诉她们因为最近一百年到处开发建楼房,很多地方的灵气被破坏,很少有修炼成的精怪了,加上通灵需要特殊契机,通不上也是很正常的。
晏秋换了只手托下巴,那我和涂念的特殊契机是什么呢?
左想右想得不出个结论来。
“晏秋,来主殿一趟。”晏秋正在殿中处理业务,镜明的声音冷不丁地落进了偏殿。
晏秋放下手中的月娃往主殿走过去。
刚迈进主殿,就见一男子背对着晏秋和镜明说话,两人说说笑笑,似在谈论工作上的一些事情。
“晏秋,你来了。”镜明注意到晏秋,“这是凌晟,他刚出差回来。”
凌晟转过身来:“你好呀,晏秋。”眉眼弯弯,清瘦挺拔。
“你好呀,”晏秋想破了脑袋也不知该称呼仙子还是天官,但不称呼总归是很不礼貌,支支吾吾犹犹豫豫地开了口,“凌晟,仙子。”
凌晟被晏秋逗得哈哈大笑:“直接叫我凌晟就好,叫仙子也是可以的,毕竟咱们天界仙子天官都是职称,来自于创世仙班的性别,现在也都混着用了。”
镜明忍俊不禁,嘴角弯出淡淡的笑来:“晏秋,这次叫你过来是因为凌晟要去出差,上次你出差本该是凌晟陪你一起,正好最近你在偏殿加上这次问题有点难处理,你正好跟着去,学习一下。”
“是,仙子。”两人齐声道。
“即刻就下界吧,别耽误了。”镜明挥挥手。
“凌晟,这次我们去哪里出差?”两人乘着云越走越远,连月老殿都看不见了,估计已出了亚洲天界。
“这次去苍梧。”苍梧是欧洲中部的一个小国,春秋漫长而夏日短暂。
“苍梧?那边不是归西方处理吗?”晏秋疑惑。
“之前确实是,但西方在几百年前掀起了一阵魔法热,西方天界早就没新生血液了,创世神们索性就把代理权给了我们,让我们代为处理,那些退了休的神们拥有不老不死之躯,整日游山玩水,快活得很。”凌晟解释。
晏秋确实在家中古书中看到过西方魔法热,但最后也是无疾而终,连个响都没听见,倒是后面这一串子事从未听人讲起过。
“你是新近飞升的,不知道也正常。”说话间两人已落在一座苍梧殿中。两人皆是隐身,立于殿中一侧。
两个男人正跪在佛像前,一人虔诚跪拜,一人心不在焉地等在一旁。
苍梧中有相当一部分人信仰佛教,佛寺众多。
“他们拜的是佛,怎么就归我们处理了?”晏秋不解。
“拜的是佛,求的是缘。自然就转到我们手里了。”凌晟指了指虔诚跪拜的人。
“求的是他?”晏秋用眼神指向旁边的人,那人等另一人拜完了站起来一起往外走。
“呦,你猜的好准。”凌晟打趣。
“那当然。”晏秋微微笑起来。
在一些信佛的国家有一种说法,一起去寺庙做功德的人,下辈子就能相遇了。
苍梧已是临近冬日,来自大洋的水汽横冲直撞,枫叶落了一地,湿度很高。
瘦弱的男人裹紧了自己的围巾,双手揣在大衣口袋里,裹紧了大衣还是冷得打颤。
旁边比他高大些的男人皱着眉头把自己的羊皮手套赛到他手里:“西肯,出门的时候都说了会很冷,还是穿得这么薄。”
西肯老实地戴上手套,打着哈哈笑得没心没肺:“不过是寺庙,离家很近,不值当穿得很厚。”
西肯说着说着驻足在街角一家小酒馆。酒馆里亮着昏黄的光,看起来暖烘烘的:“我说,进去喝杯酒暖和暖和吧。”
翁恩推开门,暖气酒气轰地一下子就冲出来,两人一前一后进到里面,门上挂着的铃铛叮叮当当响起来。
小酒馆虽然不大,人却坐得很满,弥漫着老街区破旧小酒馆特有的热烘烘醉醺醺的酒味。
他们在吧台处找了俩位置挨着坐下来。
被暖气烘得舒服,西肯扶着头眯着眼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两位,来点什么?”调酒师就在两人的对面。
“一杯黑加仑甜酒,一杯白兰地。”翁恩开口。
两杯酒被推到了面前,翁恩把黑加仑甜酒推给西肯,西肯伸手灌了一大口,蛰伏在身体里顽固的寒冷一下子下去大半,周身瞬间暖和了很多。
翁恩喝一口白兰地,似笑非笑地看着被甜到嘴角扬起来的西肯:“就这么好喝?”
“对啊,就这么好喝。”西肯不胜酒力,脸上已经红了一片,他趴在吧台上,嘿嘿地笑着,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去。”凌晟从袖口伸出一根红线,飞到他们身边,一头拴在西肯伸在吧台上白皙的手腕,一头拴在翁恩的手腕上。
“凌晟,你做什么?”
晏秋从未见过这样处理的方法,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牵上去,能起什么作用呢?
“红线在天上和地上的功效是不同的。”凌晟解释道,“在天上我们处理事情的时候红线功效不如地上,若是在地上重新牵了红线,比较小的问题就能直接修补了,不需要再溯源什么的了。”
“完了,不行!”凌晟懊恼地小声惊呼。晏秋赶紧看向那根红线,不过只虚虚地搭在他们手腕上几分钟,又断开了。
“有时候这种方法能用,有时候不能用,比如现在。”凌晟苦笑一声,他们喝了酒就要起身走了,“咱们也跟上去看看。”
苍梧的白天很短,不过一杯酒的时间,外面就全黑了去。路上的灯都亮了起来,街道上已经起了雾。
两人拐过街角,往里面破旧的住房走去。楼梯口杂乱地堆放着几袋垃圾,听到人的脚步声老鼠一下子从灯光下蹿进垃圾袋的间隙。
垃圾袋散发出难闻的味道,凌晟和晏秋厌恶地捂住了鼻子。
翁恩西肯视若无睹,直接跨过了碍路的垃圾,走上楼梯。
从各楼层传来细细碎碎的呻 | 吟声,混着苍梧的雾气和楼梯间昏黄的灯光,粘腻,潮湿。
西肯翁恩停在五楼的一间房间,手伸进大衣口袋掏出钥匙,伸进去,锁年久失修,锁眼里生了锈,费力地转了好几下才拧开房间门。
两人进了屋子,翁恩顺手把门反锁住。
这里是老城区,偷盗肆虐。
晏秋和凌晟直接穿过锁住的房门,进到房间里。
屋子是一间不大的一居室,看得出来是很久之前建的房子,破破烂烂的,悬在天花板上的是昏黄的白炽灯,用久了发了黑,灯光更加昏暗。
房间的一角放着画架,旁边杂乱地堆着画完的没花完的画,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画笔,水桶里的水泛着黑灰色。
屋子里开着暖气,很暖和,西肯摘了手套围巾大衣就往沙发上丢。他酒力实在不佳,不过两杯黑加仑甜酒,脸上的红晕一直都未下去,眼角都沾了酒气的红色。
看得翁恩心痒痒:“西肯,今天太冷,可以收留我一晚吗?”一副可怜巴巴样。
西肯虽是有些醉酒,但脑子还是很好使:“你回去睡,你家一点都不远。”一脸无情。
屋子里的暖气烘得西肯的脸上红晕更甚,眼睛里有一层亮晶晶的水汽,他转过身就要去开门。
刚拧开门让一丝凉气钻进来,翁恩眼疾手快地把门又按回去,把寒气彻底挡在门外:“西肯,外面太冷了。”
西肯个子很高,但很瘦,翁恩的个子更高,此时他清醒地盯着西肯的眼睛,从旁边看像把西肯圈在怀里。
翁恩一点一点往西肯的方向挪,他还没有脱掉身上厚厚的皮衣,皮衣上沾着的冷气离西肯越来越近。
西肯晃了晃脑袋,脑子稍微清醒,一把推了他:“你今晚睡沙发上,明天一早就滚蛋。”
翁恩看着逃向卧室的西肯,自己都没察觉到地勾了勾嘴角,屋里闷热,他把皮衣脱了拿在手里,一股若有若无的黑加仑甜酒甜甜的酒味从拿在手上的皮衣散出来。
他把皮衣丢在沙发上,和西肯的衣服混在一团。
沙发被丢满了衣服,翁恩耸耸肩,给自己找了个完美无比的理由,往卧室走去:“西肯,沙发上都是衣服,睡不了。”
“睡不了就打地铺。”西肯倚在卧室的门框上,看着这个小了自己四岁的翁恩一脸无赖地走过来。
“真的睡不了。”翁恩小臂撑在门框上,卧室里没开灯,西肯整个人都被翁恩挡在阴影里。西肯看着翁恩,一脸正经,眼神像年少时养的那条小狗,湿漉漉的。
明知道他是找理由,西肯还是软下心来:“那你来卧室打地铺吧。”
翁恩一点一点靠近,黑加仑的甜味从西肯的嘴巴,眼睛,脸颊散出来。
他鬼使神差地吻下去,汲取着西肯黑加仑醉人的甜味,两个人都有点醉醺醺的。
西肯伸出双臂勾住翁恩的脖子,白兰地的甘冽,带有葡萄果香和陈酿木香霸道地占领了他舌尖。
然后跌进卧室的阴影里。
苍梧的深秋总是这样,散不开的雾,深夜的水气氤氲,潮湿又粘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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