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站在西肯回家的路上,夜已经深了,路上的人很少,只有路灯和商店的橱窗亮着,已经飘了很久的雪,道上积着薄薄的一层雪。
路的另一端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翁恩西肯踩着薄雪过来。
今天是圣诞节,西肯一直加班到现在,翁恩在餐馆外等他一起走。
西肯停在橱窗前,里面的灯光温暖地投射在前面的一片雪上,里面展示着红色围巾装饰的麋鹿,挂满彩灯的圣诞树。
他突然开口:“今天圣诞,还不回家啊。”
翁恩循着他的眼光也往里看,都是些惯常玩意,没什么新奇的,每年家里都堆满了这种无用的东西,年复一年地买来,装饰,然后丢掉。
“嗯,不回去。”翁恩轻声回道。
“哥哥哥哥,买束花吧。”小女孩的声音怯弱,扰乱了这一条街的安静,“很便宜的。”她怀里抱着有点干枯的玫瑰,花瓣已经有了蔫了的迹象。
翁恩摆手正要拒绝,西肯却先一步俯下身:“小姑娘,这么冷还不回家啊。”
“哥哥,我得卖完才能回家。”小女孩平视着眼前男人的眼睛,他身上有餐厅后厨特有的油烟味,身上的衣服普普通通,沾了油污,大概率是不会买自己的花的。
小女孩冷得牙齿微微打颤。
出乎她意料的是一把钱递到她面前:“那我要了你的花吧。”
西肯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看她的眼睛因为不可思议而睁大,他把钱一把塞进她的手里。
小女孩手忙脚乱地接过钱,把花全部递给西肯,眼前的男人捧着花,笑得很漂亮,远远胜过他怀里那束花。
她慌乱地数一遍那皱皱巴巴,沾着油烟味道的钱,分出一部分,伸手还给西肯:“哥哥,多了,这是还你的。”
西肯已经站起身来,小姑娘伸长了手也不过到他腰间:“小妹妹,就当哥哥送你的圣诞礼物了,拿这个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捧着花的男人弯着笑眼看他,橱窗的灯光透过玻璃淋在他的身上,雪纷纷扬扬,落了他满身。
小女孩抬着头看他,一双眼睛眨啊眨:“谢谢哥哥,哥哥圣诞节快乐!哥哥再见!”说完就蹦蹦跳跳地走远了。
翁恩开口:“那可是你今天所有的小费。”他今日在餐馆用了晚餐,圣诞的缘故,餐馆里生意好得不行,西肯忙得都没时间停下来喝杯水。
西肯摆弄着手里的花,头也没抬一下:“嗯,我知道。”
一副无所谓样,翁恩听着他的口吻,没再说什么。
“说不定那小妹妹今天能过个不错的圣诞节呢。”西肯抱着花往家走。
“什么?”翁恩问道。
“说不定她带回去点钱,她的酒鬼爸妈或者毒虫亲戚什么的会给她个笑脸呢。”雪下得有点大了,落满了快枯萎的玫瑰花上。
“嗯?你怎么知道?”翁恩来了兴趣,扭头看他。
西肯困得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声音都模模糊糊的:“猜的呗,不然谁家会让一个小姑娘卖不完不回家啊。”他晃了晃手里的玫瑰花,炫耀似的:“我也不亏,收到了一份圣诞节的礼物呢。”
翁恩有点尴尬地移开视线,他并没有给西肯准备圣诞节礼物,尽管他素以知礼赢了好名声。
两个大男人,准备圣诞礼物什么的,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
西肯回到家把涮笔的水桶换上了干净的水,插了玫瑰花在里面:“翁恩先生,你准备什么时候走呢?”他脱了外衣,穿着一件白色高领毛衣,眉眼间染上倦色。
室内灯光晦暗,玫瑰花的香味充斥了小小的一居室,西肯扭身看他,似笑非笑。
翁恩觉得肯定是自己今晚喝得有点多了,心律突然不齐了,他退至门外:“送你回来,我就要走了,晚安。”
“带上门。”西肯捡起来掉落一地的画笔。
翁恩关上门,心脏怦怦地跳动。
他快速跑下楼,找到一家还开着门的商店,买了柔软的羊毛围巾,又以最大速度跑回西肯家,楼里的声控灯亮了一串,有人嘟嘟闹闹地骂外面闹腾的人。
西肯的房间已经关了灯,他把装着羊毛围巾的袋子挂在门把手上,看了眼手表,还有时间。翁恩抽出袋子里的贺卡,是最经典的红绿圣诞配色,从口袋里拿出笔,思忖片刻,提笔落字。
“西肯,圣诞快乐。
翁恩”
把贺卡放进礼袋里,他看眼手表:11:58。
“呼——”翁恩长出一口气,幸好赶上了。
他转身走下楼梯,因为剧烈的奔跑脸上的红晕一直散不去,心脏极为剧烈地跳动,明明是寒冬,他却浑身热得不行,把围巾摘下来拿在手里。
可能是圣诞氛围太浓烈了吧。他想,所以才干了这么档子奇怪的事。
“这家伙还挺浪漫。”凌晟跟在翁恩后面。
晏秋翻了翻白眼:“浪漫个鬼啊。要是他不动心,你看他会不会这么浪漫。”不过也挺有意思的,晏秋想,家族一丝不苟的继承人竟然会因为想去做这些事就随心所欲去做了。
“毕竟他也只是一个20岁的毛头小子呀。”凌晟看出晏秋的意思,故作老成道。
晏秋看向凌晟扑哧笑了出来:“这样子说的咱以为他多老来着。”
眼前的翁恩消失了,他们站在了餐馆里。
翁恩在这里吃午饭。拿着只笔在本子上勾勾画画。不经意抬眼,一个矮胖的,有点油腻的男人抓住了西肯托着餐盘的手,眼光恨不得把西肯一丝不漏地看一遍。
西肯费力地挣着手腕,却是徒劳无功。
他们说着什么,西肯一贯挂在脸上的笑阴沉下来,那男人却被逗得哈哈大笑,引得其他客人注意。
他们都在看,看这好看的侍应生会怎么做。
翁恩丢下手里的东西就冲过去,掐住那骚扰者的手腕:“这位先生,您这是做什么?”
翁恩生得高大,此时满脸愠色。
男人瞬间软了下来,赔笑道:“误会,误会,都是朋友。”
翁恩在手上暗暗加力:“朋友?朋友可没您这么当的。”西肯在旁边揉着被抓疼的手腕,目光冷冷地瞪着那男人。
男人手腕吃痛,旁边的客人往这边投来目光,连带着低低的嘲笑。
他被西肯和这旁的目光弄得脸色通红,恼羞成怒:“西肯,你小时候我还照顾过你生意呢,这么快就忘了我啊,我可真难过啊。”他盯着翁恩,声音陡然拔高了:“你又是谁呀?西肯这小子跟你什么关系,你这么帮他,要不要我告诉你他以前——啊——”
他一声高过一声的嚎叫在餐馆里横冲直撞。
翁恩几乎要把他的手腕捏碎:“我是他朋友。”
“滚。”西肯拿起他手边的冷水从男人的头上浇下去,连着冰块全顺着他稀疏的头发湿了全身。
翁恩顺势甩了他的手。
男人狼狈不堪地栽在桌子上,他直起身来,抹一把脸上的水:“好哇,好哇,你个西肯。”他还想说些什么,被西肯冷冰冰的眼神直接掐住了喉咙。
“滚。”他看着男人,像看着臭水沟里泛上来的臭淤泥。
“你给我等着。”他撂下狠话,狼狈不堪地跑出餐馆。
餐馆老板姗姗来迟,看着满地狼藉,皱了皱眉:“西肯,收拾下吧。这种混账,别理他。”对西肯一句重话都没有,毕竟自从西肯来工作,店里总有群小姑娘犯花痴来吃饭,营业额涨了不少,说什么都不能得罪财神爷啊。
“嗯。”他找来拖把收拾了地面,继续工作。
翁恩来接他下班。
“你来干什么?”西肯脱下工装,穿上自己的衣服,拿了一个空的啤酒瓶踹在大衣口袋里。
翁恩看着那个啤酒瓶被放进口袋里,只留了个头出来:“怕你回去有危险,毕竟他留了狠话,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
“我以为什么呢。”翁恩笑起来,拍了拍口袋,“我有这个,再说,我经历的可多了呢,他算个什么。”
明明是笑着说出来的话,翁恩还是听着心里堵得不行,他先一步推开餐馆门:“走吧,我们一起回去。”
西肯没再说什么。
拐过一个十字路口后,中午的油腻男人拦住了他们的路,他后面跟着三四个整日无所事事的混混,他笑得鼻子眼睛全挤在一起,挤出来的沟沟壑壑里泛着令人作呕的油光:“西肯,可真是好久不见啊。要不你跪下来求求我,像你小时候一样陪我玩一玩,我就放了你们。”
西肯笑眯眯地走过去,翁恩紧张得盯着他,男人笑得更放肆了:“小西肯,快过来,哥哥给你唱童谣。”
西肯和他靠得极近,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你要给我唱什么呢?”
“小宝宝,快睡觉,哥哥给你买来糖,甜甜蜜蜜吞进肚。”男人的嗓音如乌鸦叫般,西肯强压住要吐出来的感觉,眼里闪过一丝惊慌,全被男人捕捉到了。
他伸手去抓西肯的手,满脸的得意:“小宝宝,快睡觉,哥哥给你买来糖——”男人话没说完,瞬间眼冒金星,天旋地转起来。
西肯左手拿着啤酒瓶,砸在男人的秃头上,玻璃渣子雨一般落下来。
西肯抓住啤酒瓶的残体,抵在男人的颈间:“我说,滚。”
西肯比男人高许多,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冷冰冰的,比中午的冰水还让他发颤,他忍着头晕,混乱得挥手:“快走,都走。”
混混进退两难,收了男人的钱,直接逃了实在是有点没有道德。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拿着啤酒瓶的西肯把瓶子往男人的颈间送了送,他的颈间被玻璃划破,渗出一点血来。西肯颜色冰冷,明明瘦弱,却骇人极了。
翁恩挡在他们中间,盯着那几个混混。
两派无言。
“啊啊啊啊啊,快走,快走啊。”男人撑不住了,脖子上的啤酒瓶一点点扎进皮肉,动弹不得,汗如雨下,吓得大叫,“你们几个快走,西肯,求你,我求你,放了我吧,我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
几个混混听了男人的惨叫,没有任何犹豫地四散而逃。
待他们走远,西肯松了男人,使劲把他往地上推去。
男人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劫后余生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翁恩挡在西肯面前,用眼神剜着男人。
男人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往后退了十几步,忽地笑起来:“你是不是喜欢西肯,你要是知道西肯以前做些什么,我看你还喜不喜欢他。”说完话转身就跑。
西肯冷哼一声。
翁恩却是一僵,如被人捅破了什么,盯着男人逃跑的方向,迟迟反应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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