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佩丹海日落(三)

“不对。”晏秋拉住就要跟上去的凌晟,“他们怎么认识的呢?咱们这个还没弄清楚呢。”

凌晟止住脚步:“他的潜世界里显示这里是翁恩对西肯情感的转折点。应该从这里开始就可以。”

“可是,可是,”晏秋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你记不记得,当时西肯说他们的关系只是观察者和被观察者,记录者和被记录者,他们的开始可能就不同寻常。”

晏秋突然想起来:“21岁,现在翁恩是21岁对吧。”

“你说的对啊。”凌晟一拍大腿,“现在是他的20岁,他们两年前说的,应该是他十九岁的时候。走吧,溯源。”

凌晟一挥袖子,眼前的街景坍塌下去,黑漆漆的夜,昏黄的路灯,微微的酒气。

翁恩的19岁。

他刚在街角的小酒馆喝了杯杜松子酒,杜松子酒烈,翁恩扶着墙一点一点往前走。

苍梧的冬天寒气逼人,翁恩哈出一连串的白气。

他走到居民楼的一楼,砰砰砰地敲响了门。

西肯探出个脑袋,屋子里的暖气顺着打开了的门缝泄出来,喷到翁恩冻得发红的脸上,西肯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进来吧。”

屋子里面灯光很暗,进门就是一张大床,屋子里并没有什么家具。

西肯坐到床上,微微抬眼看着四处打量的翁恩:“你想怎么玩?”

翁恩一僵,低头看床边的西肯,一张脸生得极为漂亮,肤白如玉,嘴唇却是染着血色,一双桃花眼,却透着冷气。

不愧是负有盛名的男妓西肯,就算素着一张脸也勾人心魂的好看。

西肯看向他的时候,翁恩被他眼里的冰结结实实冻得不知所措。

翁恩坐在床对面的小沙发上,犹豫着开口:“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

西肯冷笑:“那先生是什么意思呢,找了好几个人点名要来我这,如果您不是为了那档子事,何必大费周章。”

“我是想找先生帮个忙。”翁恩踌躇开口,“我想以男妓为主人公写一本小说,但我并不了解男妓的生活,希望能请先生给我一个观察您生活的机会。”他越说声音越小,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要求实在是太无礼了。

“当然,我会付给您报酬的。”西肯并未表态,翁恩连忙补充道。

“那你今晚想怎样呢?毕竟你可付给了我一晚的钱,出手大方的很。”西肯没有直接给翁恩答案。

“西肯先生您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做的。”翁恩连连摆手,满脸小心翼翼。

西肯干脆自己爬上床掀开被子睡进去:“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他等到睡着了,房间里也没有一丝动静。

翁恩手足无措,只好窝在小沙发里凑活一晚。反正也吹了,明天一早等这个人醒了就走,他如是想。

“晏秋你怎么看。”凌晟故作深沉地摸一把并不存在的胡子。

“难评。”晏秋和凌晟一起蹲在小角落里,看着呼呼大睡的两人,“这个翁恩说话很难评,他们的相识也很,呃。”晏秋欲言又止。

“我懂。”凌晟你不必再说的一副了然样。

西肯从温暖的被子里醒来,屋子里暖烘烘的,从小沙发那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他从床上坐起来,翁恩在小沙发里以一个极为别扭的姿势睡着了,睡得很难受,眉毛都要拧在一起了。

“西肯先生,您醒了。”翁恩被西肯起身的动静吵醒,他直起身子,肩膀和脖子痛得他呲牙咧嘴。

“西肯先生,打扰您了,您醒了我就离开了。”翁恩好不容易站起来,捏了捏酸痛的斜方肌,就要往门口走去。

他垂着头,沮丧得紧。

“这位先生,”西肯叫住他,“我同意了。”

“什么?真的?”翁恩猛地收住脚步转身,因为转身太快差点摔倒,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谢谢您,西肯先生。”他跑过来抓着西肯的肩膀兴奋地晃着。

天知道翁恩有多开心,他被拒绝了十几次,昨晚来敲西肯的名字前还特意喝了点酒壮胆,下定了决心再被拒了就彻底放弃。

“好了,再换都要被你把脑仁甩出来了。”西肯赶紧制止,“怎么称呼呢,这位先生。”

翁恩赶紧把手撒开,往后退一步,满脸歉意:“对不起西肯先生,我太过兴奋了。我是翁恩。”翁恩看了眼手表:“不好意思,林肯先生,我还有点事,得先走了。”

“你先走吧,”西肯揉了揉肩膀,“还有,翁恩先生,你说话有时候真的很刺耳。”

翁恩的手悬在门把手上,扭过头,很是抱歉:“实在对不起,西肯先生,我——”

“你赶紧走吧。”西肯打断他的话,面上并没有不悦,“还有事,不是吗?记得把门带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晏秋凌晟眼神交会,一起笑出声来。19岁的愣头青翁恩真是满脸真诚是真的,抓马不礼貌也是真的。

“那么,翁恩先生,我们的关系是什么呢?”西肯把最后一件东西从货车上卸下来放进屋子里。

西肯自那日起再也没做过男妓了,拿了钱在距离当时的房间两个街区的老旧居民楼买下一个一居室。

苍梧已经是春天了,西肯换上了薄薄的春衣,递给帮忙搬家的翁恩一杯水:“我后来告诉你了吧,我不做那个了。”

“嗯。”他坐在刚放下的椅子上,接过那杯水,因为搬沙发爬四楼累的他一饮而尽,末了擦了擦嘴角的水,“我们的关系?西肯先生,我想,大概是观察者和被观察者,记录者和被记录者。”

西肯眼光流转,挑了挑眉,弯下腰开始收拾东西。

翁恩赶紧把水杯放在不碍事的地方,帮他搬动那张厚厚的床,西肯买了张很厚很软的床垫,挪动起来很是费力。

“你怎么买了这样一张沉甸甸的床垫?”翁恩和西肯两人合力才把床挪动到卧室的一角。

西肯直起腰,用袖子擦了擦头上出的薄汗:“睡着舒服嘛。”

翁恩从那一堆还没来得及规整的杂物里拿出一床被子,递给西肯:“诺,乔迁礼物。”

“是什么?”西肯笑嘻嘻地接过去,拉开外包装的袋子伸手抓了抓,“羽绒被?”

“对,睡起来很舒服的,你可以舒舒服服地睡觉了。”翁恩答道。

“谢啦,我正好想买呢。”西肯把羽绒被放在床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走吧,去看看失业男妓的悲惨生活。”他笑呵呵地跨过外屋堆放的杂物,往屋外走去。

“到了。”翁恩和西肯停在一家餐馆面前。

西肯推开门走进去,屋里的服务生迎上来:“两位先生,请跟我来。”

“等等,我是来面试服务生的。”西肯脸上挂着笑,用手指指餐馆的落地玻璃窗,“我看那里写了招服务生。”

西肯一双桃花眼,笑起来漂亮得像苍梧举世闻名的野蔷薇。

“是的,请跟我来吧。”服务生把他们引到了前台,“老板,这是来面试的。”

餐馆老板从账本上抬起头来,对上西肯弯着笑的眼睛:“是你们谁来面试的?”

他的目光移到西肯侧旁的翁恩,又挪到西肯脸上,两个人的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无论是谁来当这个服务生,肯定会吸引一大批客源,怎么都不亏。

老板上下打量着他们,心里打着算盘。

“是我,老板,是我想来面试服务生的,请您给我一个机会。”西肯笑得让人挪不开眼。

西肯?和那个男妓同名?老板的心里泛起了嘀咕,不过男妓西肯那么有名,钱财手到擒来,怎么会来我这小餐馆当服务生?他抿着嘴摇了摇头:“你以前做过服务生吗?”

“做过。”西肯点头。

简单问了几句餐馆老板就拍了板子,让西肯第二天就来上班。

西肯推开餐厅的门走出来,门上挂着的铃铛叮叮作响。苍梧的春天日光灿烂,西肯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那老板看起来是个好相处的。”翁恩搭话。

西肯的眼睛微眯着,脸上的笑还挂着:“是吗?不过是看我生得一副好皮囊,说不定能带来更多生意罢了。”他的尾音往上翘着,像被这春日的日光熨平了似的惬意舒服。

翁恩不知道再说点什么了。

尽管他们只是观察者和被观察者,记录者和被记录者,有时候听西肯满不在乎地说着什么的时候他还是会本能地手足无措起来,比如现在。

翁恩辅修了文学,他卧室的灯光常常一亮就是一夜,写了又涂,涂了又写的文稿,读不完的书,垃圾桶里堆了厚厚的废文稿。

严苛的父母,难搞的金融,密密麻麻的数字,厚厚的书稿。

他总是到西肯那里,有时候是家中,有时候是他工作的餐馆。

西肯老是挂着笑,就像他说的一样,一副好皮囊,惊心动魄。

有时候他脸上挂了伤,却还是笑呵呵的,被翁恩问得烦了就随便扯过一句一句,可能嫉妒我吧。

他出餐厅时明明听见前面并行的两个人啐了一口:“你看那个男服务员,一脸贱骨头样,被人打得鼻青脸肿还笑成那样 。”

翁恩默默地转向另一条街道。

他真的如他说的一样,观察者和被观察者,记录者和被记录者。理性、客观、不干预地记录着。

“晏秋,咱们往前赶赶进度。”凌晟伸手,幻灯片一样展示在他们面前。

估计这一年并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非常重要的事情,两人的相识已经完全了解了。

晏秋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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