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割地

热腾腾的饭香扑入鼻尖,透过朦胧的烟雾,彼方呆呆地看着桌边对自己慈祥微笑的母亲。

“饿了吧?来,吃饭了。”母亲说着,拉着彼方到了餐桌旁。

彼方没有挣扎,随着母亲的动作坐到了椅子上。

一切过于不可思议……不知道为什么,但彼方总觉得自己已经好久没吃过母亲做的饭了。

……为什么?

明明,他一直和母亲呆在一块啊……

脑海中古怪的记忆片段一闪而过,彼方毫无所觉地捂住头,睁眼闭眼间再度对自己的记忆心生犹豫,然他抬眸时又见母亲嘴边的温和浅笑,便又自然而然地将心中的疑惑放下了。

“妈……咳……爸没回来吗?”突然,彼方开口问道。

母亲夹菜的手顿在半空,回看彼方,约过两秒,才道:“快了吧,等会我打电话问问,你先吃饭。”

“不急,我想等爸。”彼方垂下视线。

“叮咚!”

门铃响了。

彼方的视线一下转到门边,母亲直起腰背,起身开门。

“嘟……”

门缓缓打开,从外面进来一个彼方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人影。

“拿个鞋子拿个鞋子!饭还没吃那儿?等我?”眉目坚硬的男人在进门的前一刻还带着满身的风雨气息,进门看到彼方和女人后如钢铁般冷硬的气息一消,骤然变得温和起来。

母亲接过男人递的装水果的袋子,把它放在鞋橱上方,又从毛巾架上拿下毛巾,搭在男人头上为他擦汗。

“不用。”男人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个笨拙的笑容,他对女人说:“你去吃饭吧,我等会过来。”

“饭什么时候吃不是吃。”母亲一边从鞋橱里拿出拖鞋给男人一边熟练地回应道:“别踩地毯,你脚脏的很,还一身汗味,给上面戳俩黑扣子。”

“那我踩哪儿!”

“……”

餐桌旁的彼方失神地看着这一幕,喃喃:“爸爸……”

彼方的父亲适时抬头,见彼方,高兴地说:“儿子!见到爸爸回来高不高兴!”

彼方嘴唇嗫嚅,不受控制地露出似哭非哭的笑脸:“我好高兴。”

他笑得很心酸,心底那道向来坚硬的防护圈被眼前这难得幸福柔软的画面溶解开一道大口子,被**裸地剥开。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咳……我很想哭……”彼方蒙住眼睛,伸出手盖住脸,声音沉闷。

“我好像已经很久没见到你们了……”彼方在心底低声倾诉:“我好像已经找了很久你们的踪迹了……”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再度袭来,彼方按住自己的咽喉,一下一下将喉中莫名干涩的空气给咳出去。

“咳咳咳……”

手指向下移,彼方拍着胸口止咳,拍着拍着,却莫名在胸口的暗袋上摸到个小小的凸起。

他诧异地挑了挑眉,手伸进暗袋里,从里面拿出个奇怪的红色领结。

——这是什么?

彼方困惑地皱起眉头。

——这东西什么时候进我口袋的?

彼方百思不得其解,这么小的红色领结一看就是孩子戴的,自己也不是这审美,干啥闲的没事要把这东西放暗袋里?

母亲和父亲已经坐在桌边等他一起吃饭,现在去深思这个莫名其妙的小玩意也没什么用,彼方索性不再管。

和父母吃完饭,彼方照例去外面晃两圈,只是今天他的感冒还挺严重的,风一吹过来,他就不断地咳。

“咳咳……”迎面过来的风再度吹进了彼方的鼻间,彼方拉了拉兜帽,戴上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是我的错觉吗……已经黄昏了,太阳……竟然只是变暗而没有落下……”彼方望着夕阳喃喃道。

脑海中的想法还没彻底播完,只见头顶那轮太阳突然下落,缓缓坠到山腰……

见此,彼方眼睛微睁,感觉感冒后的脑子更加晕乎,而感冒后的世界更加荒诞了。

前一秒的想法在脑海中再度被模糊,彼方闭眼又睁眼,眼中的光更暗沉了。

安然、平和又宁静的美好生活,一直是他的心之所向。

和平……

彼方再次剧烈地咳嗽起来,在他破碎的咳嗽声中,那双无光的瞳眸似乎见到了能让自己心满意得的事物,脸上带笑,一无所知地陷在氤氲诡异紫黑色雾气的菌海中。

在第八区的中心,一棵树干上长满脓包的巨型黑树屹立于此,无数蚯蚓般的菌丝几几扎成束,纠做树的根须如地底之龙般潜伏地面,菌丝将无数被吸成干尸的尸体抱住拖入地下,只留下那张缩水后极度惊恐的脸从地表“长出”。

彼方闭着眼,眼角带着血痕,脖颈如同刎颈般缠绕上黑色的菌丝,他的脚踝挂上虫子般的菌丝,整个人被菌丝拖拽着拉向黑色的菌树。

与完美的梦境相对的,则是冰冷的现实。

当彼方走向第八区时,第八区的噩梦也在彼方不知不觉中走向他。

第八区已经被黑色菌丝占领,这里成了无数天溪人尸体的埋尸地,不过无人知晓的是,在黑色菌树的最顶端,镶嵌着一个个巨人般的硕大“头颅”。

要是岐黎在场,他必然会吃惊到吓一跳,因为这些头颅,正是他之前在简稿里看到的机器!

——那是岐黎在「日登电台」记者桑烨撰写的简稿里看到的,名为「记忆洄游」的机器!

在完美结合生物科技后,外形变化巨大的「记忆洄游机器」!

岐黎打开了最后的资料。

「“我知道我们该怎么对付祂们了!”第二个脑子说。」

「这短短一句话后,第二个脑子的短暂人生故事开讲了。」

「我们第二位登场的嘉宾格外出色,相较于平平无奇的第一位脑子,他就厉害多了——当然,我们不是在说他的身份多特殊……他都出生在天溪星了,再特殊的身份有什么用呢?」

「我们说的是他的脑子……没错,这家伙是天溪星里难得有点小聪明的人类!」

「他的名字是甸柳,很年轻,天溪厘濑大战时他也才二十六岁,因为家里有点闲钱,所以住在天溪星某某国度某某城邦黄金地段,是个不折不扣的浪荡富二代」

「“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用钱买到的。”甸柳理所当然地说:“如果有,那我出翻倍!”」

「“钱能买到世上大部分东西。”对于这个道理,他深以为然:“‘交易钱财’的规则贯穿了世界每一方面,只要是个人,就会喜欢钱。”」

「“而能用钱解决的,那就都不是事。”」

「如果说花钱也能成为一个技能,那天生出生在终点线上的甸柳应该是已经点满……而甸柳的前半生,就是一个巨大的花钱史!」

「然而到了甸柳的后半生,一切都变了。天溪星上空降临了一个巨大的直播机器,所有在天溪星地表的人,无论以什么样的角度、什么样的方式,一句天溪人类虽然看不懂、但莫名其妙能理解其中含义的话,就硬生生的被塞进他们脑海里」

「高级文明在天溪人类脑中刻下思想钢印,至此,天溪厘濑大战开始,两者只能存其一」

「战争开始后,甸柳想尽一切办法在如同世界末日来到的天溪星上活下去,战争时期,钞票是最不值钱的废纸,哪怕甸柳早早在第一时间将自己的钱财换了大量物资,仍抵不过戏谑的命运——他囤的大量物资被收公了」

「“为什么!那是我的……!”甸柳愤怒地说,他激动的表情在那只冷冰冰的枪抵上脑袋时瞬间凝结,于是强行挤出笑脸,看着物资被一队一队人搬走清空,甸柳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硬」

「“砰”!门关了,空荡荡的仓库里只剩下一箱方便面和甸柳做伴」

「那时,看着被劫掠一空的仓库,甸柳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他不够“有钱”,至少,在大家都快要完的时候,他没法用自己的钱买到“安全”」

「天溪人额定的货币支付系统在末日来临的一刹那化为虚幻的泡影,道德体系崩坏,和平时期的货币不再有信用担保,已经沦为一张张废纸」

「短短一年,天溪人类社会就从现代化文明社会重回原始时代,人与人之间不再信任,在天溪,以物易物开始盛行」

「甸柳讨厌这样的世界,因为他过的极其不舒服、极度不顺心,以前多好,他足够有钱,所以只要呆在原地不动,就会有无数人前赴后继地上来送钱保证他能安心的做个社会废物,而他只要会花钱就行,哪怕再败家都没人管他,往好的说他的花钱行为就是“解决社会就业问题,增加社会就业岗位”」

「但世事无常,没人料到天溪末日来的这么突兀,甸柳也没料到」

「但说实话,他是个相当会小聪明的人,就算打游戏时,他也喜欢直接氪金开挂横推。毕竟身上有两个闲钱,能走捷径,他就不会选择走直道」

「所以当天溪厘濑大战开始时,他脑子里第一个想法是:」

「什么玩意?!我们为什么要和厘濑打?是厘濑缺啥资源要跑我们这抢吗?那我们给他不就成了吗?」

「甸柳理所当然地想:“打什么架,他们要什么东西就拿走呗,只要我好好的,他们拿什么都行。”」

「当然,面上他不会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他只会说:“为什么一定要打?”」

「“投降……我是说,上头试过利益交换吗?”甸柳烦躁地嘀咕:“这简直就是笑话,战争开始后天溪至少三分之二的地方遭到了严重打击,不再能适合人居住……那为什么上头不直接用天溪三分之二的土地或资源换取‘免战’的权利?!”」

「对于他来说,那些可以付出的利益都算“钱”,为了自己安稳的生活,支付一点小小的款项又怎么了?」

「割地,只要割的不是他自己的肉,那跟没割有区别吗?」

「他很聪明……或者说,他很适应星际中绝大部分势力的底层潜规则。他在还未接触过相关大势力就如此自然得出「用钱解决一切」的结论,这不得不令人感到惊讶」

「看到这,投资的商人露出了神秘的微笑,赞许溢于言表——看来若不是这个甸柳身上真的毫无价值可言且已经死透了,我们的大老板就要因为他“聪明”的大脑展开合作了!」

「但很可惜……死人是不值一点钱的,不过,他的言论倒是给了我们一点启发」

「或许,在天溪毁灭之前,这颗残破的星球还能为我们带来一点可数的好处」

「基于这个想法,「日登电台」对天溪星余火的最后利用企划开始了」

「投资的商人终于满意了,他点了点头,在「天溪厘濑战争记录报道企划」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和厘濑官方联系吧。”商人开口道:“我们需要他们入侵成功的天溪星区域,还有这些区域中的天溪人,作为交易的报酬,「日登电台」将为厘濑文明提供一点小小的支持,让胜利的曙光早一点笼罩在厘濑文明的天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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