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河似乎永远流不尽。

唐迂玖踏在“水”中，慢慢向前溯源。

“嗯？”

唐迂玖越走越远，这条数据河越来越宽阔，已经不单单有属于“杜谦”和“江文渠”的碎片在此寄存了。

百川汇海，唐迂玖无知无觉地向数据之海走去。

“路上”碰见的“礁石”逐渐变多。

它们犹如黑压压的乌鸦，朝唐迂玖涌簇。

一块黑色的“礁石”触到她的脚踝。

她弯下腰，低头将它拾起，检查一二后发现这块“礁石”的记录日期竟然离最近的日期非常相近。

——看样子，好像就是唐迂玖刚到甜蜜星时的时间点。

看来这块“礁石”上承载的信息是最近刚发生的。

想起现在还没有一点线索的毛栗芝女士的死亡疑案，即使知道这件事和自己关系不大，唐迂玖还是抱着一种莫名的心态碰了碰“礁石”。

——或许我运气好可以在这东西里找到点什么呢？

唐迂玖想。

刚触碰上“礁石”，一道熟悉的漩涡出现，将唐迂玖吞没。

唐迂玖闭上眼，任由漩涡将她吞没。

唐迂玖睁开眼。

一睁眼，她就发现自己站在甜蜜星H区的星轮轨站停靠点广场上。

哪怕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面对面快传这种事，再来一次，唐迂玖还是感到万分兴奋。

嘴里含着黄粱米压压惊，唐迂玖在地上跳了跳，惊喜地左看右看，脚下的石板都多踩了两脚。

她想找找看「过去的自己」会不会刚好在这里出现。

虽然唐迂玖已经在第一个“礁石”中实验过自己其实是不能碰到「处于元宇宙的人」，但唐迂玖还是想找个熟人见面。

她不知道「元宇宙」的运行原理，也不知道「元宇宙」里的「人」究竟是被记录的过去的幻影还是什么其他存在。

但唐迂玖真的很难拒绝以第一人称的视角去看自己这种奇妙的体验。

她还想了想，如果「元宇宙」是被记录的不能改动的幻影，那这里显示的情景就有可能是人为塑造特意给来者看的。

但如果不是呢？

——如果，是真的「过去」呢？

唐迂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想多了吧，世界上哪有这么轻而易举的时空旅行？

她心底嘲笑自己异想天开，举动随着放松的心情开始变得放肆。

她看见不远处有个长的很好看的少女塑像还特意跑过去摸了两摸。

然而就在唐迂玖把手放到少女塑像头顶时，那个少女塑像嘴一张，发出温和的女声：

“垃圾不要扔在地上，请交给我。”

少女塑像一摊手，唐迂玖这才发现这是个全自动扫地机器人，少女塑像的手臂是不容易看出的机械臂，为了和正常人作出区分特意将表情变得死板，除去明显的表情外，“她”活灵活现的外表看起来就和真人差不多。

也就是这“差不多”把唐迂玖给唬了个正着。

更遑论唐迂玖知道「元宇宙」里的「数据」她是不可能碰到的。

早在触碰杜谦的“礁石”时她就试过了的！

但扫地机器人的开口直接让她的“以为”变成一个“笑话”。

唐迂玖一抖，指着自己急切地拉住扫地机器人，嘴里情不自禁冒出一句：“你是在和我说话？”

扫地机器人没有回答她，一动不动就跟完全死机了一样。

“喂？听得到吗？”唐迂玖想攥住扫地机器人的肩，但她的手拂向扫地机器人时却穿过了它的机械臂，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直接让唐迂玖大跌眼镜。

她的随手一击之下就好像打破了元宇宙的时空，空中凭白荡漾起黑灰色的数据粒子，扫地机器人的瞳仁里转悠过复杂的数据流，长久的待机时间后，扫地机器人嘴里冒出一些古怪的让唐迂玖不能理解的话，半晌，机器人周转三圈冒出烟，直接死机了！

“怎么回事？”

唐迂玖眼疾手快地收回手，但事情已经发生，唐迂玖手收得再快都不能改变扫地机器人报废的结局了。

“这就坏了？”唐迂玖一脸懵逼，冲后脑勺已经开始冒出火星的扫地机器人挥了挥手，确定自己只是碰它一掌直接就把扫地机器人搞坏后，唐迂玖惊呆了。

这坏的也太容易了吧？

你碰瓷吧？！

唐迂玖郁闷地往更远处挪了点，嘴里嘟囔：“这算什么？我弄坏了过去时空的扫地机器人？”

“不是碰不到吗？难道我的手进化了？”她稀奇地翻动手掌，认真看了看自己的手：“没有什么特殊的啊……”

“对了，扫地机器人坏了，督察和买家公司会因为这事找这个时空的我谈赔钱的事情吗？”

“还是说都是假的？”

整件事太过不可思议，唐迂玖没有急着下定论，谨慎地盯了会儿扫地机器人，抽出口袋里的卡看了片刻收回去，算了，下次遇到人再去赔吧。

看这台坏掉的机器没有再“起死回生”的举动，她再度大胆向前，悠悠地又将手往扫地机器人肩上拍去，企图梅开二度。

反正已经坏了，不管是不是要赔结局都注定了，既然这样不如让我找到真相更舒心点。

唐迂玖想到。

她这一掌下去倒是没有特殊变化了，和第一个礁石世界一样，唐迂玖的手平静地穿过扫地机器人的实体，她碰不到一切的实体物品。

唐迂玖心不死地又试了好几次，但已经坏掉的扫地机器人对唐迂玖的“骚扰”再无其他反馈，唐迂玖的动作如同对牛弹琴，毫无作用。

难道只是巧合？

唐迂玖从不相信巧合！

脑子里正转悠着想法，唐迂玖旁边又来了一个扫地机器人，这个扫地机器人和被唐迂玖弄坏了的机器人长得有两三分相像，表情依旧死板，路过唐迂玖身边时一双机器眼冷冷地一扫，扫描光线完全没看到似的没过唐迂玖，最终落在坏掉的扫地机器人身上。

“t237号已失效。”它一边说一边将“t237”号塞进自己的垃圾箱，“执行回收销毁指令。”

新来的扫地机器人开始工作，唐迂玖将目光从坏掉的扫地机器人身上收回，视线转到旁边一派兢兢业业工作的扫地机器人身上，想到了什么。

想到什么就去实践，反正现在人在元宇宙，唐迂玖也不相信这里还能出什么幺蛾子，或者来个赛博佛祖把搞事情的她给逮了。

几步跃到另一台扫地机器人前，唐迂玖再度一掌挥去，眼睛死死盯着扫地机器人，“轻轻”地拍了拍它的肩。

唐迂玖的手穿过扫地机器人，它没有动静。

唐迂玖不知不觉舒了口气，这一台没坏，可能真的是意外。

为了防止又是一个“意外”，唐迂玖再度抬起头，企图二次实验。

扫地机器人依旧没动。

“看来第一次真的是意外。”唐迂玖想，“这次就很正常了，怎么拍都没坏手，也很正常地穿了过去。”

“那第一次，应该是那个扫地机器人自己的问题了……”唐迂玖放下心，正要转头回去找「元宇宙」中即将下星轮上车的“自己”和“江文渠”，却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了一句熟悉的话：

“垃圾不要扔在地上，请交给我。”

唐迂玖一吓。

这里除了两个扫地机器人和幽魂般的“唐迂玖”哪里还有其他人？！

这句话真的是在叫她吗？

唐迂玖木木地转过身，那个经她测试“正常”的扫地机器人正对着唐迂玖离开的方向，举起双手，做出一个接收垃圾的姿势。

“垃圾不要扔在地上，请交给我。”

扫地机器人重复道。

唐迂玖：……

她快步走来，对着扫地机器人手指向自己：“你们能看到我吗？”

扫地机器人回答：“垃圾不要扔在地上，请交给我。”

唐迂玖：“嘶……”

唐迂玖不可思议地咬牙无语。

怎么做到的？

这又是什么原理？

这群扫地机器人，一会儿看不到自己，一会又看得到自己……

她一会儿能碰到扫地机器人，一会儿又不行……

就像是一个概率问题。

她能不能对这些扫地机器人作出影响完全看概率，不被任何其余因素影响。

当唐迂玖朝它们挥手时，只能依靠扫地机器人的反应来证实它们是否能被自己影响到。

这让她想起一个著名的实验：

薛定谔的猫

她就像那个打开箱子的人，在打开箱子之前，永远无法得知“猫”是生是死。

她的内心逐渐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现在的状态，很像是传说中人死之后所谓的“灵魂”。

她低头，看向脚下虚幻的土地。

「元宇宙」的原理究竟是什么？

「元宇宙」中的世界是「真实」还是「虚幻」？

这点唐迂玖不得而知，她慢慢走到星轮轨站停靠点出口，静静等待“过去的自己”的到来。

不多时，一位让唐迂玖极其眼熟的女士脚踏高跟鞋站在门口和接待员吵起来了。

唐迂玖看向她，她当然记得她。

即将死去的毛栗芝女士。

因为她想借车位却意外惨死的结局，让唐迂玖对甜蜜星的印象直接掉到了最低，唐迂玖不敢再在甜蜜星的高空建筑上大幅度走动了。

同样因为她的死去，唐迂玖体验了督察局一日游。

似乎一切的变数都从她的死亡开始。

唐迂玖想试试，能不能改变这一切。

哪怕是在「虚幻」的「元宇宙」。

既然下定了决心，她便打算试一试。

已经知道唐迂玖有概率改变那些扫地机器人的状态，使扫地机器人短路，那有没有可能，不止扫地机器人，她还能让其他的东西短路？

她能不能利用这一点救下毛栗芝女士？

说干就干，唐迂玖按照地图的指示找到高空锁架，那里有无数个小房间，玻璃缆车的操控中心也在其中。

时间已经不多了，等她赶到控制中心时，「过去的唐迂玖」和「过去的江文渠」都已经到场了。

唐迂玖看了眼过去的自己，那个自己正在安然无聊地坐在车后座望着空气，似乎在想些什么。

她当然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她和她是不同时间上的自己，她和她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没再多看这稀奇的一幕，唐迂玖收回心，恰好错过某一刻「过去的唐迂玖」突然望过来的视线。

她看向被锁住的操控中心的大门，还有1分钟，她得在1分钟内赶到操控中心，在总机上找到那辆玻璃缆车，然后将它停下！

唐迂玖目前是“幽魂”的状态，虽然不开门直接穿过去太违和、太违反人的常识，但唐迂玖还是选择咬牙穿过合金门板。

还剩半分钟！

飘进操控中心，除却来来往往的人流，入目那台硕大的电脑总机，密密麻麻的方框监控摆在屏幕上，足足有数万个。

没时间了，唐迂玖不可能用半分钟不到的时间找到目标！

就只有一个办法，按下紧急按钮，一次性将所有的玻璃缆车停止！

唐迂玖的目光转到操控台那个硕大的紧急按钮上。按钮为了防止误触，用合金玻璃板阻隔常人的触碰。

没时间多想，唐迂玖直接扑到按钮上，以“幽魂”之态穿过玻璃“按”到了按钮！

“呲！”

唐迂玖的不间断触碰直接触发了按钮的保护措施！

霎那间，所有的玻璃缆车停下了！

此时距离毛栗芝女士的死亡时间还有十秒！但玻璃缆车已经停止，毛栗芝女士再也不会被砸死了！

唐迂玖舒口气，任务完成，她很形象地瘫在地上，好奇怪，幽魂状态还会这么累……

可能是太激动了吧……

“嗯？发生什么事？”一个主控官飞快发现玻璃缆车的变化，这里的设施停一秒都是自己的失职，都会损失数百万信用点。

他疾步走到主机旁边，眼光极其犀利地扫了扫屏幕，发现断电事故后他直接选择断开一部分按钮的连接权限，将玻璃缆车的电源供给重连一台新的备用电源上。

“呲！”

电源重新连上，但唐迂玖先前对主机做出的举动却令某一个玻璃缆车恰好出现了“短路”的征兆。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因为吞食文明虽然对比灯星文明只是中级文明，但它的科技可以保证玻璃缆车的能源中枢能源利用极其高效，再加上其运营技术，“短路”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

——甚至一旦有“短路”，连接中枢也会直接将其断开以防事故！

——但就是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等等！”唐迂玖急忙大喊，试图扑过去阻止他，但事情已经晚了。

玻璃缆车重新启动，外面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凝固的时间重新开始流动，唐迂玖急忙飘出外头，试图找到毛栗芝女士，看看自己究竟有没有改变这一切。

她看到了。

时间刚刚好，分秒不差。

在无数细小的玻璃碎片中倒着一个熟悉的女人。

血蜿蜒在地面上，一个神异的纹路突然出现在唐迂玖面前。

就好像在放肆嘲笑她的无用功一般，是如此的刺目。

唐迂玖静静跌坐在地上，一种强烈的无力感席卷她的全身，她的声音噎在喉中，发不出来。

所有色彩被突然出现的漩涡急剧吸附，场景“浓缩”成一块小小的“礁石”，跌入数据海深处。

有事，鸽两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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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