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可恶的恋爱脑…

另一边,甜蜜星I区光弘塔塔顶。

绪鎏北发现了江文渠开通讯器的动作。

“哇!”绪鎏北“悲伤”地捂住心口,哀哀地诉道:“你好恶毒,竟然叫记者来拍我!”

“万一记者把我拍难看了,我会哭的哦,真的会哭的哦!”

江文渠:“……”

这家伙怎么不能有眼力见一点自己跑走!

杜谦呵呵嫌弃:“哭啊,你的小珍珠呢?”

他像推一朵云一样把飘飘悠悠身姿像极柳絮的绪鎏北推远了点,目光辗转落到不远处I区中心广场的幻彩霓虹上。

I区中心广场还处于一片喧闹欢乐的海洋中,除了岐黎,没有人发觉距离中心广场的光弘塔已然生变。

夜色渐入幕。

小型航拍直升机像星子一样点缀在深沉的幕布上,扭动旋转镜头,画面更加清晰。

热气腾腾的美食已经端上桌台,人造甜点瀑布飞流直下溅射星星点点,绒绒的花朵状古老热气球升空,坐在热气球里面作美丽精灵打扮的吞食者笑吟吟向外抛出降落伞包装的美味糖果。

五色的霓虹灯绽放夺目,高精度的传感设备让人在触摸到光学屏幕时自动生成地图导航,欢乐的音乐从花苞中弥漫远方,柔和的白雾中和深色的夜空的压迫,似幻似真。

“啪!”

“啪!”

一个个透明的泡泡破裂开,露出中心各式各样的美食,热气袅袅,白雾升腾,迷息氤氲,有一队异装吞食者踩着飞行器从众人头顶驰过,他们举着长棍,支撑活灵活现的飞禽走兽海怪掠过天穹的云。

高台上的主持人举着话筒笑道:“家人朋友们晚上好……”

几乎每一个吞食者嘴边都有真切的温暖笑意。

杜谦清晰地看到这一切。

眼前舒适美好的场景渐渐和他朦胧记忆中幸福的童年重合。

“爷爷。”还小却早慧的杜谦握住手里的图册,拉了拉爷爷的袖子,抬头问道:“祭典,是祭给谁的?”

那时,慈祥温和的爷爷摸了摸他的头,带着他在冽光星精灵举行的盛大祭典中穿行,口音像是在呢喃一首清荡的歌。

爷爷的声音像冬天的太阳一样暖融融的:“是给美好,是给小谦的。”

杜谦望着吞食者升起的光学模拟烟花,科技产物自带的冰冷也在欢乐的节日氛围中暖化,看上去那么热烈,绚丽,蓬勃,富有生命力。

他想起爷爷坐在他身边,那暖融融的火柴堆爆出的噼里啪啦作响的声音。

爷爷握住他的手啊,在火光下,摊开他的手掌,指着手上的几条纹路和他轻轻地讲精灵传说里一个叫命运线的故事。

最后,声音飘在空中,和杜谦的幻想一样化作载着梦的鸟飞向远方,消失不见了。

……

他总是在失去,哪怕作为此世第二守门人,他也无法在这个世界逆转自己成长轨迹上的悲伤和痛苦。

作为小胡的朋友,他没法达成小胡的心愿。

作为爷爷的养孙,他救不回爷爷。

作为冽光星人,他救不了冽光星人。

作为甜蜜星首席科学家,他无法为自己的仇人工作。

作为第二守门人,他学艺不精,无法让被洗脑的冽光星人心智“正常”。

作为……

他一生都在为自己不同的身份奔波,一刻不停奔跑在探究真理的道路上。

探究真理是他的喜好,他不会因此感到累。

一旦闲下,哪怕是睡眠,他都会梦见从地底深渊爬出的冽光星人的冤魂。

他不怕他们,他只是愧疚,自己不能来的更早点。

……他只是无奈。

偶尔,他凝望空芒的星夜,站在吞食者建起的机械城市里,抬头,迷乱幻彩的玻璃折射来的光总是令人目眩。

他的心被冷风卷起,如烟花尘埃一样卷上天幕。

他恍然发现,此世之大,在于看不着边际。

而他一旦开了灵视,边际在他的眼中就如此的清晰。

此世就会变小,万物尽在他掌合。

他与宇宙同频,浩渺的时间从他灵魂深处流淌而过,空洞、虚迷、不知前方。

——研究宇宙二十载,突觉宇宙和自己的人生一样没有意义。

一种透心的孤独感笼罩了他。

回到甜蜜星,去文明球养殖区接自己同胞回来的计划失败后,这种感觉尤盛。

杜谦总是行走在背离人流的道路上,随着对自己研究的推进,渐渐的,没有人能真正理解他在做什么。

他问过自己,值得吗?

打开第二扇门,让这个自己讨厌的世界迎来转机。

代价是他坐上「第二神座」,没办法再轻易干扰冽光星和吞食者的事。

或者不开,虚洞灾厄再度降临时星际一定会死伤惨重。但选择权在他手里,无论他做什么决定,都是可以的。

但他慎重思考数年,最终还是在唐迂玖来时选择打开纬度之门。

哪怕他很恨残暴的家园入侵者,恨无所作为的冽光星精灵,恨自己小心翼翼对待的事物被他人随意破坏,恨自己家园沦陷时「联盟」的无所作为,恨那些战争犯在他的家乡发不义之财……

一边是「我为什么要原谅这群畜生」,一边是「还有很多无辜的人会在你复仇的行动中一起凋亡」,天平两端,左边是支撑杜谦数年的复仇**,另一边是轻飘飘的「道德」。

他的理性仍旧告诉他,个体的行为不该让集体付出代价。

但他的感性在怒吼,看到那群无所事事的肉猪了吗?

杜谦,你六年的努力在他们看来不值一提!

你终究还是那个“叛徒”!

……

他当然可以不开第二扇门,然后高坐纬度之上,看灭自己家园的仇人、杀自己亲人的仇人和这个世界一起绝望地死在虚洞灾厄里。

就像杜谦从未原谅过自己一样,他也从不会原谅那些犯下滔天大罪的吞食者。

复仇的烈焰能掀起暴虐的狂澜,唯有清风和春雨能将其熄灭。

杜谦执迷在理的源头、理的海洋深处蒙蔽自己,他甚至跑去问未来的自己,要一个答案。

——我该怎么做?

未来的他没有给他回答。

他又想起江文渠,于是在一个黑沉沉的午夜,杜谦看似轻描淡写地问了他一个问题:

“文渠,你愿意帮我吗?”

杜谦从不会请求他人的无条件帮助。

这是第一次。

江文渠没什么犹豫地同意了。

这个笨蛋……

杜谦哂笑,他根本连我说的“忙”指的是什么都没问。

这个笨蛋。

杜谦呢喃,想着自己的囧事却忍俊不禁。

在江文渠都不知道的地方,杜谦将他也放在心中天平衡量的右端,然后结局落定。

——他选择放过自己,放过仇恨。

杜谦是行走荆棘路上的苦行僧,是驶舟征服真理之海的求道者,是攀附巴比伦之塔的不信神者。

苦难教导他,不幸告诫他,悲痛促成他。

真理来之不易,一切都要谨而慎之自己去取才真正属于自己。

他不祈求他人的理解,除非江文渠自己送上门。

一个人改变不了定局,那两个人呢?

杜谦最后歪头看了看身边的人的脸,细细描摹江文渠的神情五官,从他狭长的眼睫到刀刻般的鼻梁,杜谦第一次将自己的真实情绪显露外人眼中。

我总想证明宇宙基理运行的可行性,总想给理性的公式和方程计算出一个唯一的解,我总是渴求真理的降临,来论证生命存在的价值,来佐证自我存在,探论宇宙有何意义。

我想证明,我可以做到。

然而,无数次事实告诉我,我只是一个个体,捱不过大众的风向评判标准。

我坚守数年的道德律在别人眼里也只是能轻易被金钱买卖的、不具性价比的垃圾。

杀了吞食者,还有下一个“吞食者”。

冽光星人还活着,但他们的自我性已经死了。

在一次又一次失望后,杜谦终于明白,宇宙不需要“怜悯”!文明不需要“教导”!生命不需要“救赎”!

一切的利诱都比不过威逼,拳头大,你才可以跟他们讲理!

杜谦不想管了,最后一次,就当看戏吧。

搞定了,就把剩余的事交给唐迂玖,自己带着江文渠去「第二扇门」里面。

……

突然,绪鎏北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回旋:“我很难相信你会和一个人在一起。”

绪鎏北不见往常笑眯眯的神色,道:“这不正常,我们才是同类,不是吗?”

怀揣漠然,在众生的绝望中沉浮,随手卷起局势的波动,将水搅浑,然后在观景台拍手鼓掌……

——这才是你和我能办到的、也是该去办到的事。

——这才是最符合杜谦「第二神座」身份的作风。

而不是在这里过家家一样谈恋爱!

绪鎏北盯住他,等待杜谦的答案。

……

杜谦不想理他。

其他的话都是废话,他不想和绪鎏北多说。

只有江文渠。

于是杜谦慢慢开口:“绪鎏北,你想不到的事还有很多。”

“我相信他,就像相信我自己。”

“爱和其他任意一种情绪一样,不高贵,也不卑贱,普普通通。你如此拒绝,或者说……‘惧怕’爱,在我看来完全不符合你可以利用一切的作风。”

“我探寻所有的理,不论真假,不论‘爱’还是‘恨’,包括所有激烈或否的情绪。你为什么会认为,全知全能的「神」就应该无爱呢?”

虽说他确实在与人交际时差了点手段,但也不至于是真的社交冷漠。

确实,比起和人谈恋爱,他更喜欢探究世间轮转的定理,但不代表杜谦会对一个真心追他的人冷漠以待。

为什么他会同意江文渠的告白,只有一个原因:

江文渠当面说了,杜谦觉得可以尝试,于是他也同意了。

就这么简单。

只要和杜谦说话交谈时别扯小心思,杜谦觉得自己还是挺好说话的。

杜谦心底起了微妙的好奇:

是什么东西,给绪鎏北我和他是同类人的错觉?

“有一天。”绪鎏北突然道,“一个选择摆在你面前。”

“江文渠,冽光星人,诸事赋予的责任,三者只能选其一。”

“杜谦,你的答案呢?”

杜谦轻飘飘的话重逾千斤:“要我揍你吗?”

“绪鎏北。”

杜谦总是在失去,现在绪鎏北还拿他重要的人和事刺激他。

这不是找打吗?

同时,江文渠睨了眼绪鎏北,他依旧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冷漠模样,却没有一点杀气地突然出手一刀劈了过来:“我不会让威胁我的人活到第二天早上。”

江文渠没用力,绪鎏北再次使用防护罩就躲过了这看似轻飘飘的刀。

他扶额,无奈。

说不过,根本说不过。

1V2,不加钱怎么打?

……

杜谦的目光从绪鎏北身上切出,转到江文渠身上。

他的眼神柔和而缱绻,江文渠再次握了握他的手,温热从他的掌心传到杜谦的掌心。

江文渠担忧地抱了抱杜谦,示意杜谦自己要去开光弘塔的信号放大器了。

杜谦点点头,目送江文渠远去。

最后时刻,他扬起头,星辉撒入他的瞳眸。

他张开手掌,捋捧天边的星子,闭目。

「法则图录」亮起,与此同时,遥远的距离外,唐迂玖的「文明书」出现在她手上,闪起微弱的光。

杜谦后脖颈上的神印也亮起,犹豫了十几年,杜谦一直在繁忙各种各样的事情,企图用工作逃避最后时刻的到来。

——如果他开了「第二扇门」,会带来怎么样的结果?

他一直在反复地思考,反复地斟酌。

直到唐迂玖到来,杜谦终于明白,这个世界等不及了。

世界将「文明书」的拥有者送到他面前,就是在用一种委婉的方式催促他:

一切,该来了。

杜谦叹气,终究接过了这个位子。

再度睁眼时,他成为了祂。

宏观宇宙之外,万物皆可调理。

若想带来奇迹,便要破开纬度的门,成为极限生物。

神,也是一种极限生物。

深色的夜空下,吞食者的狂欢即将开幕。

杜谦在心中默念,默念的声音和中心广场吞食者主持人的倒计时重和。

台上主持人:“5”

杜谦:“4”

主持人:“3”

杜谦:“2”

主持人:“1”

“嘀——!”

台上主持人背后的大屏幕突然变换画面,黑色消失,在怔愣的吞食者群体的注视下,主持人缓缓转身,回头看见杜谦冷漠的脸出现在所有对星网直播「食会圣典」的大屏幕上。

让人不敢相信的事发生了,星网卡顿了!

等星网短暂的卡顿回归正常,无数文明的人再度打开星网时,无一例外地进入一个陌生的直播间。

一张星辉汇聚而成的悬于高空的王座出现在他背后,王座背后铭刻众人看不懂的神异符号,星子旋作长河愿为祂的背景,凝聚的时流愿为祂的加冕停下匆匆的脚步,万物止声滞步,等待祂的宣判落定堂前。

早已落座的杜谦神态望不清,明明是无遮无挡的脸,却在望上去的瞬间令见者头昏怖惧。

祂眼眸半阖,脊背挺直,翘着长腿,双手合并,从容不迫,左手指节敲着右手指节计算时间。

祂下决定一直不是随意而为,开纬度之上第二道门也并不只是因为唐迂玖的匆匆到来。

祂接过这个位子,就要承担这个位子的责任。

祂是守门人,也是推门者。

这场大戏,既为开启新时代,也是为第三守门人唐迂玖做的铺垫和示范。

等杜谦再度睁眼,所有人在对上那双清澄到非人的金色瞳眸时都毫不例外地呼吸一窒,思维开始混乱,仿佛知识殿堂的大门在面前徐徐开启……

金色的典神印记在祂额头浮现,所见者心头跃出朦胧幻惑的思潮,不敢眨眼,见祂神情无悲无喜,似是慈悲、又似无情。

祂缓缓抬手,众人的视线仿佛被磁吸般定在祂的动作上,眼睁睁看到浴光而生的一团小小泡沫出现在杜谦手中。

那是屈尽人类想象力极限也难以用文字描摹的瑰丽绮幻之景。

天地有尽头,尽在祂掌合。

星辰若海砂,尘光似眠阳。

宏大宇宙的倒影弥散在祂的眼眸中。

平时信息流一秒都不可计数的星网在那一帧所有用户同时保持住不可思议的安静。

“科技的兴盛带来发达的信息流通速度。”众目睽睽下,祂撑住下巴懒散地缓缓开口:“那我也来与时俱进,以星网为媒介来和你们聊聊,这个宇宙的未来。”

借着「食会圣典」的契机,杜谦选择在「食会圣典」开幕时那一刹那,在星网人流量最高的时刻通过星网将自己话传遍星空的每一个角落。

“数万年过去,你们还在使用第一守门人留下的馈赠,却已经忘了,「星网」的核心材料是由谁制造的,科技革命是谁带来的,灵源又是谁从纬度之上摘下赠予人间的。”

“数万文明,亿万种族,距离第一道门的开启已过八万载,科技发展至今,「虚洞」降临,你们已没有退路。”

“毁灭还是新生。”杜谦轻轻拍手,“将最终的答案交付于我,我将会为你们带来「世界树」。”

与此同时,星网上堪称死寂的安静终于过去,不同种类的语言在星网上炸响,惶恐、惊怒、嘲讽、兴奋……种种言论,不约而同地刷屏占据了原先直播「食会圣典」的直播间的屏幕。

「发生什么事了?我的女神!怎么突然跳转直播间了?啊啊啊!」

「哇好亮!谁扔闪光弹了?!」

「……疯子?」

「特效不错,哪家公司的?」

「怎么突然这么多人?都是来看吞食者五年一次大干饭的?」

「很好吃,很下饭,敏感肌也能用,下次还会买的,推荐给家庭群了」

「没事的,就算敏感肌不能用也很厉害了哟(那种语气)」

「页面突然跳转了!我刚刚还在看最热新闻,啊,你们真不知道绪鎏北那个漫不经心的眼神真的很神啊!他没死真是太好了!」

「资本家的洗脑包又整疯一个,抬下去吃席罢」

「谁能给我讲讲上面那个bulingbuling的家伙在讲什么?」

「操,精神病院的疯子跑出来了?就没有人管管?」

「加我星网号xxxxxxx,资源……」(被举报已删号)

「……」

绪鎏北:恋爱脑会减智商的哦~

杜谦:建议你大脑倒带一下,我这里还留着你自荐枕席的记录,回旋镖的技能练的不错,如此精准地打到自己也是个人才。

江文渠(不客气地嘲笑):呵呵。

预警:绪鎏北性格就这样,人也比较渣,之后你们还能看到他撩唐迂玖、撩戚烟台和鹤渭榛,甚至他会撩自己徒弟和非人生物,性格就是如此,要是有乐子和好处拿,他不介意自己下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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