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请留步,小怜有事情想要禀告师姐。”
却春春停下脚步,待她回头望过去,叶小怜也疾步走了过来,她的目光真挚恳切,热切的语气不免让人想要夸奖她的赤子之心。
哪怕剧情中明说过叶小怜不是省油之灯,但却春春还是决定不要抱有成见,先听听她究竟有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万一她是真的需要什么帮助呢?
虽然修真界整个圈子的氛围就极其冷漠,但是举手之劳的事,却春春还是愿意成全一下同门之谊。结果叶小怜的第一句话,就让却春春脸上善意的微笑瞬间维持不住了。
“师姐,你还是不要这么为难大师兄了,那样不好。”
——她收回原来的话,大家的确应该对这个叶小怜充满成见。
“……什么?”却春春无缘由地被扣上一顶欺负大师兄的帽子,她看着叶小怜,装作听不懂这人话中深意,紧接着又重复了一遍,“你想说什么?”
本来只是轻轻的一句问话,叶小怜闻言却像是遭到斥责,俯首低头不敢和却春春对视。
修真界里不乏俊男美女,叶小怜姿色在其中也勉强能被称得上出挑,她朱唇皓齿,肩若削成,素体轻盈,顾盼之间一双明眸中总是含着几分欲说还未道出的情思。
此时做出这幅姿态的样子,总体是非常惹人怜爱的,若是却春春在其他情况见了这场景,少不得要在心中多这楚楚可人的女子偏袒立场。只可惜,这回被叶小怜无端生事的是自己,这幅不甚娇羞的美景就谈不上有多美妙。
“师姐和大师兄自幼一起长大,感情深厚,这其中的关系大家都知道。但师兄好歹现在也是碧仙宫的首座,年轻弟子中的第一人。今时不同于往日,师姐这样对待师兄,实在是有些不好……”
说及此处,叶小怜的面颊微红,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弄腰间系着的璎珞,余光落在一边的兰花鹤纹香囊,而后又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又开口说道:“却师姐,既然你不喜欢时照师兄的话,那么就不要这样和时照师兄相处了。师兄是超群出类的方正君子,所以性格温雅,从不对大家说些责怪之语。”
“但是,却师姐这么捉弄大师兄,门派里难免会传出风言风语,对师姐你不好,对……时照师兄的名声也不太好。”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叶小怜分明对桓时照有意,少女怀春的模样任哪个明眼人一望便知。
因为却春春的年岁比明玉仙尊门下的弟子都小,所以大家叫她师姐之外,都格外要添上这么一个小字,既符合年龄,又以示亲近的意味。叶小怜这么一口一个却师姐,一副对待长辈的神态,好像她是一个会动辄为难他人的恶人。
突然有了个不识好歹的女人,到自己面前借着从小对自己千娇万宠的兄长的名义耀武耀威,还将自己比作欺君子以方的狂妄之徒,话里话外尽是一些不合心意的含义,换做原书中不知剧情的却春春。恐怕真要在心中对大师兄桓时照生出间隙。
——要知道,如果两人若是真的没有私情,叶小怜又怎么敢擅自来她面前搬弄是非,又一口一个‘时照师兄’,叫的如此亲密呢?
却春春听了半天,就只从叶小怜含蓄委婉的长篇大论中听出了一个意思:不要不识好歹,你离桓时照越远越好。
等到叶小怜结束了她的一番陈词,抬眸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看着却春春,目光流转之间水意盈盈的——
恐怕她自己心中也清楚却春春绝对不同意她的提议,就等着被她拒绝,然后才好带着几分委屈退下。
怎想却春春听罢,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说了一句:“就这?”
叶小怜怔了怔,在叫住却春春之前,她将却春春听到这些话所有的反应都设想过一次。按照传闻中这个小师姐平时任性的脾气,要么会生气地将她训斥一通,要么可能恼羞成怒给她一巴掌。
至于其他更严重的后果,则是绝对不会发生的。明玉仙尊对待却春春甚是严厉,虽然偏袒,但在大是大非上非常明晰,不可能允许女儿做出拿自己师弟师妹们撒气的行径。
为此,叶小怜甚至都做好了顶着巴掌印回去的心理准备,就算是却春春不打她,她也可以红着眼睛去观麓台的必经之路转上一圈,向来自己素日人缘不错,也能够引起几位同门的问询。
在人间时,哪怕并非侧室所生,但她的父亲不止她一个女儿,以后出嫁时的前途大概也和其他姐妹们相差不多。于是叶小怜从小便知道,要挖空心思得到父母的关心呵护,要在姐妹们中将自己衬托得更漂亮、更温顺、更值得叫人怜爱。
哪怕父亲被贬谪,与族人一同返乡时路遇妖物被修士搭救,发现天赋后被带入了碧仙宫,叶小怜也依旧靠着以前的那一套混得风生水起。毕竟人的本性都是共通的,修行者不是真正的仙人,更没有真正的断绝七情六欲。
但却春春此刻的神情,实在是淡定得不可思议,反倒措不及地令她不知道该怎么接下文。
叶小怜吸了吸鼻子,又想起却春春并没有苛责她,所以不该哭泣,只得可怜楚楚地回禀:“没,没有了。”
叶小怜看见却春春的目光往灵秀峰的正殿望了望,神色像是才听完下级又臭又长的报告那样平静无波。
待她眼巴巴地又喊了一声‘师姐’,却春春这才斜眼瞥了她一眼,然后笑了笑,嘱咐她道:“那你早些回去吧,灵秀峰风大,小心别着了凉。”
却春春非常真心实意地提出建议,她这话说得十分体贴,倒有几分桓时照平日指导大家修行时的关心备至。
叶小怜是才被分派进点苍山的一批内门弟子,那时候却春春在青囊观拜访,山主明玉仙尊对大家的态度都是淡淡的,除却师兄桓时照以外,她对整个点苍山三分之二的重要人物的了解大多都只通过道听途说的传言。
今日得了小师姐难能可贵的关怀,但这句话却逼得叶小怜脸上又红又白,心中难得生出几分抓心挠肝般的窘迫和不堪。
只有似桓时照和却春春这样的真传弟子才能长留在峰主所在灵秀峰,而其他内门弟子自然是居住在翠微山的别处。
叶小怜不说话了,这并不是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在凡间长大,在深宅后院搬出这一套,定是要受足了那些同为女眷的姑娘们的白眼。碧仙宫不少弟子都是自幼拜入山门,开启苦修岁月,心性俱是一片洁白无瑕,人情世故半点不通。叶小怜在其中不仅如鱼得水,起了争执的时候,那些女修甚至连讽刺她的话都不如凡间女的多姿多彩。
叶小怜要是在意这么一点面子,又怎么能从平平无奇的外门,混进明玉仙尊的翠微山呢?
她之所以闭嘴。
只是因为,却春春说这话的模样,简直和明玉仙尊让她退下去的神情有七八分的相同。
*
与此同时,却春春是真的没有将叶小怜的挑衅放在心上。
她觉得叶小怜很蠢。
既然已经踏入了仙途,又何必在用凡俗的眼光来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计较。
一个人生活在凡间,倘若脑袋蠢上一点,反倒会活得十分知足幸福。
凡间的世俗礼法严严实实将人框在条条戒律之中,不可杀生,不可偷盗,不可淫\\邪,即便是再蠢的人也不容易犯上什么大错。
可是在修真界又是不一样了,向往着修仙大道的人如过江之鲫,不可计数,但是成道者,得道者,可以被称为大能的人却又寥寥无几、历历可数。
人人都只看到修仙者最光鲜靓丽的一面,可他们不知道,能够被看见、被称赞的是花,是叶子,是挂在树梢上黄岑岑丰厚多汁的果实。在这之下,还有枝条,还有树干,还有看不见的根扎根在腐烂的泥土中。
没人会关心底下的养料从哪里来,也没人关系底下的养料会怎么样。
今天他们这些人是树梢上的叶子,没准明天一不小心就脱离了枝头。大家都卯着劲往上爬,从那天地一线中逼仄的缝中挤上去,成为真正能够主宰自己命运的大成者。
修真界看似有着清规戒律,可修真界的一切又是实打实的肉弱强食。
蠢,在修真界是万万不能的。
比蠢更加叫人不能容忍的,就是自作聪明。
叶小怜心中的算盘算得噼里啪啦响,却以为大家都会被她可怜兮兮的面目骗到。
无伤大雅的事,大家自然是看破不说破,可她反而要将大家的礼让,视作是自己手段的高明。
那可不行呐,一个蠢人,往往在修真界是活不久的。
想到此处,却春春又突然觉得叶小怜蠢得有那么几分可怜。
就像是夏虫不可语冰,蜉蝣不知春秋,怎么会有人得到问大道、求长生的机缘之后,还有心思同周围的其他人扯头花?
却春春(关爱残障人士的眼神):就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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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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