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茶肆内针落可闻。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倒在地的唐云鹤身上。
“杀、杀人啦——!”
李渡边突然夸张喊起来。
这话就像是引.子。
数息后,反应过来的众人这才惊慌哄闹起来。
“杀人了!杀人啦!!”
“有人在城里杀人啦!快去叫守卫过来啊!”
“……”
看到惊慌逃窜的众茶客们,李渡边丢了块灵石在桌上,然后拽起赤虎的袖子,混入逃离茶肆的人流之中。
他可不是有意在落虎城惹事的,之所以杀掉唐云鹤,也是不得已为之。横竖都得成敌人,倒不如趁其羽翼未丰,扼杀于襁褓之中。
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便是这个理。
若左凌霄知道他心中所想,怕是会冷笑怼他一句:扯,你继续扯。
李渡边拉上赤虎左奔右拐了三条街,这才停下脚步。
他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哎,真是太可怕了,没想到有人竟敢在落虎城内行凶杀人。”
赤虎:……
“这时辰也不早了,该带上那群小家伙回天问宗了。”
“是。”
……
与此同时。
天问峰,天问殿内。
除李渡边外,天问宗十二峰的峰主都聚集于此。
李渡言盘腿坐于蒲团上,缓缓睁眼:“什么事。”
白鹤峰峰主度烈上前一步,作揖道:“掌教,关于前些时日修竹峰弟子杀死黄文远的父亲一事,您可知道?”
若说对修竹峰这般做法最为不满的,自是白鹤峰了。
在度烈看来,修竹峰不过是靠小剑仙遗泽才能支撑到现在。
没看见无论是掌教、还是七星峰峰主。
都对修竹峰弟子不管不顾吗?
故此度烈认为如何处置修竹峰弟子,皆是由他说了算。
在前几次剑道大比上,他为试探掌教和七星峰的态度,还‘误伤’过修竹峰弟子。
但也没瞧着掌教、或是七星峰峰主为其出头。
正是如此,度烈才敢暗中将黄文远老爹打发去修竹峰,混了个外门执事长老的闲职。甚至为拉拢这位灵植商人,还把他的儿子黄宏接去修竹峰修行。
这对度烈来说,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不仅能打压修竹峰的气焰,还能在毫无损失的情况下得利。
但最近,修竹峰内.部似乎渐渐升起一道他无法掌控的变化。
这让度烈有点不安,于是打压修竹峰之事做得更是露骨。
便是让修竹峰内门弟子里,修为最高的榭愠自废修为。
此事若成,在剑道大比上,修竹峰垫底便是板上钉的事实。
但他未曾料到,云铃去了趟修竹峰,便被沉睡数百年的紫灵竹打成重伤。
至于他,也被墨玉出手所伤。
若非对方没有杀心,他怕是得当场陨落。
后来,云铃从封鸿等人记忆里,得知一位被称为李师兄的筑基境弟子。修竹峰的改变似乎都与这位被称作‘李师兄’的弟子有关。
此事便更好办了,只要让修竹峰交出这位李姓弟子。
那么,在黄文远那儿多少也算是个交代了。
李渡言答:“知道。”
没等度烈接话,李渡言又道:“那又如何?”
听闻此话,度烈愣住了。
那又如何?这可是关乎天问宗道统的大事啊!
若是天问宗没有灵植商提供的草药。
门下弟子该如何修炼?如何提升实力?
又该怎样保住东境第一大宗的位置呢?
度烈心里腹诽,但面上不显:“掌教或许不清楚。这位黄文远是为我天问宗提供灵植药材商之一。
如今他的父亲命陨于我天问宗,若不给出个说法,怕是过不去啊……”
李渡言答:“没被灭族,是最好的说法。”
度烈:……
“关于此事,我看就算了吧。”
说话的是李酒卿,“何况也没损到你们的利益,遭殃的也不过修竹峰一家罢了。”
“有一便有二,如此放任修竹峰,说不准日后又会惹出什么事来。”度烈反驳。
墨玉面瘫道:“那不是你白鹤峰干的好事?”
云中君摇扇:“自作聪明地往修竹峰上塞人,想必也得了不少利益吧?如今出了些小事,这锅倒是甩得够快。”
“云中君,此事可不得乱说。”度烈脸色肃然,“你有何证据证明,那黄文远父亲是我安排进修竹峰的?”
“没证据呀。”云中君手里折扇一收,好奇:“我倒是想知道,你拿北荒巫族的噬心蛊,种在我修竹峰弟子身上,到底想干嘛?”
度烈被噎得一时说不出话。
铭阵峰峰主谢铭和气地打起圆场:“好了,我们这不是在讨论黄文远的事吗?这一码归一码,怎么就扯上其他事上了?”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谢铭,这是我修竹峰的事,和你这外人无干。”
李酒卿斜睨谢铭一眼:“你若挂念那黄老头,我倒是可做主送你一程。”
“李酒卿,你当真以为天问宗是你们七星峰的?!”
谢铭被落面子,脸色不大好看,“你们师父就是这么教你们礼数的?”
此话一出。天问殿霎时寂静。
李酒卿等人像看白痴般看着谢铭。
没等谢铭从李酒卿眼神里悟出点什么,壁上观的李渡言突然道:“你再说一遍。”
“啊?”谢铭下意识抬头,恰好对上的李渡言的视线。
那视线冷似冻窖,冰寒彻骨不掺丝毫温度。
就像、像是在看一个死人般!
看得谢铭内心发毛,额头冷汗直冒。
膝盖顿时一软,瘫坐在地上。
“关于黄文远之事,七星峰不会参与,余下的你们自己商议。”
折天子合适宜地开口,也算救下谢铭一命。
他对白鹤峰的做法不齿,但也仅此而已。
对折天子和众师兄们而言,修竹峰本身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那些修竹峰弟子,不过是附庸于修竹峰的蝼蚁。
并不值得他们过多在意。
若非李渡边在意那些蝼蚁。
他们也不会关注白鹤峰所做的那些腌臜事。
“此事到此为止,若再提及,谁提杀谁。”
李渡言看向众人,“没其他事就散吧。”
折天子:“那我等先告辞了。”
话罢,他带上七星峰众人离去。
李渡言说到此为止,其余人也不敢不听。
何况,李渡言向来说到做到。
否则,也不会有一剑访九派的壮举。
离开天问峰后,谢铭心里仍是耿耿于怀。
谢铭问度烈:“你说掌教究竟在想些什么?”
度烈此时哪儿有心思和谢铭说这些,他还得考虑怎么缓解和黄文远之间的关系呢。嘴上敷衍:“掌教所想,岂是我等能揣测的?”
“可在这件事上,掌教明显有失偏颇啊!”
谢铭不满道:“掌教是出自修竹峰不错,但也不能因此事偏袒修竹峰吧?
何况,杀死黄文远父亲的是修竹峰弟子这点没错吧?那些弟子来到修竹峰后,也没见七星峰众人和掌教管过。怎么这次就表现得如此积极了?莫不是有什么缘故在其中?
我听说修竹峰外门似乎来了位新执事长老,好像是姓李……”
谢铭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
听着谢铭碎碎念的度烈心里也有些烦躁,正要出声打断他的话,却发现耳根清净了。
他偏头看去,霎时眼瞳微缩,嘶了道凉气。
谢铭怔在原地,双目无神形同傀儡。
整个人像是件碎片拼凑的瓷器般,细密蛛网爬满他的身体。
哗啦——
伴着清脆的碎裂声,谢铭瞬时崩成一团血雾,消失在度烈眼前。
猩红血雾充斥着他眼前的视线,浓重的血腥味顺他的鼻腔而入,在他肺腑间逡巡流转。
血雾所蕴含的真元不停在他丹田内流转,让他隐隐触及到金丹境后期门槛。
这些血雾并非凡品,而是谢铭毕生精血所化。
简单吸收这些血雾,便能将筑基境弟子生生堆上明悟境。
若能炼制成丹药,其效果会更好。
虽是得了好处,但度烈仍是心有余悸。
谢铭不过是在背地提及几句,便遭到斩杀。
若非他挂念黄文远的事,话语上有些敷衍。
或许就跟那谢铭一起作伴了。
清醒过来后,度烈才察觉身上衣衫都被冷汗浇湿,紧贴在后背上。心脏跳动如同擂鼓,咚咚敲击在他耳膜上。
……
折天子前脚踱步入了天枢殿,心有所感朝殿外某处看去。
随后苦笑;真是像极了师父的性子呢。
晚霞鎏金似火,斜阳半挂峻岭。
李渡边带上修竹峰弟子回到天问宗。
李渡边一路走来,察觉周遭弟子看他们眼神有些闪躲。
还有弟子见到他们拔腿便跑,像是看到什么可怕恶鬼般。
李渡边奇怪道:“这些家伙在搞什么?”
赤虎也是一脸茫然。
不过,在意周围视线的也只有他们二人。
修竹峰弟子们完全没理会那些人的反常,能在修竹峰坚持修道的,都是些道心坚韧的怪胎。
在修竹峰修道这些年月,他们所受到的轻视欺辱数都数不清。
他们早习惯被人轻视。
但是,习惯并不代表逆来顺受。
所以他们才一心修剑,想成为修竹峰内门弟子。
在外门弟子看来,只要成为内门弟子就不会再被人轻视。
但他们并不知道,即便成为内门弟子,也依旧改变不了这种局面。
有时,无知也是一种幸运。
问:只是背后提及这也算?
李渡言: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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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谁提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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