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揉了揉太阳穴,凑上去细看,第一行数据写着的居然是自己的名字。顶部表头的格子上三个黑字——“负债人”。
这怎么可能?我拿到手里还不过一天,没有人碰过这账本啊?陈笑与的手指划过这一行格子,后面跟着的是宋凡贵的名字,九十二枚灵石的金额,和空白的还款期限。居然还有一列写着欠款原因,下面一本正经标着“没钱吃饭”。
倒也不用写得这么实在……陈笑与从包袱里翻出宋凡贵给她的荷包,倒出来数了一遍,还真是不多不少的九十二枚。
可何花明明也借给自己一包灵石……她把灵石倒回去,又取出另一只荷包。心中升起一个荒诞的念头——她不会是真的就送给我了吧?
“那个……就算她想送给我,我以后赚到钱还是要还给她的。”陈笑与半信半疑地对着账本说道,难道还有这种术法,连别人荷包里装了几两银子都数得清吗?
账本上应声浮现出新的一行数据,债主是何花,金额是五十枚。陈笑与把荷包翻过来,仔仔细细数了一遍,服气了——还真的有能数钱的术法啊。
她接着去看下面的表格,眼前却一晃,明明底下也填满了的,字符数字从眼前流进又流出,只留下一个个模糊不清的影子。陈笑与接着向后翻,原本空白的一页页账本上,都写满了她看不清读不出的记录。
只有每一页顶部的表头是清晰的,一模一样的格式,标着负债人、债主、还款期限……这,难道一本账本里写的都是欠条吗?陈笑与头疼地把账本扣过去,却看见账本背面,浮现出一个复杂的纹样。
这也是解开密码的奖励吗?陈笑与盯着盘绕在一起的花纹,有充沛的灵气沿着花纹流淌。她调整着呼吸,感受着灵气从天地流入,涤荡过全身,在自己的控制下从指尖流出。
灵力落在花纹上,花纹上面的灵气微微震颤着,两股气息渐渐交织在一起,直到周身的空气也一同颤动起来。
陈笑与眨了眨眼,发现她正站在一个巨大昏暗的空间里,四周安静得可怕,压抑的空气仿佛凝成了实质。她低下头,发现唯一的光亮,是她周身弥漫着的淡淡灵气,而整个空间里既无一丝光亮,也找不到一点灵气。
这是什么地方?陈笑与下意识地屏住呼吸,隐约听到金属碰撞的响声。她循着声音走到一个角落里,借着身上的光,看到一个跪在地上,披头散发的人影。
“这老祖宗什么审美啊,摆这么一个雕塑吓人。”陈笑与说着话给自己壮胆,凑过去抬起手戳了戳——是软的。
“啊啊啊啊啊!”陈笑与惨叫着后退,地上的人影猛地抬起头,乱发里露出一只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她。
“你别过来啊!”没有了陈笑与身上的光,阴影重新笼罩在跪着的人身上,她站在那里进退两难,既不敢贸然走近,可站远了又看不清角落里的情况。
陈笑与憋着一股劲,想聚集起一些灵力推过去照亮。可她拼尽全力几乎要榨干了自己,灵力却还是像石缝里渗出的水,好半天才聚成一滴落下,散在角落里只剩下一点点稀薄的,亮闪闪的雾气。
光虽微弱,还是驱散了些许黑暗。角落里的人垂下了头,双臂高举着,被一圈圈锁链缠绕着吊起挂在墙上。
是一个瘦削的男子,挂在那里像一副死掉的骨架。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袖子上撕开了一道道的口子,里面露着暗红色的伤痕,不知道是抓出来的,还是锁链磨出来的伤。
这也是传承的一部分吗……
陈笑与靠着墙边蹭过去,胳膊压在垂落下来的锁链上。“咔哒”一声轻响,沉重冰冷的锁链只是被她一碰,居然就散开了。
重物落地的声音在空荡的黑暗里回荡出惊天的巨响,捆在男子身上的锁链断成几截,叮铃桄榔得落在地上。
这链子碰瓷啊?陈笑与吓了一跳,聚起灵力照在男子身上,半分不敢移开,生怕他突然扑过来。
这不会是老祖宗设下的另一个考验吧?关卡设置得也太跳跃了一点,我这才知道灵力是什么连照个亮都费劲呢……
如果真的是考验……男子的胳膊一直悬在空中,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吊着自己的锁链已经解开了。陈笑与突然觉得他有点可怜。这考验究竟是想让我解开他,还是解决他?
“喂,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啊?”陈笑与壮着胆子拉了一下他的手臂。还好,至少没有像锁链一样突然断成几截。
男子迟缓地缩回手,僵硬得好像这一部分肢体已经不再属于他自己,嘴里喃喃地念着什么。陈笑与凑过去,听见一个干涩沙哑的声音,“我不跑了我不跑了我不跑了,”他低着头,甚至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对啊,这怎么出去啊?”陈笑与心里一惊,突然眼前一晃,阳光刺进眼睛,她眨了眨眼里的泪,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回到了房间里。
男子跪在她身边,依然反反复复地念着同样的话,全然不曾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带到了另一个地方。
陈笑与怀着几分侥幸感受着体内的灵力,果不其然,毫无提升。她棘手地看着男子,不会真的是要她动手吧?
“你醒醒,”暴露在阳光下的男子像一道虚影,陈笑与有点不敢碰他,生怕一不小心他就“砰”地一声破碎在空气里。她举起账本,指着上面的花纹,“我碰了下这个图案就进去了,然后就在里面看到你了。”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男子不答话,只是愣愣地看着账本,许久才意识到账本后面还杵着一个活人,指着账本哑声问道,“这账本的主人……在哪里?”
肯说话就好,陈笑与松了口气,解释道,“原先是我祖上前辈的东西,现在嘛,”她捧着账本,“理论上说,现在我是它的主人了。”
男子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眼睛看上去似乎不那么红了,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琥珀色,陈笑与侧着头看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又比琥珀色更深一些,像是暗淡的棕,又像是越来越深的,一丝光也透不出的,墨色。
陈笑与身上的汗毛立起来,一双漆黑的,没有一丝眼白的眼睛冰冷地看着她。男子木然的脸色瞬间狰狞,“还给我!”他嘶吼着张开嘴,脖颈扭曲成非人的角度,骨节噼啪作响。
男子跪着身体扭曲膨胀,四肢消失了,皮肤被一片片幽暗的鳞片覆盖。一条粗长的巨蛇盘在地上,张开竖着尖牙的血盆大口,向陈笑与扑来。
“啊!”陈笑与下意识地拿着账本一挡,蛇和男子都消失了,空气里浮着阴冷的腥气。“所以……是幻象吗?”她心有余悸地放下手臂,环视着空荡荡的房间。
扔在一旁的包袱里突然亮起淡淡的灵气光晕,她低头一看,把闪着亮光的令牌拿在手里,青玉深处有灵气闪烁着,将玉质映得愈发清透莹润。陈笑与想起胡师姐说过的话,原来在有灵力的人眼中,令牌是这样用的啊。
她闭上眼睛主动感受着其中的灵气,脑海中竟自动浮现出一行字——
“宋凡贵:明日卯时一起去上早课!就在举行入门仪式的聚灵台,别迟到!”
陈笑与移开视线,脑海中一片清明,灵气自令牌中通向四面八方,仿佛整座宗门都向她敞开。只要她想,甚至能够直接联系宗门中的任何一人。
这大概是玉字牌的特权了。她试探着在脑海中问宋凡贵:“我又不是剑修,怎么和你一起去上课?”
不多时,宋凡贵的回复出现在她脑海里:“天赋不同只是侧重的术法不同而已,万象宗里一向鼓励修习不同的术法,你放心来就是了,何花也来的。”
罢了,索性花纹和幻象的事一时也想不清,正好试一试自己如今的灵力。就是太早了,陈笑与算着时间,在心底哀叹道。
可惜事与愿违。
宗门里每日上午是各长老不同术法的基础课程,新入门的修士都可以自愿参加。而下午则按天赋不同,跟着各自的长老修习。余下时间全凭各人自行安排。
倒也不是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要爬起来,只是剑修长老不同,格外注重“刻苦”二字而已。中间休息的片刻,宋凡贵喘着粗气,却颇为兴奋,“长老说了,我们剑修每天早上都要这样修炼的。”
你也没说是这样修炼啊!陈笑与一个早上没碰到一点动用灵力的机会,只是睁着一双朦胧睡眼,拎着一把木剑,随着周围人的节奏,提剑、举剑、挥剑,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她抹了抹脸上瀑布一样的汗水,惊恐得发现何花气定神闲地走过来,身上一滴汗都没有,赞同地点了点头,“我也同你一起。” 两个人突然达成了无言的默契,转过头看着陈笑与。
“我……我再想想……”剑修卷也就罢了,何花你一个丹修为什么要跟着加练啊!
重复的机械动作里,人就容易胡思乱想,陈笑与随着众人挥剑,脑子里忍不住回想起昨日那个诡异的神秘空间,和那条突然冒出来又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大蛇。
直到早课结束,她还是没有回过神,忍不住问宋凡贵:“如果有一个,画在纸上的图案,灵气接触会带人进入另一个地方,那会是什么原因啊?”
宋凡贵还没回答,身后传来一声冷哼,“那不就是修真者用灵识编织的阵法?掌门看中的人,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是昨日被胡师姐教训了的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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