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的魂灯熄灭后，天庭被人劈了两剑。
一剑劈在了瑶池，另一剑劈在了凌霄宝殿。
当众仙、众妖、众村民，灰头土脸从残砖断瓦之中把自己扒出来的时候，悬在半空中的水镜，正展示着一分为二的华山之中，一家三口抱着转圈圈，花瓣飞舞，七彩石闪着光芒，代表着天条的上古文字金灿灿，一路飞往四重天……
水镜中的喜庆氛围，在凌霄宝殿废墟的一片哀嚎之下，显得格格不入。
下一刻，元始天尊的一缕分身闪现在众仙、妖、人眼前。
他声称。
阐教为此事负责。
玉帝王母呆呆看着他。
“可有人员伤亡？”元始天尊问。
……
好像真没有，只是略有些灰头土脸罢了。
“如此，甚好。”元始天尊的一缕分身变得透明，消失。
啊？
“他……他……他这是什么意思？！”玉帝指着元始天尊消失的方向，手指哆哆嗦嗦。
王母清了清嗓，小声提示，“他是说，天庭，是他阐教劈的，但是没人伤亡，所以就当没事了。”
“岂有此理！”玉帝拍桌子瞪眼睛，白面团粉了一个色号，看来气得不轻。
王母娘娘又小声提醒，“陛下消消火，这天庭众仙，可有一半都是阐教弟子啊……”
于是玉帝从心了。
他也想起来……不光是众仙中的一半，就光天庭所仰仗的战力……
李靖……阐教的……
哪吒……阐教的……
杨戬……嗯……
算了算了……
……
玉鼎真人收起斩仙剑，眼中的凌厉也在收剑的同时慢慢淡去。
他还是那一身绿袍，一根笔杆挽着道髻，不修边幅的样子。
这个三界口中，只会背书的元始天尊弟子，在他唯一的徒弟魂灯熄灭之后，一怒抽出斩仙剑，再不是从前那个法力低微的废柴。
徒弟的殒命竟让他一瞬间顿悟大道，突破至金仙之境。从前囫囵背下的无数典籍，就这么自然的融会贯通了。
现在他是个真大佬。
站在真君神殿门前的石阶之上，他神思飘忽的想着，如果自己能早些顿悟突破，是不是在这场局中，就可以救下徒弟一命？
但是没有如果。
玉鼎真人挥了挥衣袖，整个真君神殿飞起，缩小，飞入袖中。
他的身后，哮天犬抱着他主人的肉身，腰里挂着黑色折扇。
一人一犬，飞身下界，往昆仑山去了。
……
之后的一百年里。
一人一犬一折扇的搭配，周游三界，他们只做一件事。
收集杨戬散落的神魂碎片。
至于当年关于华山的那场闹剧的局中人。
新天条飞升至欲界四重天后。
依新律该释放的释放，该轻判的轻判，什么七仙女八公主的一股脑都赦了出来，还有那贬为普通龙族并禁足西海的西海龙三，也恢复了公主名号，得以自由活动。
新天条由开释的八公主执掌，成立了司法部，促成新天条的小英雄刘沉香，在阖家团圆的第三十八年，入职司法部，成了一名执法天将。
据说那年他爹寿终正寝，天庭上也只过去了一个多月，凌霄宝殿和瑶池都才刚开始动工重修。
众仙上朝的地方只是草草搭建在凌霄宝殿边上……
噢，执法天将其实也还没资格上朝议政，那没事了。
大家缄默着，没有提杨戬的事。
司法天神的职位，一直都没取消，二圣也不说如何处理，人失踪了，也没说找不找回来的事。
就……很迷……
这些日子过去，众仙也逐渐咂摸出点味道来，其实打打闹闹，似乎都是玉帝的家务事。
无非就是，玉帝和他的妹妹、外甥、女儿们、外甥女、甥孙啥的之间的事……
就算是这执掌天条的人，换来换去，最早的欲界女神瑶姬、后来的司法天神杨戬、现在的司法部主司八妹……都是他张家人。
倒是大家吃瓜看戏好不热闹了一番，之后该干嘛还干嘛。
你说新天条？我等遵纪守法，谁敢冒犯天条，从前不敢，现在……
现在好像，也没什么事需要犯天条的说……
还好一直都没怎么掺和……
众仙达成共识。
倏忽，又是几个月过去，下界就是几十年。
这年清明，三圣母到父母兄长和瓜子坟前扫墓。
今年是她从华山水牢里出来的第整一百年。
她的二哥失去踪迹也已经一百年。
她觉得二哥一定是被玉鼎真人带走了。
她试着去过金霞洞，但是那里空无一人。
她又去了昆仑山，但是根本连结界都进不去。
后来太乙真人说，玉鼎周游三界，散心去了。
从前她的丈夫会陪她一起来扫墓，后来甚至建议实在想念的话，就给她二哥也立个衣冠冢。
杨婵两眼一瞪，刘彦昌自觉闭嘴。
今日的杨婵形单影只，她抚着母亲的墓碑。
“从前二哥说，他一次的任性，追悔终生。如今，我也尝到了这滋味。”她说。
玉泉山，金霞洞。
一百年来，无知无觉的杨戬，第一次睁开眼睛。
视线从模糊到清明，玉鼎真人不修边幅的尊容映入眼帘。
“师父……”杨戬轻轻唤了一声。
他想坐起身来，但是发现没有一丝力气，连手都抬不动。
玉鼎真人叹息，“可算醒了，徒儿，你知道吗，师父花了整整一百年，一百年呐！才把你给凑齐了。”
其实在等待徒弟醒来的这些日子里，玉鼎真人想过一万句骂徒弟的话。
他想说你为什么不给自己留条活路。
想说你做得这么绝有没有想过师父该多伤心。
想说师父叫你忍辱负重是怕你又去大开杀戒，没想让你这么委屈自己啊……
可后来，他只后悔，为什么要教给他大爱呢。
到最后，玉鼎只想骂自己。
此刻，杨戬面对着自家师父，艰难的挤出一个微笑，他是真的很高兴还有机会活着，但是也是真的没力气。
“对了徒儿，我们在满三界找你的神魂碎片的时候，哮天犬说闻到了和你神魂味道很像的另一个魂魄，应该是你的亲人，你猜猜是谁。”
玉鼎真人神秘兮兮，其实他们当时也不知道是谁……直到凑出大概的轮廓之后……
他闪开身，杨戬这才发现，原来这间石室之中，一直都另有一个人在。
那人白衣胜雪，绝美的面容上挂着泪痕，她颤声道，“二郎……”
杨戬震惊，杨戬眼睛睁得两倍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