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居然……
真的射中了。
耳边是瘦猴老板的叫声，还有一些其他人的惊呼声，她睁着眼，望着天空中那道弧线坠落在地。
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的这副身体似乎本能的会这项技能。
她低头看自己的掌心。
指腹有一些薄茧，之前她以为是干活留下的，但现在看，用枪好像也可以留下。
她想起之前打开以利亚保险柜锁芯，那次好像也是……那么的得心应手。
她很习惯阿昆的枪。
到底是为什么？
愿赌服输。瘦猴老板脸色很难看。在他的手下检查完落在地上的十只鹰隼后，他直接负气离开。
那个邀约詹雪雪喝酒的部下陪笑着过来，说：“恭喜你们。”
阿昆走过来。
他又询问阿昆说：“您想要带谁走？”
阿昆要带走的人是个高大的男人。
他是奶酪的贴身保镖，前不久奶酪和瘦猴打赌，把他赌输掉了。
这些天他一直在练习斗兽，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
得到能回到奶酪身边的消息，他对着阿昆深深鞠躬。阿昆丢给他一瓶消炎止血的外敷药。
回去的路上正赶上穹顶亮起夕阳一样的亮光。
这是詹雪雪第二次在基地内看到夕阳。
暖光色的光从阿昆的发上扫过，让他浑身都柔和下来。
詹雪雪问他：“刚才你怎么知道我能击中？”
阿昆没有说话，只低着头，他睫毛垂下来，掩盖了眼里的神色，人又变得很安静，还有点疏离。
詹雪雪有点兴奋地问：“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我天赋异禀？”
阿昆还是不说话。
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再回答后，他又很轻很轻的“嗯”了声。
暖光色的光里，詹雪雪忽然收起了笑容，她觉得此刻的阿昆身上笼罩着一层难过，很难过的那种难过。
回到酒吧时，奶酪正在鼓上跳舞。白天来的客人很少。她在排演新的动作，动作和昨晚上的不同，她还换了白色丝绸长裙，裙子随着旋转绽开时，像一朵层层叠叠的花，腰间长长的要带飞舞出去，很好看。
一曲结束，她从鼓上下来。
“阿耀！”见到阿昆信守承诺，她兴奋地跑过来，“就知道阿昆一定能把你救出来。”
那个高大的男人低首看她。
奶酪对阿昆道谢：“辛苦了，晚上留下来吃饭吧。”
詹雪雪摸了摸肚子：两天了，每天就只吃一顿饭，确实顶不住。
可阿昆却说：“我们要走了。”
他伸出手，等待奶酪将暗道地图给他。
可奶酪却执意：“你吃不惯外头的饭。我可以让厨房给你准备你喜欢的东西。”
詹雪雪问：“阿昆吃不惯基地的饭吗？”
奶酪说：“倒也不是。只是阿昆嘴巴挑的很。喜欢基地那些鬼佬才喜欢的东西。”
奶酪喜欢叫基地管理者为鬼佬。
阿昆拍了拍詹雪雪的肩膀，示意她去叫埃尔下楼。
他今天一定要拿到离开太／阳／城暗道的地图。
以利亚生性多疑，即便是跟随他很久的阿昆，都没有透露分毫。整个基地除了以利亚，就只有奶酪拥有这份地图。
他一直想不通，基地城区守卫森严，四面都是阻隔的高墙，到底是哪里的疏漏。
奶酪却说：“阿耀只能抵以利亚欠我的一半钱，还有一半你得还给我。”
阿昆蹙眉。
奶酪笑嘻嘻绕到詹雪雪身边，用手拈起她的一缕头发，说：“我知道你没有钱。但是她有，她身上这条裙子，用的是最好的羊毛。我想要红宝石项链，你让她买一条贵贵的项链给我。”
詹雪雪愣住。
她在太／阳／城登记的身份是维维安。
维维安是科研所维克多教授的女儿，应该会有点钱吧。
于是詹雪雪望了阿昆一眼，豪气说：“行。我给你买。”
×
城内有积蓄账户的人很少，大部分居民都是等待基地统一供给资源。但维维安这类重要科研人员后代却有虚拟继续账户。
詹雪雪拿着奶酪给的地址，找到了金鱼巷的珠宝店。
只有金鱼巷保留了自由贸易，这些珠宝都是地下基地建立前，从地面上流传下来的彩色矿石。
这里的收款器连接着基地银行，老板有办法疏通关系让来消费的人不被追责。
所以只有维维安的账户有钱，她就能放心大胆地消费。
这里的安保措施要比其他地方都严格。詹雪雪至少接受了三次检查。
第三次的时候，她感觉自己衣服褶皱都要被熨平。那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小女孩儿一丝不苟，连褶皱都不放过。
阿昆在不远的地方，也在被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胖胖男人在检查。
他大概不习惯被别人触碰，脸色铁青。
詹雪雪忽然有点想笑。等检查完毕后，他过去拍了拍阿昆的肩膀，故作深沉地说：“我也给你买一条红宝石项链。”
阿昆转过头斜了她一眼。
他的枪被留在了外面的保险箱内，他心里憋着气。
这里的人都穿着黑色的燕尾服。燕尾服没有大小之分，有人的燕尾托在地上，有人胸前衬衣的扣子都快要绷开了。
按照示牌，里面是一个又一个小屋子，需要按照自己的数字找到属于自己的服务包厢。
一进入包厢，詹雪雪赶紧闭上眼。
头顶雪白色的灯光照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正对着入口的中央地方，放着一口长条的玻璃柜子。
柜子里的金属闪烁着碎星一样的光芒。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一个燕尾服女孩儿走过来。
詹雪雪说：“我要你们这里最贵的红宝石项链”
“您是说珊瑚之心？”
“但是在为您展示之前，需要对您进行财产检测。”
詹雪雪忐忑地递上身份登记卡。
燕尾服拿出一个带着屏幕的正方形小盒子，将卡片放了进去，在屏幕出现了检测结果后，本来保持着标准微笑的脸瞬间皱起，她以一个极高的分贝说：“你居然这么多钱！”
什么？
干科研的这么有钱吗？
詹雪雪也赶紧凑过去看他手里的屏幕，然后尖叫：“夺少？？？”
数字从屏幕的左边开始，一直持续到了最右边都没有停下，甚至还拐到了第二行。
“我不走了。我要留在这个城区。”
阿昆说：“不可能。”
“我真不走了。我都认了。我要留下来。”
“埃尔在等你。”
“我……”詹雪雪无语。
对方颤抖着还给了她身份登记卡，掏出另外一个四方盒子，对着里面说了一句话后，对詹雪雪：“我们马上就将珊瑚之心送过来。”
滴答滴答——
房间内的分针走过表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个燕尾服的表情越来越凝重，詹雪雪感觉到不对劲。
最后她道：“……对不起，那条项链已经被买走。”
詹雪雪：“？”
“谁买的，我出二十倍。”
对方抿唇。
盒子屏幕上传递回的信息——购买人为林涣。
林上校。
基地最高指挥官。
×
詹雪雪最后只买了另外一条价值不菲，略微逊色于珊瑚之心但也很好的项链。
奶酪也很高兴：“埃尔在我这里吃饭，你们去找他吧。明天早上，我送你们去暗道。”
“阿昆，以后那条暗道就是你的了。”
“我要专心经营我的酒吧。”
“好。”
大概是因为项链，奶酪对詹雪雪的态度变好了很多。
吃过饭后，埃尔第一个返回自己的房间。
人的悲伤总是后知后觉，今天埃尔的情绪更差了。
詹雪雪没有打扰他，她是在入夜后回到了房间。
上楼时，她又看到了阿昆，他还站在早上的那个位置，面前的窗户大开，他的头发被风吹拂的微微晃动，背影看起来有点落寞。
奶酪说的很对，阿昆确实有点挑食。晚上的食物，他剩下了很多，他尤其不喜欢基地那些绿油油的豆子。那些豆子是流民最喜欢吃的东西，他不像第四区域的流民。
她没有去打招呼，而是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床上放着白色的睡衣，她换好正要躺到床上时，忽然听到窗户支呀一声——奶酪单手攀住窗框，随着窗户大开，她坐在了窗口，对着她招了招手。
詹雪雪拿起水杯给她倒水。
奶酪从窗边翻下来，问：“你居然是维维安？”装项链的盒子里放着付款人的姓名。基地内叫维维安的人只有那一个。
她很好奇。
詹雪雪问：“你认得我？”
“不算认识。两年前，维维安来我这里喝酒，我当时给她偷偷拍了一张照片。”
“你们两个确实挺像的。”
她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给她看。
照片的背景有些模糊。暖光色的顶光，陷在黑暗里的深色轮廓，应该是酒柜。
吧台前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身着深蓝色的制服，柔软的黑色黑发，肩背开阔，腰间收窄，虽然只有一个背影，但能感觉得到整个人很温和。
而他身侧的高脚凳上，有一个女人正侧望着他。
这个女人就是维维安。
詹雪雪问：“这个人是谁？”
“林涣。”奶酪说，“基地的最高指挥官，隶属于海浪。”
海浪？
想起那枚海浪徽章。
所以……维维安的情人居然是林涣。
“你不是维维安吗？”奶酪眨着眼睛问。
詹雪雪说：“我是第四区域流民，维维安这个身份是我朋友花钱买给我的。”
“怪不得。”奶酪叹口气，“原来是维维安死了，我说怎么最近没有听过她的消息。她和林涣的事情没有公开，我还想用这个去基地新闻社敲一笔呢。”
詹雪雪说：“你还是赶紧烧了吧。万一没敲成，还被找麻烦。”
“你说的也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