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赎罪·拯救通风口四

【四】

那晚是她见奶酪的最后一晚。

第二天一早,奶酪就死了。

詹雪雪正在下楼梯,阿耀冲过来,把她从楼梯上推下去,她的脸颊磕在了边缘上,声音惊动了埃尔。

她用手捂着脸,血渍粘在手掌间。

阿耀手里拿着一个手臂那么长的棍子直勾勾望着她,眼里有痛色。

埃尔冲过来挡在她面前。

阿耀说:“奶酪最后见的人是你。她昨晚和我说,她去找你了。”

是的。

奶酪给她看了林涣和维维安的照片。

但是之后太晚了,她就走了。

阿耀的棍子砸下来,埃尔骂道:“她失去了地图。她还有什么用?

棍子停在了半空中,阿耀愣住了。

整个航道位于城区的地图,只有以利亚和奶酪拥有那条偷渡的暗道。现在以利亚被捕,只剩下奶酪手里有地图。地图价值千金,很多人趋之若鹜,阿昆因为和以利亚的关系捷足先登。

而奶酪的价值在交出地图后失效,所以……

阿耀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表情变得呆呆愣愣。

恰好此时,阿昆也从房间出来了。

他站在楼梯口处,扫视下面的人,那双眼冷冽地像是冬季的冻湖。

他走了下来,鞋踏在楼梯上发出轻微的声音,在经过阿耀的时候,单手抓住他手中的木棒。

“轰隆”一声,阿耀的体积太大,被掀翻时栏杆发出了巨大的声音。

摔下去的瞬间,天摇地动,尘土飞扬。

等阿耀爬起来时候,手部和腿部有大片摔伤的青紫色。

阿昆问他:“这就是你在困兽场训练的结果?”

阿耀死死盯着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不甘心的起身,然后就离开了。在金鱼巷,这样的事情每天都会发生很多遍,

可没走两步,又被阿昆叫住。

他丢了一串钥匙下去,说:“以后这个地方是你的了。”

这时候詹雪雪才发现,大厅里是有一位客人的,穿着黑色的斗篷,面前有一碗糖水,从始至终他都一直坐在这里,像一尊黑漆漆的雕像。

阿昆走下来,和埃尔一起扶起詹雪雪,说:“收拾下。下午两点我们离开。”

埃尔赶紧点了点头。

阿昆的手指从詹雪雪脸颊处按过,停在了伤口旁边,詹雪雪说:“没事。埃尔那里有药,我也不怎么疼。”

詹雪雪的心思还在那个客人身上。

阿昆从正门出去了,阿耀也走了,埃尔扶着她去大厅里的座位坐下,在经过那人身前时,她感觉到埃尔身体有些不自觉的僵硬,而她也有些说不清的感觉——那个客人,和张廷邺的身形有些像,尤其是斗篷下,掩盖住的那些垂下的小布袋。

可她是亲眼看着张廷邺死在了她面前。

埃尔说:“我去拿药,再去弄两碗面过来,你坐在这里等等我。”

詹雪雪说:“好。”

目光再看过去时,那个斗篷男人也已经离开了。

×

脸上上完了药,吃饱了饭。詹雪雪去房间收拾东西。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她又打开门。

看到阿耀脚步沉沉地走过去。

她抿抿唇,叫了声“阿耀”。

阿耀停下来,问:“聊聊?”

詹雪雪:“好。”

三层的房间上面是一片天台,

奶酪养了很多绿植。风一吹,卷曲的茎条慢慢展开。

阿耀靠在栏杆边,摩挲着手上的厚茧,说:“在金鱼巷的奴仆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单字,过得好不好要看主人。我和阿昆刚认识的时候,他是以利亚身边最厉害的打手。”

“他太厉害了,打人时用的路子也正,和我们都不同。”

“因为太厉害,大家都觉得,以利亚像是他的跟班。”

“阿昆这个人沉着、冷静,是人都能看出来,他才是航道最好的摆渡人,以利亚什么都不是。”

詹雪雪问:“你刚刚觉得是阿昆动的手么?”

“不是。”阿耀叹了口气,“刚开始觉得是他。他刚拿到地图,奶酪就出事了。”

“我查了电子眼的录像,阿昆昨晚一直在房间睡觉。”

“监控上是一个男人,很瘦很高,像是竹节虫。”

“这人很像是林涣手底下的一号守卫。”

“林涣一直在追查偷渡航道。”

“以利亚被抓,他是个软骨头,供出奶酪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詹雪雪问:“昨晚林涣的人潜入了金鱼巷?”

“嗯。”阿耀说,“奶酪这个人喜怒无常,高兴的时候,像亲人。不高兴的时候,可以随手把我们当成钱输出去……我是想提醒你们,以后基地要变天,林涣这个人铁了心要整顿我们,整还要顿第四区域的流民,奶酪出事,下一个就是阿昆,你们以后的敌人是林涣。”

“你和阿昆今天走的以后都要小心点。”

“好。”詹雪雪:“但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你真的真的……很像维维安。”阿耀蹙眉。

詹雪雪:“那晚奶酪和我说了同样的话。”

×

下午两点。詹雪雪跟随阿昆埃尔和橘子去往第四区域。

来的时候,她坐的是威廉教授的车,走得是正规闸门通道。她还记得那条巨蟒的喉道——入城的闸口是像是一条金色巨蟒,墙壁上都是金色的鳞片。

这次回去,他们要从排污通道离开。

阿昆大概也没想到,这座因为“灭城惨案”被封堵了近数十年的通道,会被悄悄打开。通道连接了外城,但因为地势错综,被基地故意掩盖过踪迹。所以过去要先穿过一片废弃的森林。

森林里草木丛生,树上还挂着黏腻的藤蔓。空气里弥散着潮湿腐烂的气味。

埃尔说:“这里曾经是科研所的旧址。搬走后,没人打理,植物疯长,后来基地发布通知,说是空气不流动,森林里已经产生有毒气体,就封锁了。”

阿昆表情严肃,手里拿着长长的弯刀,将拦路垂下的粗壮藤蔓隔断。那些藤蔓断裂后,有近乎透明的汁水溅射而出。

他们一行人小心翼翼慢吞吞前行。

埃尔问:“以前以利亚从没和你说过吗?”

阿昆:“嗯。以利亚防备我。从没透露过这个地方。”

橘子一直被三个成年人守护在队伍中间。

阿昆在她斜跨的背包里放了磨牙饼干,塑料包装会随着她走路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忽然之间,她看到了什么,兴奋地叫了一声。

詹雪雪往那边看——刚才断裂的植物正在蠕动,断裂的茎块相互寻找,然后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在接合。

这些藤蔓拥有很强再生能力。

怪不得,这里人迹罕至,即便有人踏出一条路,也会很快恢复现状。

“这些植物很奇怪。”

“是。”

“小心点。”

“好。”

阿昆用袖口擦掉刀刃上的污渍,继续寻找路口。奶酪的地图上对这团森林的标注是一个黑点。

底下附带了一句话:一直向东。

森林里光线暗淡,现在几乎濒临全黑。

埃尔和阿昆打开了手电。

詹雪雪拉住橘子。

橘子的手腕很细,手腕处有一块红红的凸起的疤痕。

手电光晃过时,詹雪雪忽然觉得那疤痕的样子很像是数字531。

脚下是黑色的泥土和腐烂枯叶混杂的东西,走起来软绵绵的。她深一脚浅一脚,橘子身量小,很灵活,反倒是埃尔走着走着忽然被凸起的树根扳倒,她伸手扶住他。

埃尔的手电掉在地上。

手电的光柱射/向无尽的黑暗。

詹雪雪俯身去捡,却浑身骤然一顿,抬起眼,光柱尽头,是一片被藤蔓紧紧缠绕住的建筑遗址。藤蔓缝隙中露出白色的色块,钟鸣声瞬间像是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裹来。

这应该就是埃尔口中的“研究所旧址”。

深色的阴影在光中只露出冰山一角,黑暗隐藏的地方似乎无穷无尽。她缓缓站起身,目光抬得更高,昔日庞大的建筑恍如就在眼前,她目光逐渐变得迷离。

埃尔叫她:“小安?”

詹雪雪还在看。

前面的阿昆也停下,回头来看她。橘子拽了拽她的胳膊。

树木间潮气蔓延,树叶尖儿有水滴落。

啪嗒一声。滴在詹雪雪的额头间,她这才回过神,将手电捡起,继续和大家赶路。

终于在走了四个小时后,他们到达了排污管道口。

埃尔累的扶着腰坐到地上。即便那些藤蔓像是鬼影,他也累得顾不上。

阿昆额上也有汗,橘子走不动后,他就一直负责背着橘子。

现在他从包里拿出水分给大家,还帮橘子拿出磨牙饼干啃。

柔软的短发因为汗水,有些贴在皮肤上,那双眼也温和下来。

这是科研所的排污口。科研所拥有实验大楼,在废弃后,排污口被进行过水泥浇筑,显然——看着空荡荡的洞口,基地应该是撒谎了。这里被保存完好,管壁上只有岁月的痕迹。

出于某种原因,基地留下了实验大楼。

阿昆休息时眉头紧皱,表情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

埃尔咕咚咕咚将水喝完,也看向阿昆,他手里拎着的瓶子里。这一路他体力异常好。甚至背着橘子都不累。

他有点佩服。

詹雪雪说:“六点半了。”

这是基地穹顶灯光熄灭的时间,从这时基地就会戒严。他们目前还在城区内,所以要抓紧时间走。

埃尔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走。”

管道是偷渡航线重要的一环,穿行过去的这段路还算安全。一路上没有再多波折。就是黑暗里什么都看不到,阿昆关掉了手电,让他们互相牵着走过去。

地图标注整条通道只有一个出口。

詹雪雪排在第二位,于是前面的阿昆拉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很粗糙,宽大,温和。有种难以言说的熟悉感。

走在队伍最末的,拉着橘子的埃尔道:“终于要回家了。”

在离开□□的时候,那股弥散在森林里的潮气退去,有夜间的风吹拂而来,带着草叶和泥土的味道。

橘子比任何人都兴奋。朝着远处疯狂跑了一小段。

阿昆:“这是她第一次来第四区域。”

詹雪雪:“?”

“她不是第四区域流民吗?”

阿昆说:“不是。我也不是。”

城区内也是有没有身份卡登记的人。

这里依旧是穹顶庇护的地方,此刻穹顶的光变为深蓝色,模拟出晴朗夜空的状态。废弃的荒地上没有一眼就能看到的高大建筑。

反倒是处处都开阔。

她问:“为什么不是?”

阿昆说:“我们是实验大楼的白鼠。”

詹雪雪:“?”

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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