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刚从遗迹山巅退去，夜泽的羊皮纸已经铺满半块刻着星图的石桌。

他的指节抵着下颔，羽毛笔在“月痕峡谷”四个字上戳出个浅坑——这是昨晚在遗迹石壁新拓下的星图，原本流畅的路线图上，此刻密密麻麻标着红点，像被撒了把血珠。

“卡尔，把油灯往左边挪挪。”夜泽敲了敲石桌，“这儿有串小字，说‘九弯溪必经三重机关，兽巢藏于第七棵歪脖子松’。”

他抬头时，晨光正透过穹顶裂缝照在脸上，把眼下的青影衬得更重——为了这张星图，他在遗迹熬了整宿。

“这图准吗？”卡尔凑过来看，长矛尖无意识地戳着地面，“上个月去羽蛇族，走的就是九弯溪，咋没见着机关？”

“那是圣树没枯萎前。”夜泽把羽毛笔往羊皮纸里一插，“露比娅说过，圣树能量能压制异兽，现在树活了，可当年为防外敌设的机关……”他突然顿住，抓起桌上的星图卷轴，“走，找古德长老开会去。”

村中心老槐树下的石墩子被晒得发烫。古德长老的藤椅刚摆稳，夜泽就把星图摊在他膝头：“去月痕峡谷的路，机关和兽巢比预想的多三倍。”

他指了指图上的红点，“摩挲的新武器能对付单个异兽，但要是遇上群攻……”

“得有护甲。”摩挲拍着胸脯插话，铁砧似的手掌震得石桌嗡嗡响，“上回和布鲁打石爪兽，我这老皮甲被抓出三道口子！”

他掀起衣襟，褐色皮甲上的抓痕还泛着白——那是三天前和异兽缠斗时留下的。

“还有战斗服。”莉莉丝把竹篾编的篮子往桌上一放，里面堆着染成草绿色的布片，“前儿阿雅采药被荆棘划了腿，普通粗布根本挡不住。”

她抽起片布抖了抖，布料泛着丝光，“用蛛蜥丝混着星辉谷纤维织的，耐磨。”

古德长老摸了摸星图，枯枝般的手指停在最大的红点上：“当年咱们刚落地，连树皮都当被子盖。

如今能造护甲……”他抬头看向夜泽，眼角的皱纹里泛着光，“你说咋办，咱们就咋办。”

“分两步。”夜泽掰着手指头，“第一，铁匠房做轻型护甲和武器，摩挲带老葛；第二，妇女联盟织战斗服饰，莉莉丝牵头。”

他扫过人群，停在摩挲发亮的眼睛上，“护甲要轻，能挡石爪兽的抓痕；武器得趁手，长矛加钩刃，短刀淬蓝晶矿——卡尔上次说刺不穿异兽厚皮，这回得改。”

“成！”摩挲猛地站起来，皮围裙带翻了茶碗，“我这就去铁匠铺！

老葛呢？老葛！”他扯着嗓子喊，声音撞得老槐树的影铁灯笼叮当响——那灯笼还是上个月夜泽带人做的，专门用来驱夜兽。

老葛从人群后挤出来，腰间的铁锤晃得叮当作响。

他摸了摸星图，指甲盖蹭过红点：“轻型护甲用晨雾矿洞的软铁，护肩加层蓝晶矿粉末，硬实还不沉。”

他冲摩挲挤挤眼，“你那老皮甲该换了，上回我瞅见里子都霉了。”

“去你的！”摩挲推了老葛一把，两人勾着肩膀往铁匠铺走，铁砧的敲击声已经在村口响起来——这是他们的暗号，只要铁锤敲三下长音，就是开工的信号。

莉莉丝把布片分给周围的妇女，手指在阿雅胳膊上戳了戳：“你那药篓得加个夹层，战斗服的护腕里缝药囊，草药随取随用。”

她又转向聆月，红裙扫过阿雅的蓝布裙，“你驯兽用的藤条，护膝得加厚，跪地上驯黑风时省得磨破。”

“知道啦！”聆月把孔雀羽往耳后一别，从腰间摸出团蛛丝，“我昨儿在蛛蜥窝捡的，丝更韧。”

她把蛛丝塞给身边的二柱媳妇，“帮我织个护颈，阿娘说异兽爱咬脖子。”

晒谷场上顿时热闹起来。石磨老爹的孙女小桃抱着纺车跑过来，纺锤“嗡嗡”转着，把蛛蜥丝和星辉谷纤维绞成线；炊烟婆婆搬来炭炉，支起染缸，靛蓝的染料咕嘟冒泡——她特意去后山采了蓝草，说染出来的颜色像晨雾，能藏在林子里。

夜泽溜达着往铁匠铺走，路过晒谷场时被莉莉丝揪住袖子。

她举着片织了一半的布料，上面歪歪扭扭绣着星轨图案：“这是新样式，后背绣星图，说是能给远征队带来好运。”

她眨眨眼，“你说叫‘科技时尚节’，成不？”

“成！”夜泽笑着抽回袖子，袖口沾了点靛蓝染料，“等做好了，我穿最丑的那件走在最前头。”

他话音刚落，周围妇女笑作一团，小桃的纺车差点歪倒，纺锤骨碌碌滚到夜泽脚边。

铁匠铺的门敞着，火星子从门缝里往外蹿。摩挲举着块软铁在砧子上砸，汗水顺着下巴滴在铁上，“滋啦”冒起白汽；老葛蹲在火塘边，用长钳夹着蓝晶矿，矿粉簌簌落在软铁上——那是他昨晚碾碎的，说能让铁更坚韧。

“试试这个！”摩挲把刚打好的护肩扔给夜泽，“软铁衬底，蓝晶矿铺面，轻得很。”

夜泽接过来，护肩压在手上像块厚点的木板，边缘磨得光滑，不会硌着胳膊。

他往身上比了比，护肩刚好护住锁骨，留着活动的余地。

“长矛改好了！”卡尔举着新式长矛冲进铺子，矛尖闪着蓝光——那是淬了蓝晶矿的，矛杆缠着蛛蜥丝，握把处缝了块软皮，“钩刃在这儿！”

他转动矛杆，矛身中段弹出个倒钩，“上次异兽扑过来，我扎中它肚子，一钩就能扯下块肉。”

“好！”夜泽拍了拍矛杆，“再给布鲁做把大镰刀，他那把旧的刃都卷了。”

他转头看向老葛，“护甲给妇女们也做，阿雅采药、小桃纺线，都得防着荆棘和小兽。”

“早备下了！”老葛指了指墙角的铁料，“软铁分了两堆，厚的给男丁，薄的给女娃。”

他用钳子敲了敲砧子，“明儿就能出第一批，你挑两件试试。”

晒谷场的染缸冒起热气，莉莉丝正把绣好的星轨布料往缸里按。

阿雅蹲在旁边，药锄尖挑着团蛛丝：“护腕的药囊要留透气孔，不然草药闷坏了。”

她抬头时，发间银花晃了晃，“聆月说月魄晶能放里头，万一受伤能应急。”

“成！”莉莉丝把布料捞出来，靛蓝的水顺着布角滴进缸里，“等干了，你俩给护腕缝药囊，我去裁衣服。”

她转身时撞翻了染缸边的木盆，水溅在夜泽的裤脚上，“哎你咋在这儿？”

“来看看我的‘科技时尚节’。”夜泽扯了扯裤脚，靛蓝的水痕像朵歪脖子花，“晒谷场的布晾哪儿？

别让布鲁的猎狼给叼了。”

“晾老槐树上！”二柱媳妇抱着刚织好的护膝跑过来，“影铁灯笼能驱兽，布挂那儿保险。”

她把护膝往夜泽怀里一塞，“试试，我特意给你做的，护膝里衬了星辉谷棉，软和。”

夜泽套上护膝，膝盖处暖融融的，护膝边缘用蛛蜥丝锁了边，针脚细密得像蚂蚁爬过。

他蹲下来，膝盖活动自如，没有半点束缚——这是莉莉丝特意交代的，说战斗时动作要灵便。

“成！”夜泽站起来，护膝带起股风，“明儿开始，全村都换新式装备。”

他扫过铁匠铺的火星、晒谷场的染缸、老槐树上晾着的布料，晨光里，影铁灯笼的光斑落在护甲和战衣上，像撒了把星子。

“夜泽！”摩挲在铁匠铺门口喊，手里举着件刚做好的护甲，“来试试这件！”

他的声音被风卷着，撞得老槐树的枝叶沙沙响。

晒谷场上，小桃的纺车又“嗡嗡”转起来，纺锤上的线越绕越粗，像条泛着丝光的小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