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月慢慢转头，第一次正视楚留香。

楚留香拥有一只高挺的鼻子，两片薄薄的嘴唇，清澈的双眼凝住着你的时候，容易让人产生“他的世界只有你一人”的错觉，无情又多情。

直视这张英俊的面容，月月忍不住在心中点头。

没错，这张脸完全符合神水宫为教育涉世未深的弟子，总结出的渣男脸的所有特征。

“不去。”月月坚决抵制积分诱惑。

话音落下，她的人已走到了楼梯口。

神水宫虽隐蔽于山水之中，与外界隔绝，但其另有情报来源，对外界之事绝非一无所知。

不巧，掌管神水宫情报系统的人，正是宫南燕。

对于宫南燕这么些年始终针对自己的原因，月月至今未知。

在神水宫远远看到宫南燕，月月一般都会选择避开。毕竟她不是一匹毫无牵挂的孤狼，她是个有妹妹要养的人。

若是被宫南燕知道自己跟着眼前这个陌生的英俊男子走了，耽搁了水母阴姬的要事……

想到这里，正在下楼的月月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两步并一步，大跨步冲到柜台，抛了锭从系统商店兑换的，与这顿饭分文不差的银子给站在柜台后的账房，直奔酒楼后院马厩牵马。

来迎宾楼吃饭前，她已打探到无花最近一次露面是在苏州。

苏州城，就是她的下一站。

*

迎宾楼后院的马厩拴着各色马匹，它们的主人都是正在楼里吃饭的客人。

月月径直走到自己的马面前，被紧挨着它站立的一匹纯白无一根杂毛的骏马晃了下眼。

“真巧啊，没想到又在这里和姑娘遇上了。”白马的主人拉着缰绳，侧头对月月笑道，他的周围萦绕着经久不散的馥郁的郁金香香气。

“巧吗？”月月一脸无语，“前后脚下楼，在这里遇上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笑道：“姑娘说得是极！”

月月斜睨再次在她这里碰壁的楚留香一眼，轻轻一跃，坐上马背。

她正欲催马行走，楚留香又驱着他那匹夺人眼球的白马凑了上来：“姑娘可是要前往苏州？”

月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神水宫的弟子服，对楚留香会知道自己去向一事一点都不意外。

稍微有点见识的武林中人都知道穿着这身衣服的女子来自何处。

月月确信，目前打扮成这般模样，大张旗鼓在外行走的神水宫门人只有自己一人。眼前这人若是知道无花动向，猜到她将要去往何处，实在是理所应当之事。

月月扯了扯缰绳，马儿配合停下。

她转过头，认真地看了楚留香一眼，问道：“你是对我好奇，还是对神水宫好奇？”

面前一袭白衣的少女神色冰冷，周身散发着寒霜，上挑的眼尾，高挺的鼻梁令她绝色的容颜多了几分英气。

楚留香在她的注视下，摸了摸鼻子，坦然道：“都很好奇。说实话，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今日是第一次见到神水宫门人。”

“现在你已见了，可以滚了。”月月唰地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指向楚留香。

楚留香垂眸看向距离自己咽喉尚有一尺的剑尖，轻轻拨开，认真建议：“姑娘下次用剑指人最好离近些。”

月月的手因他的动作有了些许位移，她垂眸看向手中偏离原位的剑，又唰地把它收回，嘀咕道：“我若真打算杀你，用的可就不是剑了。”

“滚吧。”月月再次下了逐客令。

最近正好无事的楚留香笑道：“姑娘别急着赶我走啊。你去苏州可是为了寻找无花？在下不才，刚好与无花相识。”

这句话，成功让月月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以无花在江湖上的名声，认识他的人可谓不知凡几，但是他认识的人可就没那么多了。所以……你是谁？”

“在下楚留香，”楚留香拱手作自我介绍，“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司徒月。”月月还不至于遮遮掩掩连姓名都不说。

楚留香这个名字，就算是月月这个久居神水宫不曾出谷的人也听说过。

盗帅楚留香，这个人仅凭他的风流，就可以登上神水宫禁入名单最前排了。

毕竟，神水宫是一个谢绝男人进入的地方。

想到这里，月月忍不住叹了口气，等她把无花请进神水宫讲佛，“男人禁入神水宫”这条规矩算不算被打破了呢？

她觉得算，但是她的师父水母阴姬不这么认为。在她眼中，无花是出家人，并不算真正的男人。

“姑娘缘何叹气？”这声叹息引来楚留香的好奇，“莫不是觉得楚某没有带你寻到无花的能力？”

月月笑了：“我既然外出寻人，该打探到的消息自然都打探齐全了。楚留香，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妙僧”无花，佛门中的名士，不仅精通佛法，诗、词、书、画、武功样样妙绝。①

罕有人知，无花还有一手极好的厨艺，尝过他亲自烹调的素斋的人，方知孔夫子口中“三月不知肉味”是怎样一种境界。②

而楚留香，正是这世间极少的能让无花为他亲自下厨的人。

*

“你不是急着寻找无花吗？”楚留香疑惑地看向一进苏州城就直奔市集采购的月月。

手持两把绢宫扇，正在比较两者图案的月月头都没回：“我是在找他不假。但是着急……呵，这个遛了我两个月的人配吗？”

她穿着这身代表神水宫弟子的白衣行事，就是在告诉全江湖，神水宫有人在寻找无花。

沿途她遇见的僧人不少，其中难道就没有一人遇上过他们的同门无花，将此事说与他听吗？

月月不信。

无花避开她这两月余的追寻，只可能有两种意图，要么是完全不想和神水宫的人粘，要么是对神水宫所图甚多。

楚留香真心觉得无花不是月月所认为的那样，可惜月月根本不给他开口为朋友解释的机会。

她将令她犹豫的两把绢宫扇举到楚留香面前，道：“我听说你最会哄女孩子开心了，帮我瞧一瞧，哪把更适合我妹妹。”

面对突如其来的任务，楚留香无奈地点出一个事实：“在下对司徒小姑娘一无所知。”

这两把绢宫扇的扇面，一把绣的是笔直的青竹，一把绣的是清寂的幽兰，用的都是鼎鼎有名的苏绣技艺。

楚留香指着绣着青竹的绢宫扇对月月道：“若是为司徒姑娘选扇，在下定选这一把。”

楚留香的后半句话如风一般，从月月的双耳飘过，一个音符都没被捕捉。

从未试过总结司徒静特点的月月，思索许久才开口道：“我妹妹很可爱，安静而内秀，平日里最喜欢在湖边焚香弹琴。”

楚留香闭上眼睛，根据月月的描述想象司徒静的模样：“那她一定是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子，像一株在湖边静静开放的兰花。”

听到楚留香描述的他假想中的司徒静，月月瞬间冷了脸色。她突然意识到让司徒静被一个陌生男人遥遥想象，这事办得不妥极了！

她当即出声警告楚留香：“停，你不许想她了！把你脑子里想出来的画面全部忘掉！”

说完，她看都不看楚留香，向店家问了绣着兰花的绢宫扇的价格，付钱走人。

被她落下的楚留香几步赶上：“那把青竹扇真的很适合你，我买下送你吧。”

“不要，”月月干脆拒绝，盯着他的眼睛道，“你买了我也不会要。”

说完，她便转身走进苏州城最有名的茶肆。

“一斤碧螺春。”不懂茶叶，只是因为司徒静喜欢喝茶，才出现在这里的月月对伙计道。

“明前的碧螺春最为上乘②，姑娘现在买到的只是陈茶。”一道从容淡定的声音从里面茶室传来，声音的主人揭开竹帘，露出真容。

少年僧人，素衣白袜，在冬日的暖阳下，熠熠生光。

“楚兄，洛阳一别，许久未见。”少年僧人轻轻合掌，对楚留香微笑。

楚留香大笑道：“琴棋书画诗酒花茶③，楚某每次与大师相遇，皆在这八大雅事之间。”

两人寒暄的功夫，购物进度被打断的月月已将突然出现的白衣僧人打量个遍。

瞧着他那张丰润俊逸的芙蓉面，以及他和楚留香之间的熟稔，月月已然确定，此人就是她此番出谷的目标人物：“妙僧” 无花。

“贫僧出游向来随性，不曾想竟与司徒施主多次错过。劳你费心寻找，倒是贫僧之错。”已从楚留香那里得知月月这些时日的奔波的无花温声向她道歉。

这人态度太好，令追着他跑了两个月的月月，一时间找不到将怒气发泄到他身上的理由。

说到底她又不曾与无花约定见面时间。打从一开始，请他讲佛，就是神水宫单方面的决定。

“哈哈，大师行踪神秘非一日之事，今日我们在这苏州城相遇，不正应了‘缘法’二字？”楚留香笑道。

顺着走下楚留香搭的台阶，月月双手合十，郑重地对无花传达了一遍来自神水宫的邀请。

“阿弥陀佛，”无花笑着回道，“能为阴宫主这般虔诚的善信讲佛，是贫僧之幸。”

月月有些不敢相信这件事就这么轻易达成了。

她无声地向系统确认：“他就这么答应了？不会是我幻听吧？”

系统道：［宿主没听错，无花确实答应你了。不信可以去问楚留香。］

问楚留香倒是不必，因为他已经在为促成此事抚掌大笑了。

“客官，您的一斤碧螺春。”伙计将打包好的茶叶递给月月。

月月正欲伸手去接，就见无花抬手按住装茶的纸包，道：“先等一等。”

他侧头对伙计道：“把我存在这里的普洱取来。”

无花看向月月，解释道：“现在的碧螺春是陈茶，没甚么滋味，远没有明前茶的口感好。普洱却不在此列，若是存放得当，普洱的陈茶滋味比新茶更妙。此处掌柜有储存茶叶之妙法，我在这里存了些普洱，赠予施主，作为你一路为寻我奔波劳累的赔罪。”

月月抿了抿唇，从柜台拿走打包好的“陈年”碧螺春，并将银子放于柜台之上，婉言谢绝：“多谢大师好意。我不懂品茶，今日只是想买些茶叶送给妹妹，以我们姐妹之间的关系，想来她也不会在意我送的茶是‘新’还是‘陈’。”

有多大能耐做多大事，第一次离开神水宫的司徒月手中的钱买不来“妙僧”无花的珍藏。司徒静也不会苛求月月定要为自己做到这种程度。

说话间，茶肆掌柜已捧着一只竹筒快步走向无花：“大师，这是您的普洱。”

无花含笑摇头，目光凝住在月月身上：“现在它已是这位司徒施主的普洱了。”

注：

①出自《楚留香传奇血海飘香》

②出自《论语》

③出自百度百科碧螺春

④出自百度人生八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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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盗帅踏月留香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