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静，我回来了。”走进屋的这几步，月月特意加重了自己的脚步声。

她将食盒放在桌上，在司徒静身边坐下，侧头安静凝视着她。

感受到身边人轻浅的呼吸，司徒静这才回神，轻叫了一声，慌张地想要将手中的竹筒背在身后。

当她真如自己设想般完成这一系列动作，才清醒意识到，这对于不知道何时归来的月月而言，不过是无用功。

“姐姐……”司徒静呼吸急促，一时间竟想说不出还能说些什么。

月月假装没有觉察到她的慌乱，故作一切正常道：“这茶叶既然给了你，你想喝随时都能喝。”

“我不是想喝茶，”司徒静嗫喏道，捏紧竹筒的指尖微微发白，“我是在想事情。”

月月取出放在食盒中的饺子，望着缓缓升起的白色热气，思及突然暴涨的任务进度，故作漫不经心地试探道：“你是想事？还是在想人？”

像是被月月的话戳中了某个点，司徒静的双颊瞬间燃烧成绯红色：“我、我没有想人！”

月月拿起茶壶，为自己倒了杯水。

所有的茶在她这里都大差不差，她许多时候甚至觉得它们还不如水好喝。

品茶这项生活之趣，她暂时还没有学会欣赏。

“你确定今天瞒得住我，后面的日子能一直瞒住我吗？”别人的事情她都没什么兴趣深究，但司徒静除外。

司徒静沉默片刻，慢慢挪到月月身边，期期艾艾地问道：“无花大师在江湖上很有名吗？”

“听说他是少林弟子中的第一高才①。他的师父天峰大师，是少林现任掌门天湖大师的师兄。”月月前些日子出谷就是为了寻找无花，对他的事自然有些了解。

她扭头对上司徒静发亮的眼睛，问道：“你刚刚想的人莫非是他？你知道的，他可是个出家人！”

月月在“出家人”三个字上发出重音。

“可是他每天都有对我笑诶！”司徒静努力说服月月，强调无花对她和对其他人存在不同，“他对其他几个姐姐都没有这样笑过。”

月月沉默，她没有拥有过少女情思，不知道司徒静此番情态是因为从小待在神水宫没见过男人，还是因为无花真就是她的真命天子。

考虑到刚刚上涨的任务进度，陷入困惑的月月抓着系统和自己一起思考。

[无花既然是司徒静看上的男人，我们就想办法帮她把人弄到手呗。男人嘛，出了神水宫到处都是，这个不行咱们再换。]

月月觉得系统的主意有点粗暴。

不过……

“我很喜欢，我们就这么办！”

因这出人意料的发现，月月迅速把对无花的定位，从不会再见面的陌生人，移到娘家人看女婿的那个“女婿”的位置。

早已被抛之脑后的那些有关无花的记忆迅速回笼，使得月月瞬间回忆起先前被无花遛了两个月的那股烦躁。

“你喜欢他，我不会反对。”月月在司徒静面前表明自己的态度。

不过出于个人对无花的不爽，她还是将之前隐去没有对司徒静提及的那些对无花的看法全部告知于她。

司徒静沉吟道：“姐姐是想告诉我，无花大师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般光风霁月？”

“对。”月月就是这个意思。

司徒静闻言笑了：“姐姐，他若是如远在天边的神子般生人不近，我还能有什么机会得到他呢？”

如果无花高洁得没有一丝破绽，她怕是永生都没有得到他的希望。若他真如月月所言，对她来说才是好事。

望着这个自己看着她一点点长成大姑娘的女孩儿，月月一脸正色地提醒她：“无花这般能在江湖上混得美名远扬的人，你别想和他玩心眼，到时候谁玩谁还不知道呢。听姐姐一句劝，不要轻举妄动，且等我打探打探他的情况再说。”

*

在神水宫内想要打探到有关无花的事，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在这里，不仅宫南燕的耳目无处不在，她本人也在这里。月月十分清楚，自己若是一着不慎被她抓到小辫子，指定没有好果子吃。

去杂务堂主动接下外出任务，是神水宫弟子极少可以正大光明出门的方式之一。

杂务堂内的任务多种多样，宫中人皆可通过接取自己能够完成的任务获得物资来养活自己。

神水宫坐落在层峦叠嶂的山谷之中，却能知晓天下事，自是因为它在各地设有驻点。

在杂务堂翻找许久，月月也没有找到需要前往无花出身的莆田少林寺所在的闽南的相关任务，她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前往豫鲁驻点查账的任务。

嵩山少林寺，少林正宗。莆田少林寺作为它的南支，所有大事、要事以及弟子名录都会送至本支存档。

据说少林掌门天湖大师在册立未来掌门时，曾在自己的弟子无相，和师兄天峰大师的弟子无花之间犹豫。外人无从得知，为何少林未来掌门之位竟花落样样不如无花的无相，而非在江湖上名声济济的无花。②

月月没指望到了嵩山少林寺，就能和天湖大师见上面，但她觉得见到无相的难度应该会低上许多。

“小十四这是出门跑出趣儿了？还没歇上几日，又想着往外跑？”杂务堂的管事是月月的九师姐，比月月小一岁，但她不仅被水母阴姬收作徒弟的时间要比月月早得多，还是以正式弟子的身份被收下的。

月月垂下眼眸，盯着放在柜台上的任务牌，道：“小静如今每日都在接送无花大师讲佛，我一人在家中待着做甚？不如多为宫中做些事。”

九师姐点头，勉强接受她的说辞：“最好是这样。你要记得是师父让你过上如今的好日子，你可别脑子一抽，做出什么背叛神水宫的事。”

月月笑道：“九师姐想多了吧，我一个老老实实做事的人，八辈子都不会和你说的这些事扯上关系。”

抽走已被九师姐登记在册的任务牌，月月转身离开杂务堂，留给她一道白色的背影。

“司徒月，你竟然对师姐如此无礼！”九师姐站在柜台后大声斥责。

*

“姐姐后日就走？”司徒静刚一回家，就听到月月即将出远门的消息。这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月月点头道：“事情宜早不宜迟，总不能无花都讲完佛走了，我还没出发吧？师父邀他讲佛百日，我抓紧些时间，争取在他离开前回来。”

司徒静望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呆立许久，她突然抱紧月月，垂头将脸颊紧紧贴着她的肩窝：“姐姐，你是对所有人都这般上心，还是只对我如此？”

月月一脸蒙圈地拍拍司徒静后背，安抚道：“我当然只对你这样啊。若是对每一人都这么上心，那我岂不得早早累死？”

蹭了蹭月月身上柔软的衣料，嗅着她身上清洌的木质香，听着她缓慢平和的心跳，司徒静激荡的情绪慢慢平复，承诺道：“我听姐姐的话，一切等你回来之后再做决定。”

犹豫半晌，司徒静忽的抬起头，语气坚定：“若他不是个好人，我就不要他了！”

[呜呜呜，小静真好！]

月月来不及感动，情绪就被系统的突然出声搅散。

“你可真是个会煞风景的好系统啊！”月月咬牙道。

*

离开神水宫，最开心的非系统莫属。

它一个新世界探索系统，却生生因为神水宫对弟子的出行限制，被月月捆绑着在山谷中一待十年。

之前月月追着无花跑的那两个多月，暴躁的只有她自己。系统对无花可是一点意见都没有。

这次月月主动接下外出任务，喜得系统时不时在月月脑中哼歌，惹得她强烈要求系统断开他们之间的连接。

［宿主你不是挺喜欢出门溜达的吗？我怎么察觉不到你的一丝快乐？］系统对此表示不解，它记得和自己绑定之前，宿主是个登山博主来着。

“出门闲逛和出门工作是两回事好吗？”月月强调这两者的差别，“我这次出门又不是去玩，豫鲁驻点的账都要靠我一个人来查！”

突击上了两天查账培训班的月月，实在没有办法保持好心情。

她本想在临走前和司徒静再谈谈心，或者好好收拾一下行李，却因为大量知识挤进大脑，每天处于一种脑昏脑胀的状态，回家倒头就睡，什么都没来及做。

转眼到了出门的日子，她只能简单收拾一个包袱，在司徒静不舍的目光中沐浴着月色离开山谷。

什么？你说这么晚了不如明天再走？

九师姐的藤条等着你呦！

*

月月赶到神水宫平日停放小舟的地方，只看到一片平静的湖水，不见一艘船只。她在周围转了一圈，仍是一无所获。

［宿主要不看看系统商店？］系统热情建议。

月月借着月色张望朦胧黑寂的四周，妥协地打开了系统商店。

经过漫长的精挑细选，她最终花费2积分购得一块长宽得宜的木板，和一根长竹竿。

［宿主你是被附身了吗？］

月月突然的节俭行为，让系统深觉不可思议。

月月没有理它，尝试着握住凭空出现的竹竿，十分满意它是自己能正好握住的粗细。

“积分花在好东西上才算值得，我花大积分买艘用完就弃的小船做甚？”月月把木板放下水当作小舟，撑着竹竿跳于其上，拨开茂盛的水草，随水漂流。

简易的木舟越过山隙，清凉的月色映在水面，被划过的木舟碾碎又聚合。

*

半个时辰后，月月背着小小的包袱动作轻盈地跳上岸，销毁从系统商店购买的木板和竹竿。

她运转轻功，像是一只轻盈的蝴蝶，在潮湿的土地上翩跹，没有留下任何足迹。

若是有神水宫的弟子在场，一眼便可看出月月使得绝非神水宫轻功，因这轻功着实要比神水宫的轻功精妙得多。

月月也是在神水宫外的无人之地才敢使用这轻功，只因它来自司徒静五年一见的父亲。

这轻功是司徒静十岁生辰那日，她的父亲传授给她的。他专门警告过女儿，这轻功绝不能在神水宫人面前施展，尤其是水母阴姬面前。

司徒静是个乖小孩，除了司徒月之外，她没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但她也没那么乖，因为她擅自将这轻功教给了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姐姐司徒月。

在司徒静看来，亲生父亲虽然重要，也绝对比不上司徒月在她心中的地位。

正当月月悠闲地在月下飞行之时，一条小舟从远处缓缓驶来。

月月停下脚步，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在繁盛的水草之中，划着小舟的白色人影在她的视野里逐渐变得清晰。

月月从未见过此人头发湿润的模样，但还是一眼认出了对方。

宫南燕。

大半夜的，她怎么会在这里？

注：

①②出自《楚留香传奇血海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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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盗帅踏月留香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