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予眠单方面觉得，王霏霏史无前例的奇怪，证据有三：其一，不让她接送；其二，回消息间隔起码半小时以上，尤其是下班时间，人就跟消失了一样；其三，约她见一面，比登天还难，不是没空就是太累了要休息。

时予眠本来没容貌焦虑，现在出门前都得照十分钟镜子，确认长得还是以前那样，眼尾也没多出来皱纹，那王霏霏怎么这么反常，难不成看这张脸看腻歪了？

别的还好说，脸又不能常换常新的，这可怎么办？

时予眠想这事想得上班也心不在窍，结果一会没看住新来的实习生，她就打碎了影棚里的镜头，把时予眠气得够呛。

这段日子她本来修身养性，不乐意训人，况且也没什么可训的，今天实在没忍住把实习生骂了一通，然后就回办公室自个儿生闷气。

一会门敲了敲，时予眠拿起文件装模作样地看，“进来。”

小陈缩着脑袋跟鸵鸟一样走进来，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显然是被推进来的。

“老大，那个实习生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时予眠敲敲桌子，“还能怎么办？让她自己收拾烂摊子，几岁的人了，是干这行的吗？拿摄影机都能手抖，说出去也不嫌丢人。”

小陈被她敲的心肝发颤，硬着头皮继续问，“那这赔偿是让她自己出？”

“问过没有，镜头要多少钱？”

“她是实习的嘛，也不敢让她碰太好的，不过后勤核算了一下，也要六千多。”

时予眠想了想，一个实习生一个月工资也没多少，可怜巴巴两千出头，全让她赔也不现实，可这实习生实在惹祸太多，上回把胶片放太阳底下暴晒三四天，把底片都晒废了，幸好只是风景照，还能挑着日子重拍，不然客户非把她骂得狗血淋头不可。

时予眠想想又开始头痛，她说，“让她赔个30%，小惩大诫，再写一份检讨书过来给我看。”

争取到这样的结果已经不错，小陈连忙应好，转身就要跑。

“等等。”

小陈打了个哆嗦，时予眠看了心里边都有点怀疑自己，“我有这么凶吗？”

小陈斗胆道，“前段日子好点了，现在比以前更凶。”

时予眠想想，尽量柔和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冲小陈勾勾手，“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小陈瑟瑟发抖地走过去，脑子里过了一遍上午干的活，觉得好像没什么事能触到老大的霉头，心里稍微有了点底，她站在时予眠旁边，“老大，你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知道有什么牌子的护肤品好点儿？给我推荐推荐。”

小陈呆了，不是工作上的事，可是怎会如此？她们老大对护肤上可以说是个糙字，难道是和Y城水土不服？

可她细观了一下，老大还是美的很惊人，难道27岁也有年龄危机了？

作为一个美妆达人，她义不容辞地给护肤小白科普了一大长串，听得时予眠头晕脑胀，干脆直接让她拉个清单来给她。

小陈遵命，临走前还不忘拍马屁，“老大，你放心，我看你的皮肤压根用不上什么护肤品。”

旁人觉得没意思，连她自己觉得都没用，非得王霏霏觉得才行。

时予眠很快就收到了小陈给她发的清单，下班的时候特意绕了个路买了整整一大箱面膜。

晚上她对着说明书把面膜给敷脸上了，十五分钟过后撕下来对着镜子一张望，没看出来个差别，于是悄摸摸发给慧眼如炬的人点评。

兜里手机震了一下，王霏霏在师傅的指点下设置好了烤箱，趁等待的时候拿出手机看消息。

时予眠前所未有地发了一张自拍照，除此之外一句话都没有。

王霏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了，要夸？

她很乐意干这事儿，刚发了两个字过去，师傅就叫她过去打蛋液。

王霏霏把手机往兜里一揣，屁颠屁颠跑去学习鸡飞蛋打的手法，没一会就把这事给忘了。

手机那头，时予眠本来正坐在床头看书，看没看进去的另说，整个人总算体会到了等消息的煎熬感，好不容易等到来消息，她连忙拿起来看，结果就两个字，好看，再加一个流口水的表情。

这程度，连敷衍都算不上了，时予眠觉得有点完蛋，晚上睡觉也不安宁，硬生生做了一宿的噩梦，梦里她问王霏霏，不是说她长得和她胃口吗？怎么一会就变卦。

然而王霏霏表情十分冷酷，“世界上好看的人这么多，你的脸我已经看够了。”

一场噩梦惊醒，她难得迟到，看手机，王霏霏报了句平安，此外又一句话没说。

她实在忍不住，给她发消息，“上次我们去拍的照片洗出来了，什么时候给你？”

王霏霏正窝工位上打盹，她这两天一下班就去蛋糕店报道，比她上班打卡都准时，就是整个人累的半死，活像被吸了精气，晚上一倒床上就昏迷。

手机响了一声，她迷迷瞪瞪以为老板来巡视，一睁眼趴电脑前就开始敲，结果周边一点怪动静都没，该聊八卦的还是聊八卦，林翔还蹲在垃圾桶旁边嘎嘣嘎嘣地剪指甲，见她醒了问她，“咋了？我吵到你了？”

“没，你继续。”王霏霏松懈下来，拿起手机看时予眠的消息，翻了翻才记起来昨晚就回了两个字。

估计时予眠也不会在意这个，她就不是个内耗的人。王霏霏安慰完自己，毫无心理压力地回复，“过几天再拿。”

时予眠秒回，一本正经地胡诌，“最近冲印的照片太多了，很容易混淆，你要是不拿，到时候就找不到了。”

“那就先放你那里吧。”

时予眠继续诌，“放我这里也不安全，新来的实习生笨手笨脚，会把照片弄没。”

简而言之就是这照片她不拿就一定会失踪，王霏霏算了一下，她们确实好几天没见，她也有点想她，就算要准备惊喜，好歹一开始也要做做样子，否则平白惹时予眠怀疑。

“好吧，你今天下班来接我呗，顺便把照片给我。”

给时予眠发完消息，王霏霏又给蛋糕店的师傅发今天可能会晚到一点。

时予眠重领司机一职，面上不显，心里边挺高兴，今天她迟到不算，还早退，比平常早一个小时就在王霏霏公司楼下等，一见到王霏霏却被她吓了一跳。

她这会相信王霏霏最近是真的忙，两个黑眼圈坠在眼眶底下，任谁路过都知道这可怜孩子睡眠不足。

拎起路上买的板栗给她，时予眠问，“你有没有好好睡觉？公司最近这么忙？”

公司最近倒是不怎么忙，而且这两天她摸鱼明显，有向老员工靠近的趋势，但是她点头，“嗯嗯，忙得不行。你呢，忙不忙？”

她这话出来，时予眠简直想掏心掏肺地说，我挺想你的，你呢？估计小没良心的是不想她，毕竟连消息都不怎么回。但内心千回百转到头来只汇成了一句话，“就这么忙？忙到连见面的时间都没有？”

这句话说的简直哀怨，王霏霏听着都有些于心不忍。

其实想要见面，时间挤挤总还是有，但一见面就容易穿帮，而且她生怕一看到时予眠的脸就管不住自己这张不把门的嘴，那她这几天拼命学做小蛋糕岂不是白学了。

她连忙抓了把板栗堵住自己的嘴，从上车开始就不敢拿正眼看时予眠，现在放任自己用余光扫扫，然后就愣了。

愣完以后忍不住笑，“时予眠，你还问我？你黑眼圈怎么也这么严重？昨晚熬夜了？”

熬夜是没有熬夜，但是一宿的噩梦没停过。就现在噩梦的主人公还坐在她旁边，一想到昨天晚上梦里王霏霏的语气，时予眠就一阵心凉。

她说，“没熬夜。就是这么多天没见，日有所思，昨晚上梦见你了。”

“梦见我什么？能把你梦的这么疲惫？”

实话不能说，显得不气派。时予眠半真半假道，“也没什么，就是梦见你忙着做自己的事，给你发消息也不搭理我。”

王霏霏想起昨天晚上的两字回复，总觉得时予眠意有所指，但她也确实心虚，缩头缩脑地一时没说话。

时予眠顾着开车，分神扫了一眼身边的小鹌鹑，瞥见她捏着板栗袋子的手，指节好几处小口子，都结了疤，看上去简直称得上伤痕累累。

她一下愣了，恰好红灯，把车停了就抓起王霏霏的手看，“你手怎么受伤了？”

王霏霏一时没注意到手上还有伤，被时予眠逮了才反应过来，立马挣扎着想要收回，“没，没什么啊。”

奈何时予眠抓的很紧，王霏霏才发现要是时予眠真想要做什么，拼力气她是拼不过她的，平常能拉着她跑，也不过是时予眠在让着她罢了。

挣扎无果，她只好躺平让时予眠看，一边嘟嘟囔囔地编理由，“可能是不小心被工位上什么东西刮了一下吧，没什么大碍，也不疼。”

时予眠仔细检查了一圈王霏霏的手，那伤口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