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一天的社团聚餐，任凭喝了啤酒的于文轩如何胡言乱语，任凭活泼开朗的傅湘湘如何散播八卦，乔知言始终强颜欢笑，郁郁寡欢。
众人渐渐也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儿，探究的目光投向坐在她身边的陈谦。
陈谦就说，“小乔工作上有点儿累了，你们聊你们的吧。”
傅湘湘还想拉着乔知言说说话，陈谦默默隔在她们中间，说，“你们聊你们的吧……这样，你们再喊一轮烧烤和啤酒，都算我的，去吧去吧。”
傅湘湘识趣地点了点头，拉着众人去加餐。包厢的一角只剩下他俩，于是这一瞬间，乔知言终于可以不用强打精神，终于可以完全暴露自己满满的垂头丧气，肩膀一垮，叹气地又看了眼手机道，
“距离冯老师拷贝走文档已经快五个小时了。她那儿始终没消息过来。”
“那说明，十有**她并没有点开查看，而是直接和其他实习生的笔记打包在一起，传给校长了。”陈谦道。
“我也这么认为，”乔知言一脸颓废，“也不知道校长什么时候会打开……他看了会是什么反应……我我我，是不是率先去认错比较好啊……”
“再等等吧，”陈谦道，“最起码，你得先想好，面对校长要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呀，”乔知言叹气，“掩人耳目地把文件名改成《听课记录》，一看就知道是在上班时间偷摸写剧本……我能做的大概也只有诚恳认错，希望校长大人有大量，不要开除我这个卑微实习生了吧……要是能过了这一关，我以后一定会为小太阳殚精竭虑，当牛做马……你说声泪俱下够不够？要不要学电视剧里那样扑通一跪……”
“乔知言！”
“我开玩笑的啦，”她噘嘴，“反正的确是我不对，真被开除的话，我也只能认了……”
她虽说得潇洒，但眼眶还是不自觉地泛红了。
陈谦见状，竟觉得心被揪了一下似的，“乔知言……”
“嗯？”
“……有什么，我可以帮到你的吗？”
“你能帮我什么呀……”乔知言苦笑，却也感念社长的体贴，“你的好意，我先谢过了。文件已经传送到校长那儿了，你又不能帮我炸了校长的电脑。”
陈谦的喉头动了动：其实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妈，若让张作家出马，保住乔知言的实习并非难事。虽然在乔知言的事情上，他回回厚着脸皮去拜托自己的作家妈妈，总免不了被张嘉宁意味深长地笑话几句，但……
好吧。
此刻的他竟觉得：只要乔知言能开心起来，被自家妈妈笑话一辈子又如何？
念及于此，他不禁苦笑一声，正酝酿着该如何开口，而乔知言见他沉默不语，反倒还关心起他来。她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哎呦，我没事的，毕竟是我自己闯的祸，我总得承担。社长，你人真好，你想帮我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等等……”
她说着，忽而眼前一亮，灵光乍现，甚至激动地一把抓住了陈谦的手腕，目光如同天雷勾地火，“社长，你真的愿意帮我？”
陈谦只觉得手腕一热，这股温热一直传递到心尖上。他愣愣的，“当然！”
“那，你不介意我甩锅给你吧？”
“……甩锅的意思是？”
“我想起来了！那次我和你妈妈在小太阳巧遇后，校长就让我主动联系你。那时候校长亲口说的‘该帮就要帮’，所以现在，我是在实践校长的话，才会在上班时间帮社长你写剧本的呀！”乔知言说完，感觉自己寻到了一个相当完美的借口，喜笑颜开，“对吧对吧，本来就是校长让我帮你的呀！”
陈谦闻言，哭笑不得。他心想：在这件事上，她好像搞错了因果关系吧。他求她帮忙是因，她摸鱼闯祸是果。怎么现在，她倒反过来感谢他了。
但看着乔知言瞬间恢复了活力，松开他的手腕去拿桌上的奶茶骨碌碌一口气干了半杯，不再是那个一分钟看十次手机的木头人了，他不禁也欣慰地笑了。
甩锅也好，背锅也罢。只要她能开心起来，就可以了。
“当然可以。”于是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腕，“乔知言，你就放心甩锅给我吧。”
………………
于文轩他们买完啤酒回来了，见小乔恢复如常，又和傅湘湘她们有说有笑了。于文轩就举着啤酒凑到陈谦身边。
“给……”他递给陈谦，又自顾自地收回来，“哦想起来了，你是不是等会儿又要开车送小乔回去，所以不能喝酒？”
“嗯。”陈谦点头。
于文轩笑了，目光瞥向正与傅湘湘聊八卦的小乔，“社长，看不出来啊。”
“什么？”
“真看不出来，你现在也学会哄女孩子了啊。以前多少个在你面前垂头丧气，欲哭无泪的女孩子，你什么时候哄过……”
他话还没说完，陈谦就拿起一块烤肉塞住他的嘴，“于文轩，你以后还是少喝点啤酒吧。”
…………………………
虽然寻到了完美借口，但是隔天回小太阳上班，乔知言依旧有些惴惴不安。
小心翼翼地过完一个上午，风平浪静得让她隐隐松了口气。却在中午去食堂吃饭时，猛地见到冯老师和校长并肩走了过来。乔知言吓得一个哆嗦，端着餐盘本能地就想跑路，但冯老师却亲切地招呼了她，
“哟是小乔啊，吃这么少，难道在减肥？”
乔知言只得讪讪地回眸一笑，“没在减肥。上午喝了一杯奶茶，不太饿。”
情势所逼啊，乔知言只得和两位重磅级人物坐在一起用餐，手指僵硬得都快握不住筷子了。而冯老师倒是好心好意，因着校长就在身边，还想为乔知言美言几句，
“啊对了，我后来发现，的确是我的邮箱出了问题，不是小乔交得晚。她昨天把记录传了两次给我，我都没收到。”
校长边闻言，吃红烧肉边说，“小乔素来是个勤快人。我们都很看好你。”
乔知言傻笑着点了点头，心下琢磨：听校长这个语气，莫非他还没打开文档？
岂料下一秒，冯老师就哪壶不开提哪壶，“校长你看过她的听课记录没？肯定写得不错吧。那天我去找她，还看见她在电脑前埋头改啊改的，那表情不要太专注哟！小姑娘工作态度很不错的。”
一番话说得乔知言冷汗直冒——她掐指一算，冯老师所说的‘埋头修改，表情专注’，估计是她正在为霸总的爱情奋笔疾书的时候吧。
冯老师的话头抛出，校长的表情显然顿了顿，连吃红烧肉的速度都变慢了。乔知言看在眼里，心惊肉跳，还在默默揣摩校长的微表情呢，见校长扯了张纸巾擦嘴边说道，
“小乔的笔记，认真是认真，不足之处还是挺多的。新人听课做记录，往往贪多嚼不烂，把台上老师的每一句话都记下来，这没必要。要学会理思路，抓重点。”
“哦……”乔知言听得云里雾里，莫名其妙。他他他到底在说什么？
校长准备走了，起身时又问了她一句，“明白了吗？”
“明，明白明白，抓重点！”她忙不迭地附和。
冯老师也笑了，“小乔，以后多学多练，我们都看好你。”
…………………………
于是这一关好似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虽然过得莫名其妙，但一股劫后余生的欣喜还是很涌上乔知言的心头，让她整个人轻飘飘宛如身在云端。
她第一时间把喜讯告诉了陈谦，还说，“后来我听刘瑶老师偷偷说，其实有时候校长忙起来，并不会把所有文件都会一一过目的，只会选一些看看。”
“你的意思是，校长并没有看过你的听课记录，但又不能让你知道他偷懒了，所以说了一些新人实习生的通病来忽悠你。”
“是呢是呢！”乔知言笑得眉眼弯弯，“不过校长还真是一针见血，我真正的那份记录里，的确就是恨不得把刘老师的每句话都记录下来。”
“那真得恭喜你了！”陈谦发来一个大大的笑脸。
正捧着手机聊得开心，一个内线电话打进了办公室。是刘瑶接起来的，随即扬声道，“小乔，校长让你去他办公室一次。”
“哎？”
乔知言一头雾水，但心下顿时生出一份不妙的预感。
直到她客客气气地走进校长办公室，战战兢兢地问校长什么事，随即目瞪口呆地看着校长把电脑屏幕转向她——
上面赫然是她的那份名为《实习听课记录.》，实则打开后第一行就是《离开那个渣男》。
此时此刻，乔知言真的很有学习电视剧那样，扑通一跪的冲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