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大修

出城有惊无险,檀淮卿现在这张脸和从前天差地别,浑身上下灰头土脸的,还挑着破烂的菜篮子,身边还跟着一个黑黢黢的姑娘和一个同样黑黢黢的小孩,和那个锦绣堆里长大的天陵第一纨绔没有丝毫有关联的地方。

大少爷即便是要逃,恐怕也受不了这么磕碜的逃。

张栩因为看守城门不利,差点被长公主的眼神剁成肉泥,长公主虽然没杀他也没把他关牢里,但是却把他贬出了天陵城,从原先的正五品三等护卫统领变成了从九品的小畿尉,要说没有怨言是不可能的。

结束一天的巡逻正回去的路上,原本晴朗的天气顷刻乌云密布,能见度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暗了下来。

看这情形他们是没可能在下雨前回去了,张栩骂了一句:“真特娘的倒霉!”

一个小巡逻队七号人,只能快速前往附近的一个城隍庙避雨。张栩他们到的时候,破旧的城隍庙已经有一些零零散散避雨的老百姓,看见一行来势汹汹腰悬配件的官兵,都自觉的往角落里躲了躲。

民不与官斗,更何况这群兵大爷,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尤其那个领头的。

旁人或许以为兵大爷是因为天气的原因,檀淮卿却门清儿,这个人会在这里,恐怕是跟他脱不开关系。想到这里,檀淮卿微微侧了侧身子,挡住抱着小皇帝的赤练。

小皇帝从出生到现在,这是第一次出天陵,甚至可以说是第一次出皇宫。见过小皇帝的人并不多,为了以防万一半个时辰的易容效果过去之后,檀淮卿给小皇帝脸上抹了两把锅灰,看到张栩之后檀淮卿深刻觉得自己这个以防万一没有白想。

暴雨很快下来了,这个城隍庙还有点漏雨,张栩他们那一队官兵大大咧咧的占据了最好的一块地方,其他避雨的只能挤在漏雨比较严重的一边。

外面雨越下越大,就连张栩他们待的这一边也开始漏雨了,张栩有些烦躁的来回走了两步,目光放在了那群避雨的百姓中。

避雨的老百姓基本都是老弱妇孺,就有一个看起来年轻些身量高高的,就是有点瘦。

他用手指对着那人一指:“你,站起来。”

檀淮卿听见这声音吓得一哆嗦,他现在的容貌和之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张栩没可能认出来。

“官爷有什么事?”

张栩眯了眯眼看着他身后似乎还有人:“你身后是谁?”

檀淮卿低着头声线颤抖的说道:“家妹和幼子。”

张栩一步步走近,和三人的距离近在咫尺,赤练一只手抱着小皇帝,另一只手已经摸到了鞭子。若是被人认出来了,她会第一时间把小皇帝丢给檀淮卿,让檀淮卿先跑,她断后。

这样的大雨天,想要甩掉这样一群窝囊废不是大问题。

张栩一步步靠近,眼神一直落在檀淮卿身后的人身上。

檀淮卿看着张栩探究的目光,手心有些微微出汗:“大人有什么吩咐?”

小皇帝也有些紧张的攥着赤炼前襟,原本白嫩可爱的小脸,现在黑一块灰一块的,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带着点害怕和委屈。

张栩走近一把推开檀淮卿,看着赤炼身后的一堆稻草,手指指着檀淮卿晃了两下:“你,去把庙顶漏雨那一块给补了。”

说完随手捏了一把赤炼怀里的小孩:“你长的丑不垃圾的,生的儿子却这么标致,水灵灵的。”

檀淮卿紧张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大人说笑了,农村人的孩子什么水灵不水灵的,能养活就不错了。”

赤炼也跟着陪笑:“外甥随我嫂子,我嫂子生的好看。”

张栩又多看了这孩子两眼,小孩子有些怕生一扭脸埋在姑姑的怀里,给张栩一个后脑勺。

说不上来的感觉,他总觉得这个孩子好像有些哪里有问题,但是又说不出来什么。

檀淮卿没干过铺屋顶的活,连一捆稻草都抱不明白,张栩看不下去踹了一脚身边的一个手下:“你俩去,跟着他一块赶快把屋□□了。”

两个手下想说什么,看着头有些烦躁的脸也不敢反驳,一脸苦瓜的跟着檀淮卿一块去铺屋顶。

到最后还是张栩的两个手下冒雨爬上去把屋顶补好了,不止补好了张栩那边的,破庙顶上大点的窟窿他们都补上了,檀淮卿就起了个抱稻草的作用。

进了庙里之后,檀淮卿有些不太好意思,从怀里拿出来干粮分了点给张栩他们。

暴雨如注,一时半会停不了,天也黑了,张栩就着火堆睡过去了。

也许是下雨夹杂雷雨声,张栩睡的并不安稳,他梦到了白虹贯日昭德帝驾崩那一天,皇宫一片混乱的时候,他看见贵妃娘娘惊慌失措的在回廊里奔跑,不见一丝往日端庄优雅的样子。耳边传来一声惊雷般的轰隆声,张栩浑身冷汗的吓醒了,方才那兄妹怀里抱着的孩子,那眉眼分明就是跟先帝的贵妃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外面雨似乎已经停了,其实偶尔天边传来几声惊雷。

张栩猛地起身往方才檀淮卿他们的位置看去,那边的火早就成一滩黑灰了,恐怕他睡过去没多久,那对兄妹就抱着孩子离开了。

“檀淮卿!你个王八羔子!别让老子逮到你!”张栩咬牙切齿,眼前不断闪过昨夜城隍庙里那个孩子的眉眼。

越想越像!越想越笃定!那就是失踪的小皇帝!

那个灰头土脸的男人,不是檀淮卿还能是谁?若真的是底层百姓出身,怎么连捆稻草都抱不明白!

旁人不知道小皇帝和檀淮卿的事,他还不清楚吗?这两人当初就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跑的!

张栩有些愤恨的磨了磨牙,怪不得找不着呢,原来是易容了。

张栩气不打一出来:“都醒醒别特娘的睡了!”

手下的人迷迷糊糊醒了,看了一眼外面,估计是子时刚过的时辰:“大人外面雨停了?”

张栩上去就是一巴掌:“睡睡睡,睡的跟一群死猪一样,通缉犯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一行人人仰马翻的起身去追,张栩手握缰绳咬牙切齿的,这一次他一定要亲自把檀淮卿和小皇帝带回去。

别的不说,恢复原职是铁板钉钉的了,再也不用来这野外天天吃土了。

檀淮卿和赤炼见雨势小了,张栩也睡着了,他和赤炼带着小皇帝就悄悄离开了城隍庙,为了防止张栩事后反应过来,两个人舍弃了管道大路,沿着小路出发。

小路路况差一点,幸好赤练早年行走江湖,这些弯弯绕不为人所知的路他们走的还算轻松。

张栩骑着马追了一夜,一直到天彻底放亮都没发现踪迹。

手下:“大人,他们带这个孩子不可能跑过我们的马。”

张栩看着前面宽阔的大路,皱着眉头:“他们没走官道,恐怕是走了小路。”

”不妨事,我带着人去前边等他们,你回去向长公主报信。”张栩揪着手下的衣领:“拿着我的鱼符,去公主府找红绫,就说张栩有要事明白吗?”

手下有些懵懂的点了点头:“大人放心,小的知道。”

张栩隐约嗅到天陵城里或者可以说是长公主在密谋什么,众人都说檀淮卿杀了小皇帝,可是檀淮卿又带着小皇帝出现在去往北疆的路上。

他狠狠的咬着牙双目猩红再一次厉声说道:“你记住,一定要见到长公主,除了长公主你不能跟任何人说。”

手下咽了口唾沫郑重的点了点头。

“这件事办成了,功名利禄等着你我。”

手下像是接收到了张栩的激动和兴奋,收好张栩的鱼符调转马匹往天陵城而去。

人刚走了不到二里地,狂奔的马匹在经过一片竹林时,只听凌空“铮”的一声,切口整齐的人头从颈上掉了下来。

狂奔的马匹发现主人头颅掉了,嘶鸣一声也没了声响。巨大的马匹带着没有头的身体重重摔在了地上。

“需得处理干净,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发现踪迹。”竹林里一个男人低声对着另一个男人说道。

“哼,你们苍鸿人呐,就喜欢玩这一套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男子的声音清脆还带着几分狠戾,衣着低调,腰间悬着一把镶嵌宝石的弯刀,举手投足间尽是倨傲之气。

“你跟我父王说的那些花言巧语最好真的有用,不然小王一定亲手把你剁成肉泥。”

“小王爷放心,只要按照我说的来,南齐一定能拿下苍鸿半壁江山。”

阿史那·云,南齐国主膝下唯一的儿子,小王爷斜着眼睛轻蔑的看了他一眼:“一个判祖卖国的阶下囚,也敢说这样的大话。”

“沈久闻你在我父王那里如何我不管,可你在我这里最好收起来你蛊惑人心的那一套,小王要的是真东西,不是你那张三寸不烂之舌画的饼。”

这些难听的话让沈久闻脸色有些发白:“在下知道,必不会让小王爷空手而归。”

沈久闻还没到流放目的地就遭遇了战乱,南齐在昭德帝驾崩之时单方面撕毁了和苍鸿的朝贡条约,并且向驻扎在南齐的边防大军发动突袭。北疆祸乱严重,加上南齐行动迅速,切断了沿途和天陵的联系,信息不能准确及时的传递出去。

沈久闻也是被流放到了这里,才知道原来南齐竟然准备的如此充分,恐怕图的不止是和南齐接壤的那三瓜两枣。

再次被收押的时候,沈久闻意识到或许他的生机来了。他不顾一切的要求求见南齐国主,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并献上了自己的计谋。

他在天陵为长公主和昭德帝做的那些事,成为了如今让南齐国主对他另眼相看的资本,他保证可以让南齐用最少的损失获取最大的回报。

南齐接纳了他,却并不代表认可了他,尤其是南齐小王爷,看他的每一眼都像是在看什么肮脏的东西。

沈久闻强压下心中的屈辱感,低头恭敬道:"小王爷教训的是,在下定当竭尽全力,助南齐成就大业。"

阿史那·云冷哼一声,转身走向竹林深处,手下处理干净报信的,竹林重归于安静。

“大人看,这边有脚印!很新!”一个眼尖的士兵指着一条通往山林的岔路喊道。

那是人踩过泥泞留下的杂乱痕迹,其中一个脚印偏大应当是个姑娘,另一个偏大一点看样子是个男子。

昨夜暴雨现在天刚亮没多久,这条路现在不会有什么人经过,唯一的可能就是檀淮卿和那个女的。

张栩勒住马缰,眼中精光爆射:“追!他们带着孩子,走不快!”

他一马当先冲了进去,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官复原职甚至升官,然后扬眉吐气光耀门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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