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佑是被实验室的灯光晃醒的。
抬起手臂遮挡刺眼的白炽灯，眼前的黑团逐渐消失，视野中是一段光滑洁净的手臂。
举着左手足足一分钟记忆才慢慢回笼，林佑清晰记得，昨晚那软体生物又爬到他床上，被他用铁片刺中好几下，受伤流血了才对，可现在的痕迹却全部消失。
再说，昨晚看不清的情况下，林佑还误伤了自己，疼感是实实在在的，他有些懵，难道昨晚发生的事都是幻觉？
对，铁片！昨夜的铁片去哪里了。
空空的右手让林佑感到心慌，然而翻遍整个床铺，床底下也找过，巴掌大的铁片却不翼而飞了。
有人在他昏睡后处理掉了这些痕迹，林佑仔细看着展开的右手，细心的在指甲缝里发现一丝干涸的血迹，昭示昨晚反击的记忆不是幻觉。
在他睡着后，有人进来清理过残留的血液和铁片，还有他的伤口。
摸着光洁如初的手臂，林佑不禁想，能一晚上治愈伤口的治疗仪如此昂贵，大费周章用在他身上真的至于吗？
现在是七点，林佑往玻璃房里看了一眼，实验体仍旧躺在玻璃房里，位置没变过。
不经意扫过角落里几个微型摄像头，林佑很确定自己不管白天晚上都被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都被监控后面的人看在眼里。
接下来打扫卫生时，昨天贴上的胶带全部被清理佐证了这个事实。
“呀，小可爱，在打扫卫生呐！”方博士的声音每次都突然出现，像故意吓唬他一样。
“方博士，早上好。”林佑对墙壁调整呼吸，然后回头冷静地问好。
放博士就站在离林佑两米多远的位置，走过来俯身在他刚刚擦过的墙壁上用手指揩了一下，刚好是那一排不易察觉的小孔，笑着道：“打扫的挺仔细的。”
“自然，拿多少钱就办多少事是应该的。”
“是吗？那你觉得多少钱够买你的命？”方博士话锋一转，说的话让人不寒而栗，他却还是笑眯眯的。
林佑没回答这个问题，蹲在墙边上，直视方博士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像毒蛇一般，仿佛下一秒就能将人吞噬殆尽。
“噗！行了。”方博士笑完后拍了拍林佑的肩膀，“给你涨到一百个贡献币怎么样？不能再高了，我快把工资赔进去了。”
“一百个贡献币搭上我的命？”
“唉，小伙子，怎么能说搭上命呢？只在这里赔寂寞的小家伙睡一晚而已，也不会真的对你做什么，为了提高你的睡眠质量，我还特意在空气中加了点好东西，可惜某些人好心当成驴肝肺。”
睡着了谁知道他会对自己做点什么，像8号那样的非法实验也不一定，林佑沉声道：“要是我不答应呢？”
“在这里三个月，你至少能赚一万的贡献币吧？除了付你妹妹的医药费，剩下的钱能缓解你们几个月的经济压力。我听说你想考地面上的学校，你考上去了，你妹妹可不能跟着上去。”
他说的没错，这些都是很容易知道的事，根本不用废功夫调查，林佑低着头思索其中利弊。
方博士也不催他，摸出一根烟在鼻子下面吸气，静静等待林佑给他答复。
“可以，不过要有条件，不准对我使用迷药，让我全程保持清醒，还要保证我的安全。”
“唉。”方博士叹气，“用迷烟可是为你着想啊，还有我可控制不了我的小可爱，不过放宽心，它很乖，不会伤害你的。”
林佑坚决道：“我不需要。”
“好吧好吧！”方博士最终妥协，无奈挠了挠自己毛线团似堆在脑后的头发。
林佑却不太相信他，毕竟这件事的真相方博士从一开始就瞒着他。
“对了，小可爱快醒了，他这会儿行动不方便，你记得多陪陪他。”方博士走前叮嘱。
白天陪一个，晚上陪一个，还真是把他利用得干干净净。
今天玻璃房的门能打开了，因为实验体处于特殊状态，不能进食，所以这两天都在靠输液撑着。林佑进去时，助理刚把管子拔下来收拾箱子准备离开。
“大概两个多小时后会苏醒。”助理抬手看了一眼终端对林佑说。
实验体今天终于不光着身子，穿上了一套休闲运动服，但脚连着被裤子遮住的脚踝部分依旧被绷带包裹住，林佑回忆起原先那毯子下的皮肤，问正在收拾器具的助理。
“他能走路吗？”
助理边熟练地收拾边回头稍微诧异地看他一眼，然后简单回了一个能字。
终端上似乎来了消息，林佑余光瞥见助理稍微抬手再放下，没过一会儿扭头对林佑说：“他十几年没走过路，身体没完全适应，你有空可以帮他练习走路。”
“好。”这件事不难，林佑在孤儿院帮助照顾一些婴幼儿时，也辅助过他们走路，现在不过换成和他差不多的大人而已。
“还有什么事吗？”助理咔嗒合上箱子，最后问。
林佑想了想提出道：“玻璃房里可以铺一层垫子和海绵，或者旧衣服也行，这样他摔倒也不会疼了。”玻璃房中尖锐物品还是挺多的。
听到出乎意料的话，林佑面前的青年似乎闷笑一声，而后说：“不用担心，又不是真的小孩子，况且摔一下不会怎么样，你该担心的是自己。”
最后一句话是贴着林佑耳侧说的，嗓音很轻。
这是助理第二次提醒他了。
林佑看着躺在床垫上看似柔弱无害，甚至但看体格简直算弱不禁风的实验体，他真的会伤害自己吗？
至少现如今，实验体还没展示过能伤害林佑的一面。
助理说的是两个小时实验体才会醒，实际上一个半小时后实验体就睁开了眼睛。
“唔，我饿了。”这是实验体苏醒后的第一句话。
少年躺在床垫上，湛蓝色眼睛亮的出奇。
林佑怔了十几秒，随即一笑，躺了两天肚子饿是正常的。因为不知道实验体什么时候能醒，林佑没有给他准备食物。
正要去热食物，身体受到一丝微弱的阻力，是实验体拉住了林佑的袖子，只见他仰着头，期期艾艾道:“我能吃和你一样的食物吗？”
“抱歉。”
方博士没提过给实验体换食物的事，应该是不行的，再说吃惯了糊状食物，胃一时半会儿是很难适应的。
打开冰箱，林佑意外的发现冰箱里原来的糊状食物已经被换掉了，一排排新包装的食物占满冰箱，透明可食用塑料袋包装，里面仍是冷冻看不出形状的食物。
“吃吧。”把热好的糊糊放在实验体面前，一如既往五六口就被扫空。
吃完饭，实验体兴致勃勃表示自己要练习走路。
“我现在的腿和你们一样能走了。”少年开心地掀起裤腿想林佑展示自己缠满绷带的腿。
“你的腿是好了吗？”林佑伸手戳了一下他的小腿，底下的肌肤富有弹性，没有腥味，只有淡淡的药物清香。
“不疼了。”实验体纤细手指轻轻扯开绷带，露出一小块雪白皮肤。
很滑，像剥了壳的鸡蛋那样嫩，指腹摩挲实验体新生的皮肤，林佑想。
“有点痒。”实验体曲起腿。
停下自己不太礼貌的动作，林佑掩饰道:“皮肤刚长出来觉得痒是正常的，我帮你练习行走，你先试着站起来。”
实验体闻言歪了下脑袋，手撑在身体两侧，用眼神询问林佑他应该怎么起来。
是他没考虑周全，林佑弯腰双手伸到实验体腋下将人提起来，实验体比他预想中的还要轻。按道理一个成年男性再瘦，骨架也摆在哪儿，可林佑抱着实验体估摸着他顶多六十几斤，更何况……
实验体还比林佑高出半个头!
比起实验体比他高半个头，林佑更震惊于他能站稳，晃都不晃一下。躺了十几年的人，腿上的肌肉萎缩才上正常的，怎么能支撑他站稳!
“你……”
林佑迟疑着张嘴，一具温暖的躯体忽然靠在他怀里，他毫无准备手臂刚才张开，身体却不受控制倒下，全身的重量压在胳膊上，与地面重重相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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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骨折，博士让你今天下午回去好好休息。”助理从仪器后面走过来对林佑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谢谢。”本来想自己回去，但林佑转念一想，这估计是变相的监视，于是把话吞回去。
走在金属风格的走廊里，两道节奏完全不一样的脚步声一前一后，逐渐变得和谐。林佑脑中想着其他事，待回过神来时，发现助理不知什么时候和他肩并肩走在一块，两边的铁门少了许多。
“你可以趁这个下午的时间出研究所散散心，再过几天，研究所就禁止任何人员进出了。”或许是口罩遮挡的原因，助理的声音比以往要含糊一些，在林佑刚好能听清的范围内。
“接下来两个月都不行吗？”
“目前来看，应该会持续三个多月左右。”
三个月，如果妹妹见不到他，会很伤心的吧？
“你的宿舍到了。”助理的声音打断林佑思考，他抬手看了一下终端，边给人回消息边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等等!”林佑捏紧手心，补充道:“麻烦你和方博士说一下，我想今天下午出去逛逛，买一些必需品。”
“好。”不惊讶于林佑的临时变卦，助理给方博士联系过后，对站在门口等待的林佑说:“方博士同意了，你先在宿舍等我，我收拾完后会来找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