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吵着要见你，说今天非见你不可，不然不吃饭。”方博士神情疲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打了一针麻醉没用，吵的要死，你赶快过去。”

林佑回来后直奔8号实验室，方博士早在门口等他，看见他宛如救星般把他往玻璃房那边推。

听到只是为了见他，林佑暗地里提起的心放下，他以为8号出事，一路上走的飞快连汗都没来得及擦。

玻璃房内，实验体仰躺在实验床上，从头到脚被黑色束缚带捆成粽子，露个毛茸茸脑袋在外面。林佑手刚碰到门把手，安静的长条实验体身体突然弓起，然后猛地一挣，铁制的床腿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嘎声。

突如其来的一幕把林佑吓了一大跳，拉开的玻璃门退回去发出声响，里面的实验体应声扭过头来，他头发凌乱，眼睛充血，看见是林佑的瞬间凶狠的脸色條地一变，大滴的眼泪不要钱似的流下，没入栗色发丝中。

心头兀地生出一丝丝愧疚感，仿佛他不该把实验体一个人丢下，可林佑想，他才离开一个下午，哦不，准确来说是三个小时。

这可不太好，实验体好像对他产生了不健康的依恋。

“你回来了？”实验体扁着嘴巴道，嗓音沙哑：“我以为你要走了。”

“方博士没和你说清楚吗？”林佑蹲下，拨开少年黏在额头上的刘海。

“我只是出去散散心，又不是不回来了。”

“对不起，我不该往你身上倒的，大灰狼说你很脆弱，特别容易受伤死掉，我以后会注意不让你受伤的。”实验体边说边抽鼻子，可怜巴巴地看着林佑。

林佑哭笑不得，语气轻柔安抚道:“没事的，我没受伤，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看8号的情绪趋于稳定，方博士让人解开他身上的束缚，说出的话酸酸的，“养不熟的小白眼狼。”

有林佑在场，实验体被放出来后有意表现，直接自己站起来走几步。

这次林佑是实实在在惊讶了，上前去扶支撑不住往后倒的少年躺下，“你就学会走路了？”

明明上午还站不稳。

“他很聪明的。”方博士走过来站在林佑身边，“不要小瞧我的小可爱哦！”

.

在实验体完全能行动自如的时候，是林佑又一次睡在实验室的时间。在上次和方博士协商后，方博士已经答应林佑晚上不释放迷药，但是后来又特意来一趟叮嘱林佑晚上别乱动。

“小心伤到自己哦。”

方博士戏谑的语气回荡在脑海中，林佑躺在折叠床上，心底里仍是隐隐不安，怎么回事，明明先前几次都没有这种感觉。

在黑暗中等待不知多久后，湿凉的触手终于来了。

虽然方博士让他不要乱动，但林佑在冰凉湿滑的玩意儿碰到他手的瞬间，条件反射反手抓住它，触手蹭了蹭他的手心便不动乖乖让他握住。

然而触手却不止一条，从四面八方不停缠上来，冰凉凉的挂在他手臂，腿上，还有身上，染上他的体温，甚至想和上次一样得寸进尺钻进林佑衣服里。

“不准钻进去！”林佑蓦然开口，他的手腕被触手束缚住，没法把贴在他侧腰上的触手拉出来。

可惜怪物并不能听懂人话，仍旧缠着林佑的手脚不放，钻进衣服下摆的触手丈量腰围似的顺着腰绕上一圈，冰凉的触感刺激得他身体一颤。

手臂粗的触手不是完全光滑，上面分布着一些不均匀软肉疙瘩，紧贴林佑的皮肤黏着不放，温度渐渐升高的同时，蠕动的触手心满意足锢住林佑，其余触手只时不时蹭他的手和腿。

毫无反抗之力的林佑最后只能愤愤曲起右腿，踢旁边卷住他小腿的触手一脚，连被子一块掀开，触手贴心的掖好被子，蜷缩在林佑脚踝旁边。

空气中没有让人沉睡的药物，有不知真貌的触手骚扰，林佑本以为他会一晚上睡不着，但半夜竟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按照往常的时间醒来，林佑浑身酸痛，尤其是腰那块儿，有东西一晚上硌着他的腰，不疼才怪。

特意到实验室的独立沐浴间仔细检查一遍身体，触手昨晚缠住林佑时总显得小心翼翼，连条红痕没有留下，更别说上次的牙印了。

冷水泡得发红的手指划过手腕，皮肤很干爽，想象中残留的黏液并不存在，但昨晚水液残留的湿乎乎凉感绝不是幻觉。

林佑空空的胃泛起恶心，这个时间段不供应热水，他只得匆匆洗了个冷水澡后赶紧去给8号准备早餐。

今天早餐比平时晚了快半个小时，实验体没趴在桌上喊饿，反而好心情地哼歌。

林佑走近，8号欢快的歌声停下，“早上好！”

“早上好。”

实验体敏锐察觉出林佑的情绪不好，手抓着勺子没像往常那样急切去舀糊糊吃，抱住林佑的手臂仰着头问他是不是生病了。

“大灰狼每次说他生病了就是这种脸色。”

“对，他每次也把手放在腰上柔。”实验体眼中的担忧更甚，伸出爪子去帮林佑揉腰。

林佑放下扶在腰上的手，同时推开实验体的手，“没什么，我昨晚没睡好而已，不是生病了。”

“我昨晚睡得很好。”实验体冲林佑一笑，随后又低下头若有所思搅动盘子里的糊糊。

这句话回的没头没尾，林佑只当他是幼儿心智，冷不丁冒出来几句莫名其妙的话。

“你晚上……睡在里面能不能听见一些奇怪的声音。”林佑扭头看一圈实验室确定没人，迟疑地问实验体。

“奇怪的声音？”

“嗯……比如有什么生物在地上爬……”

“没有啊。”实验体思索后认真答道:“这里晚上只有我和你，没有在地上乱爬的人。”

玻璃房有隔音效果，要实验体半夜听到外面的动静着实的为难人，林佑换了一个问法：“这间实验室晚上有别的……人住吗？”

“不可能！”实验体啪嗒放下勺子，很认真地说：“除了你，我不允许别人住在我的窝里。”

心里微暖，林佑习惯性揉了揉实验体的头发，温声道；“快吃吧，饭要凉了。”

从实验体中问不出结果，林佑打开终端，找了本生物百科大全，试图从中寻找软体生物的真面目。

人类搬到地下城时，有带一些动物下来，可惜大部分动物没法适应地下城的生活，不是感染病毒变异被清除，就是无缘由的死掉。最后幸存下来的动物，地下城的人类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将它们圈养在温室里，供人们研究和观赏。

去一次要几十贡献币，别说林佑没钱去看，有钱也不舍得去。

他仅有了解灾变前动植物的渠道是地上留下的影像。

要考上地面的学校，这方面的知识是必需的，林佑手指飞快划过一张张物种相似的动物图片。

不是……

不太像……

直到眼睛干涩，林佑停下机械般重复的动作稍作歇息。

嘎吱嘎吱的挪椅子声搅动林佑混沌的大脑，他侧头看去，一直暗中观察他的实验体趁机把椅子搬到旁边来。

“林佑!你看!”实验体脑袋搁在他肩上，手高举翻烂的绘本展开在林佑脸前。

可爱的儿童绘画风格，画的生物却一点不可爱，蔚蓝背景色，长满利齿挂着邪恶笑容的嘴，乱挥的黑色触手，挤在触手上密密麻麻的吸盘……

脑海中却是夜晚躯体上纠缠的滑腻生物，黏着皮肤不放的软肉……

啪！

“你不喜欢小八吗？”少年被声响吓得一抖，灵动双眼蒙上层阴翳，失落地问林佑。

“小八?”

“抱歉。”看着压在手掌下的绘本，林佑如梦初醒缩回手，暗自懊悔自己刚才反应太大。

实验体动作轻柔抚过绘本上新出现的皱痕，委屈的快要落泪，“我给它取的名字，有八条触手，所以叫小八。”

“没有不喜欢。”林佑给方才是行为找补，盯着实验体怀疑的目光硬头皮道:“额……我第一次见它，所以反应有点大。”

“它可爱吗？”

对着八条触手张牙舞爪，满嘴大利牙的生物，林佑实在不能昧着良心说开可爱，因此他迟疑了十几秒。

这直接导致了他和实验体接下来长达一小时的单方面可冷战。

林佑哄了会儿人后便无奈地继续刷终端，结果屏幕上的下一张照片就是实验体刚刚给看的八条触手生物，心情更糟糕了。

傍晚林佑进玻璃房打扫卫生时，书架旁的的角落里散落一地的废纸，他捡起其中一块碎片看，是八爪鱼图画的半条触手。

担心自己的话对实验体的幼小心灵造成伤害，林佑计划在下班之前找实验体谈心。

背影薄弱的少年撑在书桌上涂涂画画，林佑凑近勉强认出来那歪歪扭扭的线条画的是八条触手，圆点则是肉疙瘩，看来8号没有半点绘画天赋。

有意和好，林佑回忆在孤儿院夸赞小孩子们时的语气，说：“画的很不错！”

“真的？”实验体猛地抬头，亮晶晶的眼睛中藏着几分被夸奖的羞涩。

“那你喜欢粉色的触手吗？或者是蓝色的?”实验体抽出下面一张纸，画的是蓝色触手，同样丑的惨不忍睹。

不忍心打击他的信心，林佑尽量用不敷衍的语气说:“喜欢，我都喜欢。”除了晚上缠着他不放的触手。

“那我明天画七彩触手给你看。”实验体带着未尽的兴奋躺进被窝，目送林佑离开。

实验体：我昨晚睡得很好。

林佑：……谁问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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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喜欢触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