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刚走进一条空巷,怀谨突然说道。
“回来的路上碰见了柿子林,我看着不错给你摘了些,就放在你屋里。”
“你昨晚上来书院了?”
怪不得今天早上闻见一股柿子香味。
“嗯,来的时候见你睡了就没叫你,柿子是梨叔放进去的。”
其实怀谨带来挺多的。
不过有部分是用竹篮子特地装好的,梨叔他们没去动,只好好放在长岁屋里,其他的倒是让小孩们喜欢就去吃。
快到书院了,长岁说起另一件事。
“今日济幼堂同不少铺子合作一番,此前也让堂内的孩子们依次试了试,我想着后面若有些孩子不擅长读书的就送些去各个老板那做学徒。
“有济幼堂在,既能学上一门吃饭的手艺,又不会遭遇那些磋磨。”
马车慢慢停在门口,两人没下去,就默契的坐在车架子上。
“琴姨在织造坊建了商队,除了布匹,也可再带些其他的。
“今天这十多户商铺我大致也考察过,人品、商品都不会太差,所以我想用这个条件换取送济幼堂的孩子过去,也算是互惠互利了。”
经历过这么多,怀谨还是对长岁的奇思妙想感到佩服。
这会只稍想了想便点头,“可以,商队内的护卫并非随意寻来的,大多是战场上退下来的兵卒。”
长岁倒不知道还有这一点,兵卒再如何也比寻常百姓要厉害些。
若是放出这个消息来,同那些商户谈判的胜算又多一分。
“大人从何处寻来的兵卒,琴姨怕是高兴坏了。”
长岁没忍住打趣道。
瞧着人好似情绪好了些,怀谨也笑着应和,“那些老兵也挺高兴,他们此前便一直驻守西部,现在退下来了正愁没事做。”
“你是如何寻着他们的?”
长岁问了话后顿了顿,有些反应过来。
怀谨出生京城世家大族,与那些大将军甚的接触肯定也不少。
“我父兄驻扎西境几十年,家中与那些老兵还算亲近。”
“你父亲是征西大将军?”
长岁更为惊讶了,西境一直由征西将军驻守,护的边境几十年安宁,举国上下谁人不敬。
怀谨试探着缓慢地点点头,他不知道长岁这么惊讶是什么意思。
但确实是自己之前没同人交代过自己的情况。
征西大将军的夫人是长公主,也就是当今圣上的亲姑母,所以怀谨身份不仅仅是贵重了,人家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
长岁觉得自己之前好像是放肆了些。
见人家第一面就敢调戏人。
轻咳一声清清嗓子,长岁跳下车,微微仰头看向怀谨,“怀大人不然驾这车回去?”
方才的路口忘记停车,现在也不好让人再走回去。
怀谨没动,借着月色定定看着长岁。
发丝被风吹的有些凌乱,虽裹着斗篷,但感觉肩膀还是缩着的。
可怜兮兮。
又惹人疼。
怀谨脚掌点地顺势站好,两人隔驴面对面互相望着。
“我想、长岁,我能抱你吗?”
这话说的不明不白。
“啊?”
“呃、抱我做什么?”
两人又不说话,大驴不耐烦的甩了甩尾巴。
长岁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头也低下来看着驴。
什么啊?自己刚才也太笨了吧!
不是怀谨没说明白,是长岁一时间没听明白。
头还抵着,大驴又甩了甩尾巴,长岁好像看得起劲。
然后眼前一黑。
他和怀谨的身高没差多少吧?怎么视线都给遮住了?
这是长岁的第一反应。
然后又是,都是一起吹风回来的,怎么这人这么暖和?
两人就这么抱着大概近半刻钟。
长岁慢慢抬手戳了戳怀谨,“你就这么干抱着?”
哼,怀谨笑了声。
热气拂过脖颈,长岁有些不自在,转了转头,想往后撤开。
但怀谨还是抱地很紧。
两下动作间没穿过一丝冷风。
“你真的不说些什么?”
按理说这种时候应该会有一些煽情的场景。
就长岁少的可怜的见识来看。
怀谨把头埋在长岁颈侧,低声说,“为何不是要做些什么?”
声音贴着耳边传来,还有些黏糊糊的,长岁越发不自在。
但他不能输,所以硬着头皮说,“你想做什么?”
刚说完话,长岁感觉抱着自己的手臂又收紧了些。
“我快被你勒死了!”
“抱歉。”
只松了一点。
这人怎么回事?
长岁搞不明白。
怀谨总是在某些时候变得奇奇怪怪。
自己竟然招架不住。
他肯定是偷偷看书了,还是看的那些风月话本子。
怀谨的呼吸一阵一阵的掠过自己耳边脖颈。
长岁突然有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他慢慢转头,面朝怀谨。
张开嘴。
一口咬在怀谨脖子上。
长岁有一点点尖的虎牙。
但咬人的时候没用劲,怀谨只觉得有些痒。
长岁感觉到了怀谨一瞬间的僵硬。
眼眸中闪过得意的神色。
真正得意的是怀谨。
等长岁松开口时,怀谨也松了手。
终于从禁锢中解放开来,长岁耸耸肩稍微动了动。
然后对上怀谨的目光,“怀大人,是你先动手的,我咬你也是应该的。”
脖子上的印记被风一吹有些发凉,但感觉也更明显。
“咬我一口开心了些?”
怀谨低头看着长岁,眼眸闪过微光,盼着人多咬几口。
长岁被人看着有些别扭。
“我并未生你的气。”
他低着头,又想起了回避一下午的事。
“我爹娘大仇得报,九泉之下相比也很开心。”
“我只是一时间还没接受住。”
接受他爹娘是被他们亲手相救的孩童投毒所害。
他爹娘常年外出,往来行事谨慎,若不是真的心疼那个孩子,不会那么没防备的就被害了。
世间好像总是围着一些事兜兜转转。
他上辈子被父母打压着长大,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就死了。
这辈子被爹娘宠着长大,可爹娘却早逝。
他爹娘一生仁善,护了他也救了其他孩子,但却被自己亲手所救之人杀害。
他没了爹娘换了宅子,最后遇见了祁院长,又救了书院的那一群孩子。
相似却又不相似。
他心疼爹娘的遭遇,但是他不会怀疑自己救助这些孩子的举动。
随心而为。
这是他爹娘教给他的,也是他现在在做的。
长岁狠王立、狠关押那些孩子的人,他也狠那个孩子,但他不会说他爹娘做的不对。
“你是何时知道我爹娘的事的?”
长岁问怀谨。
“刚来不久查到贺家与你家的恩怨时,多关注了些。”
长岁点点头。
凉风吹过小巷,长岁冷的一颤。
察觉到时辰不早了,他快速的说,“今日之事我是诚心感谢你,并未因你没同我说这些事而生气。”
“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往旁边走了两步,把拉缰绳和上车的地方给人腾开。
怀谨没上车,而是跟着长岁转身。
“你还看着我干嘛?”
长岁转过身看怀谨还盯着他,有些莫名,缩在披风里的手搓了搓,奇怪的看着怀谨。
怀谨只是有些牙痒。
他觉得咬人一口好像是会开心,他也想咬长岁。
寂静的小巷突然响起吱呀一声。
“你们俩在外面站着干嘛呢?这大晚上的被风吹着明个指定风寒。”
是梨叔探出头来。
许是已经歇下了,身上的袄子只是披在背上。
长岁两步跑过去,“梨叔,我们刚回来。”
“我让怀大人驾大驴回去,也好早点到家。”
怀谨朝梨叔点点头问好,随即拉上缰绳,坐到长岁刚才驾车的位置上。
“告辞。”
跑的还挺快。
梨叔磨磨牙。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一手把人拉进院里,反手关上门再转身落锁。
夜里是真冷,刚才还在外面站了那么长时间,长岁止不住的跺脚。
“饿了没?厨房还留着火,我给你煮碗面?”
这般说着,脚下动作飞快推开厨房门,点亮烛火。
暖黄的火光再加上灶头里的火焰,屋子里一下子暖和不少。
长岁缩脚坐在灶头前,放了根柴火进去,双手张开放在灶口。
“今天来的人可多了,街上热闹,借用物件的也多,晚上和孩子们收拾东西费了些时间,这才晚了些。”
梨叔一手打了个鸡蛋进去,锅里的油瞬间飞溅,长岁使劲埋下头躲着。
“长亭他们回来的早,也说热闹。回来的时候还带来不少新奇玩意。”
两人就这没一句一搭的说着话。
锅里盖上锅盖,水烧开还要些时间。
火光映在脸上有些发烫,梨叔在另一边给长岁准备碗料。
“梨叔。”
“怎么了?”
梨叔没回头,只以为长岁又念叨什么。
“怀谨说江南知府王立被捕,那个孩子前几年也死了。”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
但梨叔手里的动作一下便停了。
猛地转过身看向长岁。
小孩眼睛还是盯着灶口里的焰火,只是滑落两行清泪,泛着橙黄。
梨叔眼眶一涩,死死抿着嘴,大步走到长岁面前。
蓄积了一天的情绪终于有了宣泄的口子。
长岁把头埋在梨叔腰间,像个孩子似的大哭不止。
梨叔眼角也流着泪。
只是紧紧咬着下唇,双手抱着长岁的头,轻轻拍打。
“梨叔,我想爹娘了。”
一会儿功夫,长岁嗓子哭的嘶哑。
“他们肯定也想你。”梨叔轻声说,“但他们知道你过的开心,肯定更开心。”
眼眶里的泪蓄积的太多、太久,一朝而出,疼的不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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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 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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