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未央,空气带着一点阴雨天的湿润昏聩。
沈肆醒的很早,他微微起身,斜靠在床边,漆黑的眼眸垂着,居高临下,仿佛凝视一幅昂贵精美的画作一样,在清晨的微光里,认真而细致地看着将整个脑袋都钻进他怀里的青年。
景轻睡得很熟,闭合的五官柔软乖巧,像一朵收拢花瓣的玫瑰,漂亮的眉心微微蹙紧,身体本能地向他靠近,手指甚至还揪着他的一角衣服,是很依赖又乖巧的模样。
也许是被子里有点闷热,景轻一截小腿露在外面,温顺地压在被子上,从纤细的小腿到精致如雕塑的脚踝,漂亮又很适合把玩欣赏的脚趾都很完美,细长的轮廓在昏暗的光线里静静地散发着光芒,诱惑着所有的目光。
沈肆眼神落在那截细瘦的脚腕上,陡然想起昨晚将它捏在手掌中的触感。
细腻、滑嫩、脚踝和骨珠纤细地仿佛一碰就碎,像一片轻盈的泡沫。
很美,也很空荡,但总让人有种抓不住的虚无感。
他必须要做点什么,好证明这片泡沫能被自己牢牢掌控住才行。
.
景轻醒过来的时候沈肆已经离开,床边如常放着蜂蜜水,浴室的牙膏也已经挤好,景轻爬起来抿了一口水,摸出手机看了看,已经快到上戏的时间了。
他起床准备去吃早饭,可刚动了一下,一阵清脆的叮铃声忽然从脚腕处传来。
微小的声音在空气里荡开,景轻愣住。
借着天光,脚腕处突兀出现的银色细链格外刺眼,细细的银色链子轻盈地仿佛一线蛛丝,末端缀着一颗银色的小铃铛,只要稍稍一动就会发出悦耳动人的声音。
银链系在脚腕上,铃铛贴着骨珠,冷白的肤色和金属质感交相辉映,有种很素雅矜持的风情。
景轻屈起小腿,下意识地就想将脚链解下来,然后他发现链扣是一把小锁,需要特质的钥匙才能打开。
景轻:……
这让他有种自己是小猫或者小狗的错觉,而脚腕上解不开的银链仿佛主人的契约,无声地宣告某种所有权。
景轻恼羞成怒地去撕扯一看就是沈肆杰作的脚链,白皙的皮肤很快被拉扯出渗血的红痕,但好像还是无济于事,敲门声响起,虞舟舟和苏晨曦正好来喊他去吃早饭,景轻只能匆忙地起床。
打开门的时候,他尽可能地想装出平静而无害的模样,可没想到,隔壁房门一开,沈肆“正好”走出来,心情很好地跟他们说,“好巧,我有幸跟你们一起吃饭吗?”
“啊……当然有!”虞舟舟和苏晨曦对沈肆崇拜地五体投地,忙不迭地就应下了,景轻咬紧牙齿,愤愤地、小小地翻了个白眼。
他慢吞吞地跟在虞舟舟身后,每走一步,轻盈的铃铛声就会响起,那声音其实很轻,像蝴蝶扑闪翅膀似的,越有心的人听得越清楚,被长裤掩着的时候,其实人声稍微大点就完全听不到,但景轻还是心虚。
特别是铃铛声一响,沈肆唇边的笑意就越是深沉。
好不容易到了餐厅,几个人一起端着盘子去拿菜,景轻步子稍稍大了一点,正兴高采烈向沈肆请教问题的虞舟舟忽然“嗯?”了一声,“什么声音?”
景轻屏住呼吸,眼珠盯着玻璃罩里的小蛋糕,一动不敢动。
虞舟舟好奇地左顾右盼,“是风铃的声音?没看见啊?”
苏晨曦附和道,“我也听到了,怪好听的欸!”
一点薄红浮上耳尖,景轻姿势僵硬地伫在原地,目光不知所措地在糕点上瞄来瞄去。
“听错了?”虞舟舟耸了耸肩,继续兴奋地和沈肆聊天说地,向前走去。
景轻松了口气,清澈的眼珠一翻,再次朝沈肆投去一个小小的白眼,走在前面的沈肆似有所感似的,忽然回过头来。
他接受到了那个白眼,唇角牵起一抹恶劣而愉悦的弧度。
挑好早餐之后,几个人才找了个空桌子坐了下来,时间不早了,人也越来越多,隐约可见的铃铛声终于被彻底淹没,景轻长长地松了口气,带着点恼火的小情绪,坐在沈肆对面。
虞舟舟和苏晨曦叽叽喳喳地和沈肆聊天,景轻没心情听,自顾自地埋头吃饭,他现在只想赶紧吃完饭离沈肆远点。
可吃着吃着,脚踝上忽然传来诡异的触感。
长长的桌布下,在谁也看不到的隐秘之处,仿佛一条狡猾的小蛇一样,有什么东西轻轻沿着他的小腿攀爬向上,裤脚被轻轻挑起,冰凉的鞋尖拨弄着那颗小小的铃铛,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
景轻,“咳咳!”
虞舟舟忙抽出纸巾递过去,“慢点吃轻轻,时间还早呢,不急。”
景轻脸颊涨红,支支吾吾地,“嗯嗯,好。”
“轻轻有没有什么想问沈哥的啊,多好的机会!你们两个怎么都这么闷葫芦!”虞舟舟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他。
“没、没有,”景轻埋头塞了一块曲奇饼,挪了挪腿,热气滚烫地爬到脸上。
沈肆稍稍眯起眼,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景轻生闷气的模样,然后,桌子下的鞋尖紧追了过来,暧昧地轻蹭着景轻戴着脚链的踝骨。
这男人怎么能一边谈笑风生,一边做出这么……这么下流的事来!
景轻,“咳咳咳咳!”
又是一口牛奶呛到,景轻忍无可忍地放下筷子,眼尾挑起,用力瞪着罪魁祸首。
“怎么了?”沈肆无辜地回视,“轻轻怎么总是对我这么凶?”
无赖!简直是无赖!
景轻端起餐盘,“我吃饱了,我先去化妆。”
虞舟舟茫然地注视着景轻又像生气,又像落荒而逃的背影,“轻轻这是怎么了?”
苏晨曦也很茫然,“不知道……怎么了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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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场,景轻一路跑到化妆车上,向化妆师要了一块油泥,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将油泥塞进铃铛封死,避免再发出任何让他尴尬的声音。
顺利地化完妆换好衣服,景轻深呼吸了几次,逼迫自己尽快进入工作状态,他谨记着沈肆教过的东西,复杂的感情提炼核心,稍加润色……铃铛在脚踝处晃荡了一下,皮肤上漾起一片麻麻的痒。
沈肆,沈肆,无处不在的沈肆!
好在他准备地非常充分,有一段戏他台词很多,但导演惊讶地发现,景轻不止熟练地记下了自己的台词,甚至连对手演员的台词都滚股烂熟。
上午的拍摄进行地很顺利,只是到了中午的时候,气氛忽然再次诡异起来。
无数双眼睛悄悄地打量着景轻,窃窃私语潮水似的涌过来,景轻有点不解,直到一个实在看不下去的小女生让他看热搜,景轻这才想起自己一上午没打开的手机,他打开微博,看到上面鲜红的热搜话题:景轻,gay装直的男绿茶。
因为不久前才被公司安排和虞舟舟炒过一次cp,两个人热度很高,可突然爆出“gay装直”的事情,在粉丝眼里,景轻就是那种明明是gay但却和女孩子勾勾搭搭,不顾女孩名声和幸福,只想利用虞舟舟往上爬的小人。
虞舟舟的粉丝愤怒下场,骂人的话难听的要死,甚至p了景轻的遗照。
因为下午没有戏,虞舟舟早早就请假去隔壁古镇玩,这时并不在剧组里,就连苏晨曦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景轻在冷风中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质问和鄙夷,手指发抖地点开那条热搜。
热搜下面是张超的采访。
“景轻就是个gay啊,大学的时候他追过我,他那么好看,我就同意喽,”张超看着镜头,“我本来不想说什么,但他装直骗人家小女孩就不对了。”
“我必须要为受骗的小女孩伸张正义。”
“这是景轻当初写给我的情书和表白信,还有我们的合影,是的,我和他发生过关系,他是下面那个。”
阴冷的风吹在身上,景轻捏紧手机,只觉得自己连灵魂都被冻僵了。
怎么会这样?!
张超展示出的那些照片里,他笑容很甜地看着对方,甚至任由对方抚摸自己的头发……
太荒唐了!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饶是他向来冷静从容,这一刻,莫名的心悸仿佛毒蛇一样缠紧他的喉咙,景轻脸色苍白地想,沈肆看到了吗?
沈肆看到这些了吗?沈肆知道自己是……他最厌恶、最恶心的那种人了吗?
热搜还在发酵,很多人的安慰信息发了过来,飞姐已经联系好营销团队准备反攻,虞舟舟故作淡然地跟他说,我已经叫粉丝别跟风了,轻轻别怕啊,有人黑你证明我们有名气了对不对?
就连导演都走过来,轻声安慰他:要是不舒服,下午可以放假。
就连故作严肃的景父都让景城询问需不需要景家插手。
很多人都在安慰他,关心他。
可是,沈肆没有发来任何消息。
他最担心的那个人,连只言片语都没发来。
景轻颤抖地打开沈肆的聊天框,眼泪瞬间弥漫上来,他不知所措地编辑、删除、再次编辑、再次删除、最后却连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完了。
他想,沈肆一定觉得恶心。
耻骨处的牙印已经消退,但唇舌和牙齿的触感还逼真地留在皮肤上,昨天他们才同床共枕过,沈肆毫无芥蒂地将他抱在怀里,在脚踝上系伤宣誓所有权的银链。
他享受着沈肆唯一的偏疼和宠爱。
现在,这一切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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