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交代完事情没多久就无情地把他们赶走了。

张雀回屋继续躺尸，到了半夜又听到奇怪的野兽叫声，就在她的屋子附近，关不严的房门在夜风中哐哐作响，树影在窗外张牙舞爪，用凳子挨着门都无法让人心安，所以这第二夜，依然没有睡好。

人没休息好，容易闹脾气，她只能去找虚尘子发泄。

虚尘子撸了撸他的白胡须，认真琢磨道：“要不你也住我这里得了，我们三个人挤一挤也是可以的。”

尼玛，果然是个不要脸的臭道士！

“我们桃源谷家家户户都没有落锁的习惯。要不这样，你把他领走，让他给你看门。”虚尘子的手直直地指向正在洒扫的侍童。

后者听言，正在忙碌的动作停了下来，他转过头来，目光审慎地看向虚尘子，张雀竟看出有那么一丝委屈，有点像被主人兴致一来就随意送人的狗子。

这样乖巧自持的少年，平日里又认真做事，没什么存在感的，其实并不讨人嫌的。

她那里刚好有里外两间屋子，这样一来，她也就不必自己打扫屋子了，岂不美哉。

张雀并不反对，但她尊重当事人的意见。

“你可以拒绝的。”她看着他一脸麻木的样子提醒道。

但他马上收回了目光，继续认真做事：“听凭道长做主。”说话的语气竟也是淡然的无所谓的，半丝扭捏也无。

“那就这么定了。”虚尘子拍板道，“我真是个能人啊！”

是的，每次他都能逍遥事外，把麻烦留给别人。在这点上，他可真是个能人。

所以当晚子时奇怪的啸叫声再次出现在附近时，张雀毫无愧疚地叩开了少年的门：“小献献，你听听就是这个声音，这是什么怪兽？”

少年起身，分辨了一瞬，剑眉微蹙道：“这不是怪兽。”看了一眼衣着单薄的张雀，“姑娘请先回屋吧。”

张雀回到自己屋子，狐疑地关注着外面的动静，不一会儿嚣叫声果然停了下来，却听得有人声在对话，张雀听不分明，刚想出门探探情况，却见少年回来了。

“究竟怎么回事？”

“姑娘以后晚上睡觉，还是熄了灯吧。那不是野兽，是常啸师兄，他看到姑娘屋里点了灯，以为姑娘有危险，所以在周围徘徊。”

“所以，这几天是他发出的声音？”张雀听得瞠目结舌，“这是正常人能做出的事情？”

“听道长提起过，常啸师兄小时候是在狼群中长大的，有一次受了伤被道长所救，就带进了桃源谷里。”

怪不得他叫“常啸”啊，怪不得第一次见面他像一个社恐症患者一样一言不发逃得飞快，还以为是被她的脸吓得，原来还没能适应人类社会。

“知道了，我本来就是有点怕才会一直燃着灯，没想到反而造成了误会。”张雀释然，“小献献，你真棒，又帮我解决了一个难题。”

“姑娘不必客气。”少年面色微沉，“姑娘以后叫我阿献就行。”

“小献献不是挺好听的吗，怎么道长叫得我叫不得？”

“我应该比雀仙姑娘虚长两岁。”少年含蓄地抗议道。

忘了，原是自己这颗御姐的心没有隐藏好，“那我叫你献哥哥吧。”张雀笑道，“我叫你一声献哥哥，你听着可还顺耳？”

少年眼皮直跳，撤退道：“姑娘随意吧。”

后来两日都相安无事，张雀借口身体不适，做女红的书，看两眼就丢到一边去了。

她在期待月圆之夜，有什么崭新的技能向她开启。这谷内之人各有擅长之术，她也已有所耳闻，比如何诩的岐黄药石、常啸的机关锻造、展颜的武功音律、公孙畴的？据说是偷盗，就姑且称之为奇技淫巧好了。反正都是高精尖的技能，在这乱世行走江湖混口饭吃，完全不在话下。

所以虚尘子提前把她托付给大师兄带去桃源秘境：“雀雀乖徒儿，实在抱歉，在这重要的时刻为师没能守护在你身边见证奇迹……”

啊，虚尘子这虚伪的台词，实在酸的她牙疼：“你去忙儿你的吧，有大师兄在就好了。”

张雀谄媚地看了一眼大师兄，一身白衣的他面无表情，轻轻“嗯”了一声，冷得就像冬天挂在屋檐下的冰棱——虽然冷呢，还有点好看。

桃源秘境在整个桃源谷的制高点，竟然离她的“天人合一”很近，从她的小筑出发通过一条比较隐蔽的山路便可达到。

到了山顶，只见一座巨大的人形石像伫立山顶，在满月大盛的光芒下可以清晰地看出是一个荆钗布衣的美貌女子。眉目恬淡，又充满灵气，只见她左手拿着布料，右手拿着针线，正作缝衣状……

张雀心道，裁缝什么的可真是传统啊！

突然想起，虚尘子曾说她的眼睛长得像一位故人，不会就是这个雕像吧。仔细一看确有几分心惊的相似——在她毁容之前，张雀心想，这大女主的身份要藏不住了吗？

这会儿她的眼睛被虚尘子的激素汤都搞得大小眼，除了她和虚尘子就没人知道了。

“针线活做的怎么样了？”大师兄的发问突然打断了她的思绪，问得张雀虎躯一震。

“正学着，可能我不适合做这些细致活，学了几天没什么长进。”

“这么说来，你还是适合干农活？”

“呃……”张雀搓手，“我再琢磨琢磨，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说话间，大师兄将她带到了石像的后方，桃源秘境的入口就在此，他一走近石门就自动打开了。

入得里面，别有洞天，像是一个纵横交错大小相连的溶洞。

穿过小道，是豁然开朗的道场，月光从穹顶的无数小孔照入，通过镜面和棱镜的反射折射最后汇聚于八卦图的中心点。

“站上去。”大师兄不带感情的声音传来。

也幸好是月光，如果是日光，她怕是要自燃了。她可以考虑白天带一只野味上来，孜然味五香味任选。

张雀撩了一下头发，自信上前，谁还不是个天命之女。

她站上去后，神奇的光线好像把她的身体穿透了，又四散开去，好像她的身体里面有什么晶莹之物。她的身体成了树干，那些光线竟像是树冠一般，漫射出特定的造型。这不科学啊，物理学家们的棺材板都要按不住了。

所以，这就是她的天赋树？这个造型到底说明了什么，有没有天命之女的排场？

“月窟属性。废了。”依旧是大师兄不带感情的声音，此刻十分清晰的传来。

听到后面两个字，张雀只觉耳朵嗡了一下，“咋……了？”

“月窟属性，是要修习魅惑之术的，以你的资质……”大师兄看了看她的脸，“应该是废了。”

她这才幡然醒悟，她真傻，真的，明知道原女主是个什么货色，能有什么狂甩酷炫吊炸天的天赋留给她？

张雀欲哭无泪。

却听“哐啷”一声，一堵石墙转了过来，上面隐约都是小篆，大师兄趁她呆愣间隙，利索地拿宣纸将上面的字拓印了下来，转成轴，塞到她手里。

“秘籍，拿回去研习吧。”

那堵石墙很快又转了回去。

张雀盯着周围一圈直径，至少可以分割为十块以上这样的石墙，是不是只要光线折射出不同角度就可以让不同方位的石墙转过来？

“你在想什么？”大师兄看到眼前的姑娘左顾右盼围看一周，死气沉沉的眼珠突然亮了起来，还点了下头。

“你办不到的。”他的声音像腊月的寒风灌入她耳，“你甚至，都进不来。”

“没有啦。”张雀矢口否认，“我只是觉得这些设计很新奇。”

“桃源秘境的入口只认我和师叔。”他再次提醒，“不属于你的东西别强要，这会让你事倍功半，甚至走火入魔。”

“难道这个天赋树系统不会出错吗？”张雀质疑道，“要不大师兄你站上来看看，可能这次也跟我一样呢？”

大师兄并没有理会她，已经往洞外走去，“这些不是你考虑的事情，走罢。”

张雀无奈，只能耷拉着脸跟了出去，出得洞外，手中的“魅惑秘籍”几乎已经被她拧成了麻条……能看出来她是多么地嫌弃。

“术业并无高低贵贱之分，只要把它用在正道上。”他用以前桃源谷谷主教过他的话转达给这位有点沮丧的小师妹。

当年他来测自己的天赋树，只开启武功和音韵的时候也有点沮丧，因为他听说有一种“天根”属性，会同时开启十道石墙。

“行了，我懂，大师兄。”她不怕学这个，她怕的是宿命，学这个总不会比学女红更无聊吧，“谢谢你的指点。”

大师兄轻轻哼了一声，两人就着月光往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