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下山，简鱼决定先去找杜老板买酒。
“清露酒的味道太不一样了，上次我们去桃花村，在路上喝的紫花酒和它味道有点像，但口感浑浊了很多。杜老板为什么不把清露酒卖出去，一旦出了清风城就喝不上，真是太可惜了。”
“把酒运到外地卖成本太高，外地人也不一定喜欢这个口味。”
“我记得这酒后劲可大，上次三师兄多喝了几杯，睡了两天两夜。”
“他酒量本来就不好。”
“我们酒量都不好……那天我看见二师兄和六师弟在一起喝酒来着，二师兄喝醉了，六师弟倒是很清醒。”
“……他们说什么了？”
“不知道，我就是远远看见了，也没过去。”
“看来他们关系很好。”
楚稞呵呵笑：“那当然，二师兄可照顾他了，我当初拜师的时候，他可没这么照顾我。”
简鱼：“你当初不是还要教六师弟么，现在怎么没和他来往了？”
楚稞：“他也不用我教啊，而且他这人怪怪的，我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唉，我好想要个正常的师弟啊。”
他们说话，左明曜完全插不进嘴，他站在后面一点的位置，低头跟着简鱼的影子走。两人的氛围融不进去，他站在这里根本就是多余的，左明曜觉得尴尬，不知道大师兄为什么要带他出来。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挺高兴的……但比起自己这样的一个普通外门弟子，简鱼和亲传师弟更亲密也是正常的。
就这么到了酒庄，简鱼说问道宗前来拜访，门口小童道：“师傅说问道宗的不必再来了。”简鱼又让他报上自己的名字，过了一会，杜老板让他们进去。
左明曜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坐在大堂里，脸色十分难看，问：“你还来做什么？”
“当然是买酒。”
“哼，杜某的酒哪入的了问道宗的眼，请回吧！”
他要真想让简鱼回去，就不会让他们进来了，简鱼拱了拱手，笑道：“清风城里，除了您这，哪儿还有更好的酒。”
杜老板哼了一声，简鱼继续道：“我那个师弟哪里得罪了杜老板，你先给我说说，咱们这几年的交情，总不能因为其他人断了。”
杜老板表情稍微松弛了一些，给他们讲述之前的事。酒庄给问道宗供酒本来就是说好的事，他今年还专门准备了一些新酿的山泉酒，和黎星剑交接的时候，黎星剑让他多准备一批，谈好了价格，临近交货的时候，黎星剑要砍价。杜老板气急，但那批酒已经准备好了。他本来都准备答应下来，但黎星剑又忽然不要了，杜老板多方打听之后，才知道他已经谈好了另外一家酒庄。杜老板去和黎星剑理论，还被赶出问道宗。他之前和简鱼合作两年，彼此信任，因此连定金都没要，现在只能看着那批酒砸在自己手里。
简鱼沉思片刻，道：“酒我们还是要的，多少问道宗弟子就等着过年喝您一口清露酒呢，具体的咱们再细谈……”
杜老板瞥了一眼另外两人，问：“这两位是？”
“我的师弟，楚稞，明曜。”简鱼道：“你应该还没见过他们，楚稞以前被叫做血手屠……”
“师兄！”楚稞惊惶地叫了一声，不要随便提别人的黑历史啊！
简鱼笑，然后和杜老板去谈细节，楚稞和左明曜在这个过程中毫无参与感，楚稞往外指了指，简鱼点头，他便硬拉着左明曜离开酒庄。
“我们出去逛逛！”楚稞对左明曜说：“他们还要聊好久，前面有卖烧鸭的，可好吃了，我请你！”
左明曜还是更想留在酒庄，但楚稞不容置疑地拉着他走了。两人去买了烧鸭，又去逛了几家店，找了间茶馆坐下，点了几个小菜。茶馆里有说书人，他们坐在二楼，还能看到窗户外的景色。
“你想不想去哪儿逛逛？”楚稞问。
左明曜摇头。
“那等会我们去西市，大师兄给我个单子，让我买些东西。不过也不用着急，时间还早呢。”楚稞：“诶，你来问道宗这么久，都没有出来逛逛吗？”
左明曜：“早上要上课，下午要练剑，我还要看守后山秘境。”
“那地方根本没人会去，你知道吗，那里原来是为了惩罚触犯门规的弟子，用来关禁闭的。”楚稞道：“里面好像很可怕，后来废弃了，也没人敢去。”
左明曜不知道这些事，默默地听着。
楚稞虽然醉心于武学，但也会抽空跑出来玩。他说起清风城各个好玩的地方如数家珍，道：“我刚来的时候，身上没钱，吃的都是霸王餐，那些人又追不上我，结果有一次，被大师兄抓住了，哈哈哈……后来我才知道，是那家店提前去找大师兄帮忙，他就在那儿等着我。”
他说吃霸王餐的时候，也挺自豪的样子，楚稞接着道：“那时候没办法，我正逃命呢，当时得罪了一个大帮派，他们一路追杀我到清风城，最后还是大师兄摆平了这件事。”
左明曜想起刚才简鱼说的外号：“血手屠……？”
“哎呀，不要提那个称号，很丢人的。”楚稞不好意思地道：“我原来是苏城人，当地有个挺厉害的龙海帮，帮主儿子强抢民女，我教训了他一下，结果他回去找他爹告状，他爹请我去做客，我去赴宴，杀了半数帮众，还在他面前一刀割了他儿子的喉咙。帮主就疯了，请高手追杀我，我就一直跑一直跑，莫名其妙跑到了清风城。”
左明曜心里微微一惊，没想到他看着活泼单纯，竟然还有这么惊心动魄的往事。
其实这件事在江湖中广为人知，大家给楚稞起了个“血手屠人”的称号，楚稞一听见就头皮发麻。
左明曜问：“后来呢？”
“龙海帮元气大伤，被白河帮会吞并，就消失了。后来白河帮又被另一个帮会吞并，苏城是那样的，你来我往，很没意思。”楚稞道：“大师兄说我有练剑的天赋，让我留在问道宗磨炼心性，我就留下来了，没想到转眼就过去一年多了。”
左明曜听他感慨，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不管怎么样，他对大师兄又多了一份了解。
楚稞忽然问道：“你是怎么认识大师兄的？”
左明曜：“……之前，他在武学上指点过我。”
“哦——”楚稞勾起嘴角，打量着他，目光似有深意。
他们之后去买了东西，又回酒庄，简鱼已经和杜老板谈好了，杜老板脸上笑嘻嘻的，他们走的时候，杜老板还热情地送了他们两壶新丰酒。
出来之后，楚稞问：“大师兄，你怎么做到的？”
“杜老板虽然是生意人，但也是手艺人。”简鱼道：“他从小就在酒窖长大，一辈子都在研究酒，做出来的酒和市面上的都不一样……我很欣赏杜老板这种人。”
“听上去很厉害啊。”楚稞说。
“不论在哪个领域，能登峰造极者，都很厉害。”简鱼对楚稞说：“你去帮我买个东西。”
楚稞茫然：“买什么？”
简鱼偏了偏头，道：“你看着买吧。”
楚稞：“……我知道了。”
楚稞走了之后，就剩他们两个人了。左明曜忽然紧张起来，就听简鱼道：“他刚才带你逛过了吧，清风城确实有不少稀奇玩意和奇人异士，你得了空，可以下山来玩。”
左明曜应了一声，但他根本不可能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简鱼无奈地笑了笑，问：“大猫最近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天气冷了，它喜欢钻被窝里睡觉。”
“完全被你拐跑了啊。”简鱼叹息一声，道：“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左明曜跟在他身后，终于反应过来简鱼是有意支开楚稞，他盯着大师兄的袖口，迷迷糊糊地被带到了目的地。
那居然是一家布庄，左明曜顿时脸色苍白，几乎不敢踏进去。简鱼对此一无所知，他和老板打了个招呼，让老板拿几件现成的成衣，才转身对左明曜道：“过来试试。”
左明曜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僵硬地走过去，简鱼以为他在紧张，上前按住左明曜的肩膀，扶着他站直，道：“就按这个体量拿。”
老板很快拿了几件衣服过来给左明曜试穿，他的身体带着少年的坚韧和长期练武的力量感，穿什么都很好看。只是左明曜始终十分窘迫，简鱼打量半晌，说：“你还要长个子的吧，要不要干脆买大点……”
“不用，就这样吧。”左明曜匆忙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
“也行。”简鱼让老板把衣服收起来，老板说要送给他，简鱼还是坚持付了钱。出来之后，左明曜抱着那些衣服不知所措，下意识又想弯下腰，简鱼扶住他，按在脊背上，让他站直了。
“以后不用伪装成驼子，你就说我带你去找了个神医，治好了。”简鱼道：“随便糊弄一下，旁人其实不会在意这些事的。”
左明曜恍然大悟，他专门带自己出来这一趟，原来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
有简鱼为左明曜背书，再离谱别人也会信的，更何况，他真的认识一个神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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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若只初见（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