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一声,裴望舒的脑子顿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体内燥热着,仿佛置身火海之中,喘不过气来,昏昏沉沉的,他只得大口喘着粗气来缓解。
他全身发软,倏忽间松开了手上的人,跪在地上开始大咳。
咳出来的血无章的溅在地上,他的意识渐渐涣散,听不清周围嘈杂的声音,摇摇欲坠,但却没有一头栽倒在地。
是幕桥昔及时上前扶住了他。
后面发生了什么,裴望舒已经感知不到了。
幕桥昔阴沉着脸,蹲下身去将陷入昏迷的裴望舒扶了起来,眼神冷的移向了正哎呦叫疼被两名侍从扶着的王见仁。
他忍不了,他都不敢碰的人就这么被别人糟蹋。
“哪只手?”幕桥昔这一声出来,连空气都颤了颤,吓得周围的围观者都下意识的闭上了嘴。
“什么手?”虽是狼狈,但王见仁仍未见有分毫知错,语气甚至带着些不快。
幕桥昔单手扛着裴望舒,空下一只手去拔剑,还是那一句话,只是语气又多了几分杀气:“我问你,哪只手?”
王见仁意识到不妙,后退了几步开始摆出家底。
“喂……喂你知不知道我是谁!要是,要是敢动我你就是跟整个王府为敌!我爹可是……”
“我管你爹是谁。”幕桥昔猛然一脚将他踹回了地上。
只听一声痛叫,人群中传出一声孩童的叫喊:“是左手,我看到了!”
王见仁开始害怕,语气中多了几分颤音:“别,别过来……我爹可是万灵宗的副门主!”
幕桥昔运气浮剑,向前一步,伸手去抽出王见仁胸口的那块藤蔓缠绕纹样的黑青令牌,拿着摆了摆:“我就说这东西怎么这么眼熟。”
“这令牌,我先借走了。”幕桥昔很自然的将这东西塞入自己的衣袋中。
没给王见仁反应的时间,他伸手抓剑,手起剑落,干脆利落的劈了下去。
下一秒,血溅满天,一地猩红。
噔噔一声——残肢落地。
有人拍手叫好,有人掩嘴而逃,惊呼声连绵不绝。
王见仁嘴上一直你……你你的喊着,用剩下的一只手去捂住那平整的切口,他身旁的两位侍从赶忙上前给他疗伤。
“万灵宗……不,不会放过你的。”其中一位侍从转过头去颤颤震声道。
幕桥昔没有理会,而是收了剑,默默抬起裴望舒的一只手,将他整个人打横抱起。
实话说幕桥昔现在也不知道要带他去哪。
幕桥昔思索着转身抬头一看,正见客栈内老板娘在躲在木门后向他招着手,示意他进来。
刚进店,老板娘赶忙上前捂着嘴担心道:“哎呀,怎么成这样了!这位小公子也是好心,客官您带他休息好便离开吧,王府肯定是不会就这么放过你们的。”
幕桥昔点头应下:“多谢老板娘。”
遂抱着裴望舒回了原来的那间房。
见幕桥昔就这么离开了,王见仁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对看戏的百姓发泄:“敢惹我,你们这群贱民也别想好过!”
大家听见这话,都纷纷咂叭着嘴散开来。
这场闹剧,以王府的人来将王见仁带走草草结束……
幕桥昔刚将裴望舒放上床时,还没来得及直起身,脖子便被一双手死死环住。
是裴望舒,但此刻的他双目无神死死盯着幕桥昔的脸。
“裴尊主……”幕桥昔被裴望舒无意识的扒拉到了床上,耳根处微微泛起了红,他语气似在隐忍着什么,一字一句道,“过分了哈。”
没有回应声,只有越来越不安分的手抚上了幕桥昔,他翻了个身,将幕桥昔压在了身下。
在此起彼伏的呼吸下,温热的气体轻柔的打在了幕桥昔脸上。
能明显的感受到,对方扑通的心跳,幕桥昔轻推着裴望舒的肩膀,但阻挡不住他靠近的脑袋。
他的肩角的衣服被那乱来的手轻扒开了些,紧接着是肩膀处传来的一震刺痛。
这行为是被魔族的血脉所驱使的,每当受伤太过严重,为了更好恢复总需要汲取一些修真之人的鲜血,修为越高,越有助于恢复。
虽为人形,却食人精血。
这点大概是魔界里人形魔族跟普通人类的最大区别了吧。
一会儿后,裴望舒似乎是恢复了些意识,移开了嘴,整个人翻了个身从幕桥昔身上挪了开来。
睡过去了?幕桥昔看着在床上蜷缩成一团的裴望舒,站起身来处理了一下还向外溢着血的口子。
一回想到刚刚,他的脸上便不由自主地染上红晕,只得撑着脑袋默默到一边去打算干点什么给自己冷静一下。
等裴望舒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那张熟悉的床上。
他偏过头去,看着靠在墙边摸着巾帕擦剑的幕桥昔,想开口却没有力气,只是静静盯着他。
有一瞬,他竟在他的身上看出了一些傅怀沧的影子……
幕桥昔抬眸看他,将手中剑置于墙边朝他走来:“醒了?”
他挤出一声很轻的“嗯”。
他觉着里些奇怪,便咽了口口水,才感觉到自己嘴里充斥着血腥味,缓了一会后愣愣的看向幕桥昔肩膀处,有些难为情的开口:“抱歉。”
见幕桥昔没有回答,他又补充道:“这并非我意……”
“无碍,裴尊主现在应该好好休息才是。”幕桥昔两手并用把要从床上坐起来的裴望舒按了回去,“这也不能怪你。”
“那,能说说我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吗?”裴望舒伸出手去拉住了幕桥昔的衣角。
幕桥昔在床边坐了下来,简单一句交代了事情的经过。
“我使了些恐吓法子把他吓走了,不过此番下来他应该是不会善罢甘休。”
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门被砰的一声推开了。
仔细一看推门而入的是一位小朋友,还被店内的小二俩手轻拽着:“这位小友,不能乱闯啊!”
“我,我有急事要找这位哥哥!”他双手乱挥,但看得出来指的是幕桥昔。
这个声音,幕桥昔感觉刚刚好像听过。
这位小朋友挣开了小二的双手,跌跌撞撞跑到了幕桥昔的跟前呼呼喘气:“大哥哥,你等下是要离开吗?”
幕桥昔看了眼还在床上起不来的裴望舒,淡淡道:“也许吧,何事?”
“我叫沈奎彦,想问问大哥哥你离开的话会不会经过醉仙帮,我需要,需要去那里找我的父亲!”沈奎彦流水般将话一口气全讲了出来,险些缺了氧低了脑袋喘了几口,又抬起头用闪着星星,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没等幕桥昔回答,裴望舒抢先接了话:“我正是要去醉仙帮,那位大哥哥不去,我带你去。”
“什么?”听到此番话语,幕桥昔神色中带了些不解。
“我们都走了,这里百姓怎么办?你也说了那人肯定会回来报仇的。”因为刚刚吸食了些精血的缘故,他现在恢复的差不多了,撑着身子直直坐起来看向幕桥昔。
“但于我而言,你更重要……”幕桥昔不愿。
裴望舒的眼神恢复了以前那般冷峻,深邃的眼眸中透出昔日的威严:“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本座会想办法去解决的,这一路来也是幸苦你了。”
“只求你能……先帮我看住这里。”裴望舒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劳烦你了。”
沈奎彦打了个岔:“可是这位大哥哥你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很弱欸,真的可以吗?”
“我名扬四方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裴望舒开玩笑般伸手往他脑门上轻戳了一下,“就这样吧,我自己可以的。”
幕桥昔知道他心意已决,便走过去将自己的佩剑拿起插进剑鞘递给裴望舒。
他接过剑低头看了眼,银白色的剑鞘上刻着“苍澜”二字,附带着条碧蓝色流苏,上面篆刻的条条波浪竖纹颇有破海呼云之势。
“这是做什么?”他问。
幕桥昔则是去床边拿起裴望舒的剑在手中掂量了几下道:“我剑‘苍澜’和你的‘怀望’不同,它自身可以储存法气,既然你执意一人前去,那便用我的剑防身罢。”
这样一来,裴望舒在遇到危险的话只需要利用这配剑里面存储着的法气攻击就可以了,无需要自身再运气,但有一个问题就是,万一用完了怎么办?
还没等裴望舒发问,幕桥昔就心有灵犀的开了口:“此剑与我自身是连通的,不必担心会法气枯竭。”
看了眼在旁边听的一愣一愣的沈奎彦,幕桥昔将脑袋凑了过去在他耳边轻言:“就让我换个方式陪着裴尊主。”
“嗯,那便在此分别了,下次见面,本座可不会再像这番狼狈模样了。”裴望舒起身,随手把散掉的头发编回之前的模样后就向着门外坦然离去。
“等等我呀大哥哥,带上我!”沈奎彦在后面小跑追着。
幕桥昔在原地看着手中的‘怀望’出神,等回过神来周围已经空荡荡了,有种说不出来的寂寞感。
他走到窗边扒住窗柩,看着裴望舒带着个小屁孩的身影从窗外闪过,愣神一瞬忽然想到了什么忙撑手翻出窗去从二楼一跃而下,轻空踏步几下追上了裴望舒。
裴望舒正走着跟沈奎彦闲谈,后面突然有声音喊住了他。
“阿今。”
裴望闻声舒回头。
“这个,你会用得到的。”幕桥昔给出了刚在王见仁身上“借走”的令牌,“要进去的话,出示这个令牌可能会方便很多。”
裴望舒定睛一看:“万灵宗的令牌?你怎么会有这个?”
沈奎彦第一次见,在一旁大大的哇了一声:“我看他们有这种的都好厉害的!”
“找人借来的。”幕桥昔浅笑,“这东西一般门内普通弟子还真没有。”
告别了幕桥昔后,沈奎彦凭借着在这里土生土长了十二年的本事,带着裴望舒抄了个近道从向井镇西门离开。
到了郊外后,裴望舒问他:“小朋友,你知道醉仙帮在这里那个方位吗?”
走了一会后他发现作为路痴的他只知道醉仙帮在平清峰上,但人界这么大,他真不知道要往哪去啊!!
好在……
一点也不好……沈奎彦嘻嘻了两声挠着头说他第一次出镇子,不知道。
他现在有点后悔没带上幕桥昔了,他看了看四周,这荒郊野岭的也没人可以让他问路。
而且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刮起了一层厚厚的黄沙,他甚至分辨不清来时的路。
“真是……”裴望舒调整了下语气略微偏过脑袋,躲过了朝他脑袋直直射来的箭矢。“真是时运不济。”
这可把沈奎彦吓了一大跳,连话都说不顺畅了:“哇……哇……哇呀有人要暗杀我们。”
裴望舒还有闲心纠正他:“不是我们,是我。”
他凝神看去,想从这漫天黄沙中看清匿藏在不知何处的危险,呼啸的风声不绝于耳,风中夹带着一声划破黄沙的呼哧声,又是一道箭矢射来,裴望舒猛地抬剑挡下。
“大哥哥,你,你不害怕吗?”沈奎彦抓住他的衣角躲到了他的身后。
“肯定怕呀,但要是气势上都输了,那对方肯定更肆无忌惮了。”裴望舒自己挡下那一箭的手都在抖,但还是强装镇定大喊一声,“给本座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裴望舒有种预感,这个躲在暗处的人他可能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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