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不眴笑：“给你带了好东西，但是，那孩子你是怎么遇上的？”

“路上捡的。”

释迦看着那朵白莲把手里的小包袱放到矮桌上，自己走到小老头身边三言两语将人诓出了门，没再回应释迦的话。

看着关不眴一动不动，释迦再耐不住心底一直窝着的火。傍晚那颗馒头虽然算不上什么挑战，但也的确是擦自己底线的边，谁能想到回到公廨以后更离谱。那半百老头竟然拿面坨煮汤忽悠他！

摸鱼这块属实是给这老头子玩明白了。赶明而儿一定要写一封举报信！让这小老头回乡下喝面汤去。

释迦有些颓丧地开始翻找关不眴手里提的包袱，期待着能看到什么阳间玩意儿来缓和他的心情，却看关不眴从胸口掏出一方黑色小匣，从里面拿出一部智能手机出来——

这玩意儿释迦可熟得不能再熟了。

释迦有些欣喜，对着关不眴的脸比了个大拇指：“你是真牛比。”一面爱不释手地把手机握进手心，熟练地开机，激动的心情在越过开机动画看到屏幕右上角的小白叉时重新坠入谷底。

“怎么没信号……”那这手机跟废铁有什么区别。

关不眴不恼，慢吞吞从包袱里取出几块铁皮饭盒，轻轻放在食案上，“不是还可以打游戏吗？”

“网都没有还打什么游戏？”

关不眴一边把饭盒盖子掀开，一边望向释迦的脸，看着他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的模样笑：“不是还有单机模式吗？”

释迦听罢嘴角不自觉抽动一瞬，有些无语，这些东西你倒是挺懂。

连单机模式都知道，就是不知道出门也带上他。收起手机看向桌子上那些饭盒，鼻尖蹭过熟悉的食物香气，瞬间将一整天的不快都暂时消解了。

“你去夜市了！”

肯定是张大婶那家摊子，这卤牛肉的刀功就属她家的最精准。还全挑的他最喜欢的买，关不眴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还挺细心的嘛。

看着一桌好菜，释迦舌尖已经分泌出涎液。

一直在一旁满脸崇拜看着关不眴的小孩看释迦动手后，自己也大方起来拿手指捻起一片纸薄的卤牛肉迅速塞进嘴里。

两个年龄差不少的男性，抛却了刚刚的不自在，针对面前这一餐饭大快朵颐起来。生怕比对方慢一分半秒。

关不眴看着两个孩子，想起刚刚路过夜市时被那提刀的大妈拦住的场景——

“你是白天跟小迦一起回家的那个男人吧，你是他老师？”

大妈面露疑色打量他，手里的肉刀磨得锃亮，在夜市的紫外线灯照射下闪着骇人的光，特地在他面前晃了晃，生怕吓不着他。

关不眴笑着，礼貌点头，“可以这么说。”

虽然不觑，但看着那刀子在空中晃来晃去，心里还是抖的。本以为是熟悉的邻居要给下马威，下一秒又看着那大妈手脚麻利从推车摊子里收拾出好几个金属饭盒，愣是拉着他塞了一大堆吃食。

一边塞还一边嘱咐：“那孩子命苦，拜托老师您多照顾照顾他。”

看大妈熟练的手法和模样，之前估计也没少照顾释迦。

这些平凡百姓赋予释迦的恩德，也确到了该还的时候。

面对大妈的恩德，关不眴也欣然接受。

#

释迦和那小娃子正在争抢饭盒中最后一枚猪脚时，听到了头顶关不眴施施然开口。

“吃饱喝足的话，一会儿来我房间，汇报一下今天的工作，带上你的工作日志。”

那语气依旧是如莲似花轻得释迦心里发毛。

其实释迦并不怵他，但心里还是莫名对PT这种东西很是反感，毕竟小组作业答辩大部分时候都是优秀的女同学来完成，每每这时，释迦都有一种精神高度增压的被支配感。并不比说什么单独汇报，他感觉自己的脚趾已经做好开工准备了。

更何况他上岗也才半天，说是当佛祖，佛祖的光没蹭到也就罢了，除了这顿饭，一天他都没舒坦过，有什么可汇报的。

还没见过哪家庙搞这种形式的东西。

那关不眴也是够装的，这么大的县放着不管倒是有时间管他的实习日志，每年年前白塔山拜拜，山前那洼许愿池都没这人能装。

“工作日志是什么？”一旁的孩子吃饱了，挺着个圆肚皮半倚在案前，一双圆眼却目不转睛望着释迦手中的手机，“这个是什么啊？”

手机界面正闪着游戏的开局动画，红蓝交替的光闪入他眼底，整个身体都蠢蠢欲动。

“少儿不宜。”释迦盖好饭盒盖子收回手机，坐在软垫上小憩才想起他一直不知道这孩子的身份，“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吃饱喝足，脸上泛着浅浅的红光，被释迦这么突然一问，原本被游戏勾起的兴致也浇灭下去，囔囔一句，“我是孤儿。”

那声音细如蚊呐，在夜里绞着蝉鸣让释迦听不清明，于是又问了一句，“你大声点我听不清。”

这一问就打紧了，孩子的声音忽然大声爆发，还带着些哭腔，即刻就快哭了一样：“我说我是孤儿！郎君为什么一直问啊！”

……

释迦太阳穴处的青筋跳了跳。

大家都是一样的有什么可委屈的，问的是他的名字又不是他爸妈的名字，这么激动干什么。

本来想说点什么，却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被问到叫什么的时候好像也是一样的反应——

他是在福利院门口被姑婆捡到的，福利院有专门的教学单位，但是姑婆坚持送他去市里的小学念书。和同学老师相处难免被问到家长，他原本出门前就想好了回答，却在被问到第一句时就破了防。

看着面前忍着没哭但鼻涕已经开始下垂的孩子，释迦突然来了兴致想逗上一逗。

“怎么可能呢？人都有父母的，难不成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他摸了摸那孩子的头，故意瞪大眼睛看着那孩子跟他对话，“你要是不知道你爹是谁，我可以委屈一下，当你的爹。”一面说一面眨了眨眼。

这话似有奇效，那孩子立马用袖子擦了一把鼻涕，目光也怨愤起来：“郎君想得真美。”

释迦笑：“你不记得爹娘，也不记得自己名字吗？”

孩子嘴唇一撅：“他们叫我小乔，因为我是在乔府门口……”

话还没说完，释迦就爆笑起来。

“小乔？”释迦看了看他身上的打扮，想了想小乔的模样，笑得更加大声。倒也是挺像的，都挺可爱。

那声笑让孩子完全懵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应，停顿之后察觉到释迦语气中嘲笑的意味，两只拳头气得捏紧，又实在拿面前这个大人没有办法。

直到释迦来到关不眴的房间汇报，都没有从小乔的名字中缓过神来。

孩子被他气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婉言想要玩手机，在他教了基本操作之后才完全消停。

看到释迦满脸写着开心的样子，关不眴不禁皱起眉头来。

这是他带过最差的一届......

释迦也察觉到了关不眴的表情变化，忙把下午做的计划书给关不眴看。那张宣纸看着是潦草一些，但计划本身还是可行性很强的。

至少释迦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今天下午你在隔壁坊的酒肆前一直静坐到了黄昏后？”关不眴按了按眉心，轻叹了一口气。

释迦扬了扬眉毛，对于自己的工作非常自信地点了点头。

关不眴看他这个样子，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那张字迹歪斜潦草的宣纸被关不眴撤到一边，然后他让释迦取出实习须知：“今天开始每天晚上你都需要值班。”

关不眴的声音软绵绵，蹭着蝉鸣更是有气无力，却让释迦听出了难以承受的重量。

原来他之前说的007都是真的。

他不仅白天要上班做任务，晚上要值班。

谁家佛祖这么抗造？更何况他还是实习的。这么一想，释迦默默咬紧了后槽牙。

“待会儿你拿着我的银鱼去白虎寺，午夜过后就可以回来，你要是喜欢睡在那儿也没有问题。”

关不眴自顾自下达任务，假装看不见释迦逐渐狰狞的表情，说完后又补了一句：“值班算加班，可以计算功德，从每天晚上8点开始算，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可以计算一个功德。前提是你没有在值班的时候睡着。”

话音落下，实习须知上便出现了一张值班表，表头有值班地点和日期，但是表格都是待填写的空白表单。

释迦在烛光照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当佛祖真辛苦啊……还加班。”

关不眴：“很辛苦吗？那你是不知道，西方的神都是强制007，你还能上班摸鱼，他们那边可是每天早中晚三餐都业务繁忙，连饭都赶不上吃呢。”

释迦听罢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但是很快就从想法被支配的错觉中清醒过来——这不就是之前自己打工被洗脑的那一套吗？

你要是觉得辛苦你就别干，隔壁超市一个小时才8块钱，你去吗？

但有一点不一样——在那个时候，他还可以硬气一点，跟领导正面硬刚，然后潇洒辞职。但现在的情况就是根本没有退路可选，他是不想值班，也必须要去。

释迦：我的命看起来应该很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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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说媒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