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前。
“嘀嗒，嘀嗒……”
受伤的左臂传来剧痛，猩红的血液汇聚到指尖再缓缓滴落，在叶月身后留下一道蜿蜒的血痕。
叶月脚步不停地随意撕下一片衣角，草草将伤口包扎起来，只有口中细细的喘息才泄露出他的疼痛。
真是太糟糕了啊。
叶月撇了下嘴，深觉自己出门没看黄历。
说好的二级咒灵竟然进化成了特级不说，甚至还学会了领域展开，早在自己踏入校门的那一刻，就已经走入了咒灵的领域……
领域内的一切攻击都具有必中效果，加上过近的距离让他没能躲过咒灵的袭击，只能下意识用左臂护住了致命处，刚想反击回去又被丢到了奇怪的地方。
这个破地方怎么这么大？不知道他没有方向感出门都跟着杰走吗？
而且地面和墙壁都是软的，和心脏似的“咚咚”鼓动着，他想靠墙休息一下都不敢……
等揪出这只咒灵一定要打爆它！
“救命——”
尖利的哀嚎几欲刺破叶月耳膜，他迅速朝着声源跑去，一个庞大而丑陋的怪物直直闯入他的视野。
那是个令人作呕的肉球，像是被许多组织和肉块揉捏成一个坑坑洼洼的团，上面延伸出许多人类的肢体，滴答着腥臭粘腻的红黄色液体，仿若活物般张牙舞爪地晃动着。
肉球的其中几只手臂抓住地上瘫坐颤抖的女人，兴奋地从最中心裂开一张满是尖牙的大嘴，迫不及待地要将女人吞吃入腹。
啧！这届咒灵真是一个比一个丑，让他怎么下嘴啊。
比反胃感更迅速的是叶月放出咒灵的本能，他在咒灵的掩护下靠近肉球，趁其不备将女人救了出来。
领域的特殊性让女人看见了叶月，她如同见到了绝境中乍现的希望，哽咽着说不出一个字，只牢牢抓住叶月受伤的手臂，指甲深深嵌入他的皮肉。
嘶，让她放手她也不会听的，濒死的人比咒术师还疯。
叶月倒吸口气，苦中作乐地想：还好他是宝可梦大师，就算本体带着大型挂件也能战斗。
叶月没有会领域的咒灵，只能以数量取胜。大量咒灵前仆后继地攻击肉球，逐步将它逼至绝境。
“啊——”
肉球突然张嘴，发出一声类似婴儿的啼哭，同一时刻女人也惊恐地尖叫起来。
“救救我，救救我！”
女人全身鼓起奇怪的肉瘤，她歇斯底里地朝叶月哭喊，“你是来救我的吧！快想想办法啊——”
“不是啊。”
叶月实话实说，要不是这人提醒，他都快忘了自己的任务目标只是一只二级咒灵来着。他想将女人扒拉开却扒不动。
“你被诅咒了啊，你做了什么？这个咒……怪物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居然现在才发现，如果是悟一定能第一眼就发现不对。
后面的话女人半点没听进去，叶月的拒绝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濒临崩溃的精神彻底陷入疯狂，她红着眼用全身力气撞向叶月。
叶月猝不及防下踉跄几步，迅速旋身躲过身后肉球的攻击。他正想将女人的手腕折断逼迫她放手，女人却主动退到角落，笑着拾起了什么。
那是……一个婴儿？
奄奄一息的婴儿安静的仿若死去，过于低微的存在感让叶月从始至终没有注意到他。女人从喉中挤出嘶哑渗人的笑声，将婴儿丢向肉球。
“和我一起死吧！”女人仰头看着庞大的肉球，露出神经质的笑容，“呜呃——”
叶月踩着她的脸借力高高跃起，控制咒灵缠住肉球的同时，手极力伸向婴儿。
领域开始震荡，许许多多的肉块从天花板脱落下来，幻化成怪物缠上叶月的身体。叶月任由它们啃咬，先把婴儿捞到自己怀里，落地翻滚的同时将身上的怪物碾碎。
婴儿趴在他的胸口，尽管呼吸微不可闻，身体却蜷缩着往叶月怀里钻了钻。
还真是坚强的小家伙，被带到领域里不知多久却依旧活着。
“你不喜欢这破地方吧？”
叶月呕出一口血，“呸呸”的吐出了一些内脏碎片，尚且能活动的右手将婴儿抱得更紧了一点。
“我也不喜欢，再坚持一会，我带你走。”
婴儿握成拳的小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胸膛，似是回应。
叶月的左臂被怪物啃噬了大半，大量鲜血从口鼻溢出，失血过多让他眼前阵阵发黑。领域的震荡仍未停止，尽管大脑已经快转不动了，但叶月还是意识到现在就是破除领域的最好时机。
必须要……给出最后一击……
只有最强力的攻击，才能让他活着走出领域。
“咒灵操术……”
随着他轻飘飘的话语，体内大半的咒灵齐齐被召唤出来，化作庞大的咒力凝聚在一起。
一个名字自然而然地浮现在叶月脑海，巨大的漩涡凭空出现在他身旁，超高密度的咒力散发出极其恐怖的威势，感知到危险的肉球用全部手臂抓向他——
“极之番·「漩涡」。”
无数咒灵聚集为一体，化作最强一击，肉球连哀鸣都来不及就在可怕的咒力冲击下湮灭。
“咔嚓——”
清脆的仿若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诡异鼓动的空间霎时崩裂，眼前的景象又变回熟悉的废弃学校……啊咧？
叶月眨眨眼，疑惑地看着面前的废墟，其上的咒力残秽再熟悉不过，不就是他自己的嘛！
糟糕，第一次用大招没控制好，不仅轰穿了领域还把学校也给轰碎了……希望善后的监督没事.jpg
婴儿在他怀里动了动，叶月勉强打起精神向校门走去，刚迈出一步，就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婴儿被保护得很好，并没有受伤，甚至还伸出一只小手在周围摸了摸，似乎在疑惑抱着自己的人怎么不动了——但他什么也没触碰到。
领域彻底消失后，叶月又变回了幽灵，婴儿看不到他，侥幸存活的女人也是。
女人战战兢兢地缩在角落良久，见肉球和叶月都消失不见，只以为他们同归于尽，欣喜若狂地抱起婴儿迅速离开。
暴雨砸在昏迷之人的身上，温热的血液不断自伤口溢出，在雨中开出腥红的花朵。冷意侵入骨髓，即便失去了意识也冷得发颤。
叶月无知无觉，右耳的冰蓝色耳钉突然发出微弱的光芒，转瞬又被金芒覆盖，最终回归平静。
没过多久，五条悟赶到这里，澄澈的苍天之瞳映出一片绝望的殷红。高傲的最强第一次慌乱到无法维持无下限，指尖颤抖着蹭过黏腻的血液，徒劳地想要抓住近在咫尺之人。
“……叶月？”
没有回应。
哈，就算有回应又怎样？
他听不到叶月的声音，他也看不到叶月，即便对方真的有意识做出微弱的回应，五条悟也根本发现不了！
能救叶月的只有夏油杰。
唯一能看到幽灵的人，从来不是五条悟。
即便象征生命的血液在他面前流淌，即便知道在乎的人危在旦夕，他也只能徒劳地伸手，却什么都拯救不了。死亡每分每秒都在朝叶月逼近，强大的六眼却无力阻止。
“你这家伙……不是很喜欢我吗？”
“为什么对我这么不公平？为什么只让杰看到你？”
五条悟的声音轻的仿佛一触即碎，有什么东西即将突破平日轻浮的伪装，在心头中汹涌翻滚，再也无法压抑。
他也想……
他也想一回头就能看见叶月的笑容。
他也想呼唤叶月的名字就能得到回应。
他也想牵住叶月的手……
哪怕，只是为叶月擦拭掉污浊的血迹也好。
可五条悟什么都做不到。
如果叶月哪天不声不响地消失了，也只有杰才能找得到他吧？
夏油杰才是叶月在此世的锚点，他们不可分离，无可替代，他们的眼中能映出彼此，五条悟的眼中却空无一物。他和幽灵哪怕贴得再近，也如同身处不同的世界。
“……”
五条悟沉默着展开无下限，隔开这一片的风雨，内心愈来愈焦躁。
杰怎么还没有赶到？
能救叶月的人只有他啊！
“悟……？”
熟悉的声音被五条悟捕捉到，这是……自己的声音？
只是愣怔了一瞬，五条悟便迅速反应过来，连忙回应道：“叶月？是你吗？”
五条悟的手被温柔地牵住，力道很轻，仿佛稍不注意就会松开。他用力回握，试图温暖这只冰冷无力的手。
“我能……触碰你了……”
叶月轻轻喘息着艰难说道，尽管每吐出一个字身体都叫嚣着疼痛，他却仍难掩喜悦。
下一瞬，他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无下限将外界的一切都隔绝开来，独独将他容纳进去。
雨渐渐变小，曙光自云层乍现，世界骤然明亮起来，阳光倾洒进叶月眼中，过于刺眼的光线让他溢出生理性泪水，他却始终舍不得眨眼。
想多看看悟。
明明濒临死亡的时候都不曾害怕，被五条悟拥抱的时候，叶月反而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
如果再也见不到悟，再也见不到杰，再也见不到硝子……
那他该怎么办啊。
他一眨不眨地注视五条悟，只见那双苍瞳之瞳离自己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然后一个轻柔又珍重的吻，缓缓落在他的额头。
“笨蛋，你吓死我了。”
五条悟轻声抱怨着，带着一点不细听无法发觉的哭腔。
叶月的身体骤然一轻，他被小心翼翼地抱起来，脑袋被摁到五条悟的胸口，无法看见悟的表情。
他眨眨眼，迟钝地想到：
啊……
原来，悟也在害怕啊。
根本不想虐啦，你们吃的是甜食不是刀。我，甜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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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无可替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