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夜色温柔,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埃菲尔铁塔璀璨的光影投洒在房间的地毯上。那束巨大无比的玫瑰在角落静默绽放,浓郁到几乎令人窒息的香气无处不在,像一张甜蜜却无形的网。
章苘洗了澡,穿着丝质的睡裙,坐在梳妆台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长发。镜子里的人,眉眼精致,皮肤白皙,穿着昂贵的衣物,住在奢华的地方,被无数人羡慕或嫉妒着。可那双眼睛,却空洞得像两口枯井,映不出丝毫光彩。
陈槿从身后走近,双手自然地搭上她纤细的肩膀,指尖带着刚沐浴过的温热,轻轻揉捏着。镜子里,她看着章苘,翡翠绿的眸子里带着一种审视的满意和占有。
“今天累不累?”她的声音难得的温和,甚至称得上体贴。
章苘没有回答,只是停下了梳头的动作,目光依旧空洞地望着镜子,或者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那个陌生又熟悉的、被精心装扮的玩偶。
陈槿的指尖顺着她的肩膀下滑,抚过她睡裙下清瘦的脊背线条,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和掌控意味。她低下头,温热的呼吸喷在章苘敏感的耳廓,声音低沉下去:“时间不早了,我们……”
话未说完,她却感觉到掌心下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细微地颤抖起来。
起初只是轻微的颤栗,随即越来越剧烈,像是寒冬腊月里被剥光了羽毛扔在雪地中的小鸟,连牙关都开始咯咯作响。
陈槿蹙眉,手上用力,将章苘的身体转了过来:“又闹什么?”
章苘抬起头。
就在抬头的瞬间,那强撑了数月,甚至更久的堤坝,轰然决堤。
积蓄了太久的恐惧、屈辱、绝望、愤怒、思念、以及那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她的、对自由的渴望……所有被强行压抑的情绪,如同火山熔岩般,在这一刻疯狂地喷涌而出。
泪水像开了闸的洪水,汹涌地冲出眼眶,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不再是那个麻木的、骄纵的、或是平静的章苘,她像一个终于被逼到绝境、彻底崩溃的孩子,猛地扑进陈槿的怀里——不是寻求安慰,而是因为巨大的情绪冲击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她死死攥着陈槿睡袍的前襟,指甲几乎要掐进丝绸里,身体因为剧烈的哭泣而疯狂颤抖,哭声压抑而破碎,像受伤野兽的哀鸣,充满了彻骨的痛苦和无助。
陈槿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完全失控的爆发弄得怔住了,下意识地接住她扑过来的身体,眉头紧锁。
“为什么……为什么……”章苘的脸深深埋在她的颈窝里,滚烫的泪水迅速浸湿了她的睡袍,声音嘶哑破碎,混合着无法抑制的哽咽和绝望的质问,“陈槿……你到底……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她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近乎疯狂地瞪着陈槿,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歇斯底里的愤怒:
“我把什么都给你了……尊严……身体……自由……我像个小丑一样讨好你!迎合你!甚至……甚至学着去变成你喜欢的恶心样子!”
“我挥霍你的钱!我给你甩脸子!我试图激怒你!我甚至逃跑!!”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泣血的控诉,“可是没有用!都没有用!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是不是……是不是非要我死了……你才肯放过我?!是不是只有我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你才会觉得满意?!才会觉得你这件‘藏品’终于完整了?!啊?!”
她嘶喊着,拳头无力地捶打着陈槿的胸口,不是攻击,而是极致痛苦下的发泄。所有的伪装、所有的算计、所有的隐忍,在这一刻彻底粉碎,露出了底下那个早已千疮百孔、濒临破碎的灵魂。
“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她的力气仿佛被抽干,身体软了下去,全靠陈槿的手臂支撑着,哭声变成了绝望的、断断续续的呜咽,“求你……放过我吧……把我当个屁放了吧……或者杀了我……给我个痛快……别再这样折磨我了……求你了……”
巨大的悲伤和绝望笼罩着她,她哭得几乎喘不上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因为极致的痛苦而昏厥过去。
陈槿僵硬地抱着怀里哭得浑身颤抖、几乎崩溃的章苘,翡翠绿的眸子里风云变幻。最初的错愕过后,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翻涌。
有被冒犯掌控权的恼怒,有看到“藏品”失控的不悦,但更多的……是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细微的震动。
章苘的眼泪是滚烫的,烫得她心口某处似乎都跟着灼痛了一下。那哭声里的绝望是如此真实,如此彻底,不像之前任何一次带着目的的表演或反抗。
她看着怀中这张哭得毫无形象、涕泪交加的脸,看着那因为极度痛苦而扭曲的眉眼,看着那不断张合、发出破碎哀求的嘴唇……
她忽然想起那天晚上,章苘在梦中呓语“妈妈,我好疼”时的脆弱。
一种陌生的、近乎怜惜的情绪,再次如同鬼魅般,悄然缠上了她的心脏。
她似乎……玩得有点过火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她强行压下。
放过她?怎么可能。
她花费了这么多心思,才将这只漂亮又倔强的金丝雀捉回笼中,才将她一点点打磨成现在这副即使崩溃也美丽得惊心动魄的模样,怎么可能放手?
杀了她?那更无趣。一件失去了生命的藏品,还有什么价值?
陈槿的手臂缓缓收紧,将哭得脱力的章苘更紧地箍在怀里。她低下头,下巴抵着章苘的发顶,感受着怀里身体剧烈的抽噎。
她的声音响起,不再是平时的冰冷或命令,甚至带上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诡异的柔和,却依旧带着强势:
“别哭了。” “死?想都别想。” “放过你?更不可能。”
她用手掌,有些笨拙却强硬地擦去章苘脸上的泪水,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弄疼了她。
“你是我的人。从里到外,每一根头发丝都是我的。”她的语气斩钉截铁,像是在宣布一条永恒的自然法则,“除了待在我身边,你哪里也别想去。”
“至于怎么才能让我满意……”陈槿看着章苘哭得红肿、充满绝望的眼睛,翡翠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深沉而偏执的光,“很简单。”
“活着。” “好好活着。待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继续哭,继续笑,继续闹……都可以。” “只要你是我的。”
她的指尖抚过章苘剧烈颤抖的嘴唇,声音低沉如同魔咒:
“总有一天,你会习惯的。” “习惯这一切,习惯我。” “甚至……会爱上这种,完全属于我的感觉。”
这番话,像最后的判决,冰冷地砸在章苘早已破碎的心上。没有宽恕,没有解脱,只有一个更加漫长、更加无望的、被宣判的未来。
章苘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不是因为被安抚,而是因为彻底的、心如死灰的绝望。眼泪依旧无声地滑落,身体却不再颤抖,只是冰冷地、僵硬地靠在陈槿怀里,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气。
陈槿没有推开章苘,反而伸出手,一下下地、有些生硬地拍着章苘的背,像是在安抚一只吵闹的宠物。然后,她轻轻推开了章苘一些。
从睡袍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黑色丝绒的小盒子。
章苘泪眼朦胧地看着那个盒子,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抽噎都停滞了一瞬。
陈槿打开盒子。
里面并非传统的钻戒,而是一枚设计极其独特,甚至堪称诡异的戒指。戒托是白金雕刻出的、极其精巧却带着束缚感的荆棘缠绕图案,而在荆棘中央,镶嵌着一颗巨大、剔透、火彩极佳的祖母绿切割钻石,那颜色……几乎与她眼睛的色泽一模一样。
在昏暗的光线下,钻石和荆棘都闪烁着冰冷而昂贵的光芒。
陈槿执起章苘颤抖的、冰凉的手,不由分说地,将那枚戒指,缓缓地、坚定地套进了章苘左手的无名指。
尺寸完美契合,仿佛早已测量好。冰冷的金属和钻石贴上皮肤,带来一种沉重的,令人战栗的束缚感。
“现在明白了吗?”陈槿的声音低沉响起,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残酷,和一种斩钉截铁的、不容置疑的宣判,“这就是答案。”
她抬起章苘戴着戒指的手,放在自己掌心,翡翠绿的眸子凝视着那枚戒指,也凝视着章苘惨白的脸,嘴角勾起一抹扭曲而满足的弧度。
“我们之间的关系,不需要别人来定义,也不需要你同意。” “既是恋人,”她的指尖摩挲着那冰冷的钻石,语气带着一种变态的笃定,“也是主人与宠物。” “我给予你一切,宠爱你,甚至……‘爱’你。”她说出“爱”这个字时,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扭曲了所有正常的情感含义,“而你要做的,就是绝对的服从,绝对的忠诚,以及……绝对地留在我身边。”
她俯下身,冰凉的唇吻了吻那枚戒指,如同完成某个虔诚的仪式,然后抬起眼,目光像坚韧的丝线,将章苘牢牢捆缚:
“这枚戒指,就是证明。也是警告。” “别再问那些愚蠢的问题。别再想着离开。” “从今天起,你的身体,你的灵魂,你的一切,都彻底属于我了。明白吗?”
章苘呆呆地看着自己无名指上那枚闪烁着冰冷幽光的戒指,荆棘的图案硌着皮肤,那颗巨大的,如同陈槿眼睛颜色的钻石,像一道永恒的枷锁,烙在了她的指根,也烙在了她摇摇欲坠的灵魂上。
所有的哭声都停止了。只剩下无边的、死寂的绝望。
陈槿抱着她,感受着怀里逐渐变得温暖和死寂,心里那点陌生的怜惜很快被一种更强烈的,掌控一切的满足感所取代。
看,即使崩溃,即使绝望,她也依旧在自己怀里,无处可逃。
这就够了。
窗外的巴黎依旧灯火璀璨,浪漫如梦。房间内,巨大的玫瑰无声地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浓香。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