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结束，江溪按掉电话的动作再也不能继续。

她无可奈何地说：“你家人在哪里，我帮你打个电话好不好？”

叫别人去照顾，免得他死了都没人知道。

没有回答，只有他翻身时难受的低吟音。

她只好又说：“至少把地址告诉我，你是不是发烧了？我给你叫个退烧药。”

“我已经吃过药了。”

这家伙还挑着话回答，江溪把手机摔在床上，不再去管他。

那边没有了下一句，江溪心跳也逐渐平缓了下来，直至听得清扬声器里他低沉均匀的呼吸，舒清陆已经睡着了。

夜凉如水，绸面的被子滑落了一半在地上，像静静流淌的河。

舒清陆看着始终没有挂断的电话，安心地合眼，不需要疼痛就能轻易挣脱掉那些梦魇，清浅的呼吸声似春日拂柳的风。

他倒是睡着，江溪被搅得睡意全无，要是舒清陆在眼前，高低要给他一脚。

她又忽然好奇，高中那些彻夜通电话的夜里，她先睡着的时候，舒清陆会想些什么呢？

“大一的时候你知不知道……”江溪忽然开口，却没能问出后半句。

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回复我的消息？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白天才联系过，晚上突然就断了，一断就是五年？

手机离得很远，舒清陆也睡着了，不可能会听到。

她望着还在通话的手机一会儿，拿被子蒙住头闭眼，强迫自己睡过去。

一夜安睡，直到阳光倾斜到床上，舒清陆才睁开了眼睛。

昨夜好像做了一个梦，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青紫的握痕比从前要浅。

直到舒清陆打开手机想看一眼时间，才看了和江溪的聊天界面还开着。

上面是清清楚楚的，6个多小时的通话时间。

他缓缓地坐了起来，原来昨晚不是梦。

他都说了些什么？

舒清陆又点开了江溪的朋友圈，还是仅展示三天，什么都没有。

“谢谢你陪我。”指尖敲下，发送。

这一次，没有红色叹号出现，他眼眸微弯，可一扫到通话时长又蹙起眉头，她一定没有睡够6个小时。

今天的阳光很好，苏市大概也是这样的暖阳。

舒清陆另给助理发了一个行程，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抵不过一个念头，他想回苏市见她。

江溪一大早起床，精神头还算好，疲惫可能会在周末找上她，但绝不是打工人的上午，她甚至是第一个走进办公室的。

做了点琐碎的工作，接着就收到了舒清陆的消息。

“谢谢你陪我。”江溪扫了一眼立刻关掉了对话框，绝不陪聊。

没多久沈明也到了公司，他坐在工位上犹豫了一会儿，走过来和江溪说：“我退出了舒老师的项目。”

“为什么？”江溪心里不大自在，“是因为昨天的事吗？谁也不是第一次就拿出终案的啊，慢慢完善就好了。”

沈明仔细看她的眼神，里面的关心并不像作假，他干脆直接问：“你和舒老师是前男女朋友关系吧？”

江溪被这句话震惊到了，矢口否认：“怎么可能？”

“那你觉得我要是认真做下去，舒老师会把我们放在一块儿公平竞争、一视同仁吗？”沈明问出他最在意的问题。

这个江溪不能保证，甚至她都不清楚舒清陆究竟是什么想法。

“我也不知道舒老师是什么心思，但我和他以前确实认识，是同班同学，这或许会影响公平。”江溪不是自恋，她要把风险说出来。

要是这个甲方的不公正是因为她，江溪会对工作认真工作但得不到公平的同事会感到抱歉。

沈明听了这句，更加清楚自己不应该搅和进这个项目。

“这项目是一整个系列的，又不是只和舒老师有联名，我打算把idea完善一下，下一个联名的时候再争取，咱们说好了，这个我退出，下一个你主动退出，不和我争，怎么样？”

沈明看上去并不失落，他是成年人，会给自己提出更有利的条件。

“你确定放弃吗？”江溪过意不去。

沈明并不墨迹：“你好好做，要是有个开门红，后头的项目才好开展。”

江溪点了点头，这样也好，不管舒清陆是认真的还是玩票，沈明都不会受到影响。

“好，我会好好做的。”

江溪朝他伸手，两个人握了一下手，相视一笑。

等沈明回了自己的工位，她扫了一眼电脑上正打开的ps界面，现在就算是为了项目的后继，她也要摒除杂念，好好加油了！

发奋了一天，直到下班她才从电脑前抬起头来。

看一眼手机，舒清陆并没有再发消息过来，她趁着天还亮着，赶紧收拾了东西下班。

打车一路去了甫园，第二次走在那条小巷里。

天亮的时候能看出更多的细节，远远能看到甫园的对面确实是一个古香古色的园子，亭廊假山相映成趣。

还没有到早秋，枇杷和芭蕉深浅的绿色点缀其中，景色深远有层次，把闹市中这一片园林点缀得精巧幽静。

视线落在哪儿都好看得像幅画儿一样，江溪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又想起甫园那个临水的戏台子，要是能进去看看就好了。

她眼睛朝前看，也没有见有卖票的地方，甫园没有请柬不知道能不能进去瞧一眼。

正站着张望，忽然身后跑来一个人，江溪被他撞到，手机差点摔出去。

“哪来的游客，也不知道看路！”

撞到人的先骂出了口，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江溪被他不客气的话冲到，见他这么理直气壮的，而且她背对着人，以为是自己真挡住了人家的路，只好说了一句：“不好意思。”

吴楚淇拿着相机正在录vlog，他其实已经快迟到了，才急匆匆地往甫园跑，没想到遇到个挡路的撞了一下。

那女生转过来先道了歉，他见着一个明艳动人又气质清新的美人，一时也生不起什么气了。

“没事，你下次注意点吧。”吴楚淇大方地摆摆手。

江溪点了点头：“好的。”

“你是来苏市旅游的？”吴楚淇混不吝的，忘记了要迟到的事。

她含糊地点头。

吴楚淇说：“光在外面看有什么意思，你要想进去看，我可以带你啊。”

江溪对路上的陌生男人提着防范，何况他语气严厉的第一句话也给她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她客气地说了一句：“不用了。”

说完就要走，吴楚淇见她防备，跟上去解释：“我不是坏人，不然我给你看看我的C站账号，有20万粉丝呢。”他语气里有点骄傲。

江溪再三婉拒：“我赶时间，要先走了。”

“你留个微信吧，等有空了想进这园子看看我可以带你，这是私人的宅子，没有主人邀请进不去的。”

“我可以去看看别的园子……”

两个人一个推拒一个热情，一直往前走就到了甫园门口。

舒清陆见到两个人相携着走来，和煦的面容被屋檐遮起的凉荫笼罩，清凉了几分。

吴楚淇今天才到苏市，不应该认识江溪，而且江溪来时分明是一个人，再听两句他们的对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迟到了还在撩妹的吴楚淇抬头见看到了舒清陆，站住了脚步规矩地喊了一声：“老板。”

江溪埋头走路，身边的人终于不跟了，而是喊了一句“老板”，她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到了碧瓦青檐下长身玉立的舒清陆。

她怀疑自己眼睛出了毛病，这个人昨天不是才坐飞机走了吗？

舒清陆看都没看吴楚淇，只是走到了江溪的面前。

“你……怎么这么巧？”江溪等他走出檐下的阴影，站在面前，还觉得不可思议。

舒清陆假装听不懂她的怀疑，说道：“是啊，这么巧，你来这边有什么事吗？”

吴楚淇没想到路边遇到的美女竟然和老板认识，看了一眼两个人，趁老板不注意，悄悄溜进了甫园。

江溪说道：“我过来拍点素材。”

因为沈明的退让，她下定了决心要好好干项目，对舒清陆这个甲方也不这么抗拒了，毕竟最后还是要他拍板。

舒清陆一听她说就明白了，江溪是为了和自己有关的事来的。

他柔声问：“你要进去看看吗？”

江溪偏头往甫园门口看进去，只能见到庭院深深，看不尽全貌，让人想象不出那幽静的园中会有丝竹笙箫，三尺戏台就能演尽悲欢离合。

那天因为夜色不能尽揽，她想看看，但是和舒清陆逛园子，她没心情。

“不用了，我只是恰巧路过，这边是新造的景，我还是去留园那边比较好。”江溪找了个借口就要走了。

舒清陆一句话喊住了她：“你难道一点都不关心甲方的想法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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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