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阿陆……”

“叫哥哥。”

江溪才不理会他,问道:“这些裙子都是你以后要穿的吗?”

“嗯,是啊。”

“真好看啊!”

“你喜欢吗?”

江溪看看墙上的照片,摇头说道:“我还是更喜欢带蕾丝的,蓬蓬的那种小裙子,像茜茜公主穿的那样。”

舒清陆没有看过《茜茜公主》,问她是哪个“茜”字。

江溪坐起来,在他掌心一笔一画地写出了那个字,“她的头发也很好看,长长卷卷的,头发上戴着六芒星。”

舒清陆表示记住了,“我会看看的。”

“电视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重放呢。”

江溪看了一眼镜台上的头面,比起裙子,那些更吸引她,“阿陆,我能碰一下那些东西吗?”

舒清陆扭头看一眼,“可以啊。”

两个小孩就凑到一块儿去看那些精致至极的顶花、泡子等。

江溪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一下一枚顶花,上头的小蜻蜓一颤一颤的,好像振翅欲飞。

“我能戴一下吗?”她充满期待地看向舒清陆。

舒清陆跟她的脑袋挨在一起,脑袋动一下就要撞到,他说:“叫一声哥哥,我就给你戴上。”

“哥哥!”她干脆地喊了一声,九岁的孩子,对大人的东西有一种无法抗拒的渴望。

舒清陆摸摸她的头,刚洗干净了的脸又从白皙变成了粉红。

他把一朵顶花小心地戴在江溪头上。

然后不知怎么的,她又把一件戏服穿在了身上。

“好看吗?”

她还是学儿童模特拍画报的姿势,把手撑在腰上,长长水袖垂到了地上,其实很不伦不类。

舒清陆点头,毫不犹豫:“好看。”

“我还想戴那个蓝色的。”她指着不知是蝴蝶还是蜻蜓样式的,极漂亮的顶花。

舒清陆从桌子上捧起来,小心地戴到了她的头上去,这次不用她问,舒清陆就说:“这个也好看。”

江溪美滋滋的,照了照镜子,又走了几步,长长的戏服就拖在地上,“我像照片上的样子吗?”

舒清陆只是抿着嘴笑,他五官长开了些,深邃明亮的眼睛一望就让人心生好感。

“你们在干什么?”严厉的声音在房间外面响起。

两个偷偷摆弄大人东西的小孩吓了一大跳。

江溪更是踩到戏服的衣摆,摔了一跤,沉甸甸的顶花从她的马尾上摔了下来,好像摔掉了一颗珠子。

她慌得脸都涨红了。

梁阿姨当时气坏了,将泡子从她头上扯下来,扯得她头皮生疼。

江溪怕得捂住了自己的头,舒清陆也抱住了她,让梁阿姨别生气,是他的错。

但梁阿姨不听,看到那顶花摔掉了珠子,教训起他们来一点也不客气。

“梁阿姨教育了我一顿,我胆子小,之后就不大敢过去找舒清陆玩了。”

江溪眼睛看向吊灯,像陷在久远的记忆里。

她回忆起了很多细节,但和梅玥说起,就简略了很多,只说自己弄坏了那个珍贵的头面,被梁阿姨说一顿后就不敢再过去了。

梅玥叹了口气:“真是可惜了,听起来你们那时候还挺要好的呢。”

是可惜,江溪用了“教育”一词,其实当时梁阿姨说的话更过分一些。

梁阿姨的原话是:她不学无术、耽误她家孩子、舒清陆有正事要专心、有江溪捣乱,他一辈子就这么懒散废了之类的话……

句句戳心,才九岁的孩子怎么受得了。

舒清陆想再上来抱她,被梁阿姨拉住了。

她不知道舒清陆哭没哭,但她不敢哭出声,泪珠大颗大颗地掉。

江溪当时不太能听懂她的话,但也知道很厉害,伤心得天都塌下来了,不住地道歉之后,哭着就跑出了舒清陆家,回到自己家去了躲了起来。

幸好梁阿姨没有告到她家里去,不然江溪的阴影只怕更大。

之后见到梁阿姨,她就跟见了洪水猛兽似的,躲到一边等人不见了才继续走。

江溪也再没去过隔壁,舒清陆来找过她,在天井里仰着头看她的窗户,但江溪就是躲起来不见,早上上学也故意和他错开时间。

她很快有了新的玩伴,两个人就渐渐不说话了。

“舒清陆的妈妈这么严格啊,学神小时候过得也太苦了吧。”梅玥啧声。

梁阿姨已经过世了……

江溪不想再多谈她的不好。

很久以后后江溪才会知道,梁阿姨会说那样的话,也是因为舒清陆爸爸的小三阴魂不散,她精神不太好,性子才逐渐变得有些偏激的。

听妈妈说,她继承了舒清陆姥姥的衣钵,本来是大剧院里很有天分的闺门旦,长得又是一等一的漂亮,要是一直坚持唱下去,就是在全国层面上都会有一席之位的艺术大家。

但因为遇到了舒清陆的爸爸,就从剧院一线退了下来,嫁进豪门结婚生子去了。

谁知道舒清陆五岁的时候,他爸爸就出轨了,梁阿姨心气高,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带着舒清陆离开舒家,回到了老家的房子。

自己拼尽全力追逐的艺术生涯因为结婚戛然而止,结果婚姻也变成了一地鸡毛,她受不了这样的事。

之后梁阿姨就一心让舒清陆继承自己的志向,打五岁就开始让他学昆曲,发誓一定要把他培养成才,给自己扬眉吐气。

江爸爸说,梁阿姨以前是个爽朗爱笑的姑娘。

但无论有什么内情,这样的尴尬之后,小孩子的心里有了芥蒂,再用长久的缄默一拉,亲如兄妹的关系就淡了。

梅玥见她陷进沉思里,问她:“高二的时候不是和好了吗,又是什么原因会说那样的话?”

起初梅玥知道江溪和人说舒清陆坏话时还惊奇,那是她认识的江溪吗,而且舒清陆的表演可以说是惊艳,当时她还跟自己炫耀自己送上台的明珠来着,怎么可能转头又会嫌弃上呢?

这件事也成了明苍高中的一桩疑案,众说纷纭,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江溪想到这件事就难过,她推脱:“是误会,我,是我的错。”但她也只能说道这里为止了。

“难道是他跟你表白了,你不喜欢他?”梅玥瞎猜一个。

江溪一脸蒙,眨着眼睛说:“怎么可能,元旦晚会他下台之后就被人围着,我就去找你了,你忘了吗?”

“是吗?”梅玥还真想不起来了,“不过你就把所有事都藏在心里吧,我现在看啊,跟你纠葛最深的就是舒清陆,你不敢找他就是心里有鬼,你肯定是喜欢他!”

她干脆地下了定论,跳下了沙发。

江溪看她走回了房间,眼睛又落在电脑屏幕上,再也没有了投入工作的心思。

这么多年了,她终于被拆穿了,有人当着她的面斩钉截铁地揭穿:你就是喜欢舒清陆!

是啊,我是喜欢他。

江溪在心里承认了,好像没有想象中的兵荒马乱。

喜欢又怎么样,喜欢就占理吗,喜欢比天大吗?

她将电脑盖上,也回了客房。

月光穿过开阔落地窗,洒在单调的房间里。

舒清陆翻开了一本老旧的相册里。

第一页,是一个男孩一脸严肃地站着井盖边,穿着碎花背心的小女孩坐在井盖上,她对着镜头有点害羞,脑袋轻靠在他腿边,差点要把脸藏起来。

那时候他们才八岁,从渡轮上回来的江叔叔带着相机,留下了这张照片。

往下翻,是九岁的江溪、十岁的江溪……

每张照片旁边都会标注着年龄,直到十七岁,他们迟来的最后一次合影,接着就戛然而止。

高二的时候,她就弄丢了这本相册,再也不能往上添新的了。

最后还有一张,是十八岁的江溪,夜色里她独自走进校门的背影。

除了元旦那晚的合照,他们所有的合照都停留在了九岁之前,多年的空白,都是源于他妈妈对一个九岁小女孩的讨伐。

那天晚上他悄悄起床,在江家门口站了很久,把自己的晚饭后的甜糕包好放在台阶上,这样她早上去上学的时候,一开门就能见到,他的道歉。

天还没亮舒清陆就起床练功,出门发现甜糕已经不见了。

江溪还时候肯定还没有起床,应该是被猫儿叼走了,舒清陆那一刻觉得自己脑子大概不好。

后来,他每天早上都抱着温热的牛奶等她一起上学,可都被她躲开了。

直到有一天,她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开心地从面前经过。

舒清陆就知道,江溪已经不需要他了。

那是此生漫长孤独的滥觞。

怪他不好。

合上相册,舒清陆按上太阳穴静默了许久,才把它和箱子里其他东西放在一起。

相片看多了,他有些等不及,想要再看到鲜活的她。

机票短信点亮了手机屏幕,舒清陆的时间已经不剩多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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