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扬鸣律所出来,下午已经过去一大半了。
江溪心情轻松了不少,在回梅玥房子的时候,还兜去超市买了菜。
几道菜上桌的时候,梅玥提着外卖盒回来了。
她自己住是不可能自己开火的,除了钟点阿姨来时会做两顿饭,其他时候都在外面吃,或者外卖救她狗命。
“你回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我去接你啊。”梅玥闻着饭菜的香味埋怨她。
江溪解着围裙:“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嘛。”
“今天怎么样了,那东西认怂了吗?”梅玥边说边走过来,肩膀不小心碰到一旁的箱子。
轰隆一声。
没堆放好的箱子被轻轻一碰就倒了,零碎东西滚了一地。
江溪听见动静,走出来和梅玥一起收拾。
“你怎么到现在了,还有收集橡皮的爱好啊?”梅玥捡起一块橡皮。
江溪把散碎的东西装进盒子里,说:“都是高中……”
一抬头,看到梅玥手里那块橡皮,是哆啦某梦的铃铛形状的。
她低下头:“是高中的时候收集的,一直放到了现在。”
这块橡皮是舒清陆送给她的,准确地说,是他们交换的。
那时候因为准备元旦晚会的事,他们重新熟络了起来。
江溪路过舒清陆的座位,看到他桌面上躺着一块橡皮,是哆啦某梦的小铃铛形状的。
当时她热衷收集橡皮,学校附近的文具店都被她逛完了,更喜欢看动画片。
放学后舒清陆在隔壁学戏,她就在这一边看动画片。
学昆曲的,国文和武功课都是打小就要上的,所以舒清陆小小年纪就快人一步,身子看着单薄,其实体育很厉害。
本来学戏要上戏曲学校的,但梁阿姨虽然带着舒清陆跑出来,舒家还是盯着的,不准舒家的孩子忽视了知识教育,所以舒清陆还是上了寻常的学校,一路重点地读了上去。
繁重的学业,学昆曲又是更沉重的担子,不但被他兼顾了起来,还都做到了最好,江溪不知道他支付的是心血还是天赋。
江溪则是和同年纪的所有普通的小孩一样,做完了作业,就守着电视看机器猫。
两个人隔着院墙互不打扰,过迥然不同的人生。
看到那块可爱的橡皮,江溪当时就忍不住了,问舒清陆:“你这块橡皮在哪里买的?”
舒清陆说:“不记得是在哪买的了,好像是G市。”
这么远的地方啊。
江溪有些泄气,她买不了同款了,留恋地看了一眼橡皮,就要坐回自己的位置去。
“我不喜欢,有点幼稚,不如一块普通的。”他忽然说了一句。
江溪桌子上正好有一块平平无奇的白橡皮,她看看自己的,再看那块可爱的小铃铛橡皮……
“你不喜欢的话,我跟你换好不好?我这块没用过。”她鼓足了勇气说。
“好啊。”
舒清陆拿起那块黄橡皮,显得他的手更白,手指更长。
江溪伸手,橡皮被他轻轻放在她的掌心。
握紧,有轻硌掌心的感觉,她暗自欢喜。
她那块雪白、平平无奇的橡皮躺进了舒清陆的笔袋里。
这块铃铛橡皮则被她带到了大学,之后又压在了箱底。
“你这只屯屯鼠呀。”梅玥撇了撇嘴,把橡皮抛回盒子里。
江溪看了一眼那块橡皮,盖上了盖子,堆到最不起眼的地方去。
家里有人做了菜,梅玥就把外卖放到冰箱里去当夜宵。
饭桌上,江溪神神秘秘地和梅玥说起:“你猜我去律所,见到了谁?”
“xxx?”梅玥说了个当红男星的名字,“听说他最近在苏市,说他偷漏的事都被发律师函了,那事是不是真的?”
“不是,是张浩城。”江溪直接揭开谜底。
梅玥夹蒜蓉虾的手一顿,惊讶:“昨晚才说完,今天就见到了?”
“他还负责了我的案子。”
听江溪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梅玥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是听说他读了法律,之后就没有什么消息了,现在才刚过了实习期?”
“说是gap了一年,”江溪看她面色并不平静,问道:“你还喜欢他吗?”
“很难说,要是能见一面,仔细感觉就知道了。”
江溪说道:“那开庭的时候你也来看看?”
“那得一个月之后了吧。”梅玥是个急性子。
“那下次要是见着,我就说我现在跟你住在一起,问他要不要聚聚?”
“这也不错~”
就这么商定了,两个人吃完饭,一个敷面膜做夜间护理,一个打开电脑看起了昆曲的资料。
江溪记得,舒清陆说过两天亲自去他们公司的事,这件事不管能不能避免,她都得拿出一个专业的态度来,认真对待项目。
纪录片里,水袖挥舞间唱词如流水缓缓流淌,一唱三叹,不急不忙的节奏现在的人只怕没有耐心去听。
年轻人更是少有喜欢的,他们听不明白那些优美细腻的辞藻在唱什么,那些旗子手势又是什么意思,故事也老套。
但要是足够耐心,就很快能感受到其中的魅力,像一杯好茶,回甘悠远。
梅玥拍着面膜出来,听到那咿咿呀呀的唱段,问道:“怎么突然看起了这个?”
江溪一派认真工作的样子:“公司有个和昆曲联名的项目,我得多看看,了解一下。”
“你和舒清陆当年不是邻居嘛,打个电话问他不是更快,这朋友现在就是你的道路,大胆去踏吧。”
梅玥可还记得,当年要不是江溪劝动在元旦晚会上唱了一折《思凡》,她们班也不会痛失第一名。
江溪结巴了一下,说:“我看纪录片也挺好的,麻烦人家做什么?”
梅玥可不这么想,现在有现成的路子不走,打个电话又不会掉肉,江溪这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
“难道你心里有鬼?”
江溪转头,梅玥果然上下打量她,好像她做贼心虚似的。
她无奈:“我跟他关系一般,联系方式都没有的。”
“没道理啊,元旦的事不是解释过了吗,你打小就漂亮可人,他一枝独秀,两个人住得还这么近,怎么就一直冷淡到了高中呢?当时可是全校都不知道你和学神是邻居呢。”
那个荷尔蒙勃发的年纪,怎么恋爱之神就放过了这两个人?
梅玥觉得不简单:“快说,不告诉我就是有猫腻,你之前是不是骗我的,其实你就是喜欢……”
“不是!好了,我说我说。”江溪真是拿她没办法了,“就是小孩会吵架,自然而然就疏远了。”
梅玥一迭声:“我要听我要听。”
舒清陆在明苍高中跟神仙似的,原来还有小学鸡吵架的时候。
可惜事情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江溪和舒清陆的第一次疏远,还是在九岁的时候。
在那之前,她和舒清陆绝对称得上最好的玩伴。
五岁的时候,舒清陆跟着妈妈搬回了昆市,那时候他姥姥已经去世了,他们母子就住在姥姥留下的宅子里。
两家隔着一道墙,江溪的爸爸还和梁阿姨是小学同学,他是海员,一年才差不多回来一次。
江溪当时人虽然小,但早早就觉醒了审美意识,对于体面又好看的小哥哥有天然的好感,见到搬过来的小孩好看,就上去给他糖吃。
虽然梁阿姨每天教他唱奇奇怪怪的歌,有时会吵到她,但江溪也舍不得跟舒清陆生气。
再大点,梁阿姨也意识到不好,就让舒清陆到附近的小园子里去唱,江溪也会跟着去。
她一辈子都会记得在那个园子里,晨光暖融融照在身上的感觉,记得舒清陆脸上灿金的绒毛。
小学的时候,他们是形影不离的。
一起抵抗了顽皮没教养的破小孩,一起上下学,一起偷偷吃零食……
这么深刻的ge命友谊,可能一辈子铭记,也可能一夕就疏远。
九岁的时候,一天梁阿姨不在家,江溪照旧溜到隔壁找舒清陆。
“阿陆,阿陆!”江溪站在院子里喊他。
舒清陆让她叫自己哥哥,江溪不答应,擅自喊他“阿陆。”
没有人应声,江溪走进去看,
这时候舒清陆已经开始学勒头还有妆容了,但是他显然不想让江溪看见。
他擦着脸上的妆,有些慌忙,“我……我在这儿呢。”
“我喊你怎么不应……哇!”
江溪看着房间里挂着的一件件丹衣水袖,忘了说话。
这个房间她从没进来过,不知道竟然藏了这么多宝贝。
这么多华丽漂亮的衣服列了几排,几乎把房间都堆满了,实在壮观,衣服下摆着很多大箱子,墙上还有舒清陆姥姥和妈妈在剧院表演的照片,美得让人晃神。
只有一面放着一个大镜台,舒清陆就坐在镜台前。
台上除了化妆品,还有琳琅满目,光芒璀璨的珠翠头面,灯光下绚烂夺目,简直晃瞎了她刚九岁的眼睛。
“好漂亮啊!”她小脑袋转了一圈,落到舒清陆脸上,忍不住笑,“哈哈哈哈!你怎么画了一个大花脸。”
舒清陆好像连耳朵都上了粉,红得不可思议,“没有,我在学……昆曲妆。”
原来是这样啊,江溪识趣地不打扰她,她知道梁阿姨对他学昆曲的事上心又严厉,“你继续画吧,我能在这儿待着吗?”
“我这样,会不会有点娘?”舒清陆问她。
江溪倒是觉得没什么,她被熏陶的时间长了,对什么都能接受,摇头说:“唱昆曲不都得这样嘛,你跟潘老师学把式的时候,也没问我凶不凶啊。”
潘老师是梁阿姨给舒清陆请的老师,古板又凶巴巴的。
听了她的话,舒清陆像是放下心来,又转头仔细看梁阿姨留下的笔记继续在脸上实践。
时间一点一点走过,等舒清陆收拾干净脸,江溪已经躺在一个大箱子上了。
她搁在墙上的脚丫摆动成小扇子,水袖一下下扫到她的脸,痒痒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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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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