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先生，我……那个，晕车……”

她跟在舒清陆后面，找的推脱借口连自己都不忍听。

舒清陆当没听见：“待会司机会送你回来的。”

又看见她只是追出来，什么也没带，站住了脚步：“我在这儿等你，快点去把东西拿上。”

这跟上学时提醒她忘了带书包一样的语气……

江溪暗暗瞪了他一眼，回头去拿电脑和资料，和舒清陆一起乘上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空间一瞬间变得逼仄起来。

舒清陆就站在她右手边稍后的地方。

是琥珀木和刚浸润过的茶香，混成清爽特殊的气息，不动声色地侵袭着她鼻尖的空气，舒清陆的风衣下摆晃动，扫了一下她的裤腿。

江溪的鼻子几乎要碰到门，身子一直绷着，不敢转身看一眼两个人距离有多近。

忽然，一只手绕到前面，拿住了她的电脑。

江溪抱紧，诧异地回头看，结果额头撞到舒清陆的下巴，又慌忙扭回来，额头不过一会儿就酥麻得奇怪。

她想抬手摸一摸又忍住了。

他怎么忽然靠这么近！

面前就是电梯门，江溪又没法往前走，后退就要碰到他。

“我帮你拿着吧。”舒清陆偏着头看她紧张的侧脸，自己也面容微赧，因为江溪刚刚忽然的动作，带来了意料之外的亲近，他眸中水光熠动。

江溪稍稍镇定了一点，手指悄悄避免跟他的手挨着，“不用，这个不重。”

他现在的姿势像把人半环着，江溪则更像一只兔子，紧紧地缩起肩膀，跟他一点也不挨着。

舒清陆眼神微沉，拿着她电脑的手却不放，手背因为微微用力，薄凸出漂亮的起伏。

“叮——”

电梯到了停车场。

舒清陆不再说话，先一步走出电梯，顺道又扯了扯电脑，江溪的手也被带着晃了一晃。

见他要坚持要拿，江溪到底是松了手，两个人拉着一台电脑走的样子太傻了，又不是小孩子抢玩具。

舒清陆得逞，冲她牵起唇角笑了一下，提步往前走，原本被抱着的电脑，在他手里好像小了一号。

得意什么呀？江溪空着手更不自在，赶紧跟上了他。

正是上班时间，停车场里没有人。

江溪亦步亦趋地跟着，舒清陆腿长迈的步子也大，回头见她小跑着，脸和桃子一样，眼里又泛了笑意，停下来等她。

“你走你的。”江溪嘟囔一句，快步超过了他。

一行人找到了那辆低调华丽的座驾。

舒清陆拉开后座车门，江溪闷头坐了进去。

在他坐进来之后，原本宽敞的空间好像一下缩小了，江溪觉得自己腿稍微动一下就要碰上他的，便尽力往旁边让了让。

待在比电梯更小的空间里，舒清陆的存在感也比先前更强烈，司机坐在前面，被座位隔开了，留予他们一方小世界。

江溪冲舒清陆伸手，电脑如愿放到了她手上，车也缓缓驶出停车场。

打开电脑的时候，车里响起了奇怪的声音。

江溪抬头，不知道舒清陆按了哪里，面前有黑色的隔板慢慢降下来，挡住了前面的司机。

她有点警惕地看向舒清陆，继而又觉得自己多余。

“你，放这个下来干什么？”

舒清陆没忽略她那点紧张，老实地说：“隔音啊。”

江溪舌头都打结了：“为什么要隔音，咱们就是，就正经谈工作。”

“这样也可以谈，你说吧。”舒清陆手肘支在膝上，完全正对着她，做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

江溪打开了电脑里的ppt，说道：“因为对您了解甚少，我如今的方案还很粗糙……”

她本想下班的时候，趁天还没黑的时候再到甫园那条街看看，还没来得及。

“你为什么假装不认识我？”舒清陆忽然问。

江溪嘴巴一秃噜：“很粗长——”

……

她想现在就辞职。

舒清陆手抵在嘴边，好歹是没笑出声。

见她可怜得整张脸一下都涨红了，手按在电脑盖上，像是要放弃的样子。

舒清陆赶紧劝：“我刚刚什么也没听见，你继续说。”

江溪慢慢平复下来，仔细想了之后，“我想做一个类似雪花球的音箱……”

舒清陆眼神认真，带着鼓励：“说说看。”

“嗯，”江溪找出纸笔，在白纸上画着自己的构想，“简单来说，雪花球里的微缩模型换成传统的梨园景观，就用‘梨园四季’做主题，选四个最著名的旦角造型代表四季，

戏服和道具要和季节颜色契合，四季分明，单纯把雪花球里的场景改了还不够，外面可以做一个戏曲人物半包围着雪花球……不过音箱要想音质好，造价就贵了……”

她低头认真地把自己的构想慢慢说出来。

白纸上逐渐出现了一个戴着凤冠杨贵妃，是圆润可爱的卡通形象，好似枕着自己的手，醉卧在假山上，而假山和披散下裙子被设计成雪花球的样子，和杨贵妃浑然一体，雪花球里是微缩的梨园戏台景观，主要呈现苏式建筑在四季里不同的模样。

“音箱一放音乐，雪花球里的梨园置景先暂定为春季，淡色的花瓣就会飘起来，杨贵妃的人偶内存一段音乐，是杨贵妃自己的经典唱段，只要一响起来，贵妃人偶脸上的红晕就会更加明显……”

一款好看又实用的音箱慢慢成形，但江溪如今最担忧的是售价问题。

人偶要细节精致肯定不会便宜，毕竟现在手办都这么贵，还有音箱的质量保证，联名分成……全部加在一起，售价就有点让人咬牙了。

舒清陆心里已经有想法了，但他没有立刻答应，只是拿过笔，在凤冠上改一下，“这儿的形制有点错了。”

他修改的时候，头靠了过来，琥珀木的气味变得更清晰。

江溪视线落在纸上，努力忽略他，干巴巴地问：“舒先生觉得这个想法怎么样？”

“想法很好，要是做工有保证的话，不用联名的噱头，本身就是很有趣的商品。”舒清陆赞许道。

“我还有其他的想法，就是还没有仔细考虑过。”

“都说说吧。”

之后不管她说什么，舒清陆都能找出可取的意见，开口夸赞，江溪反而怀疑起了自己的想法其实没有这么好，只是舒清陆在蓄意麻痹她。

“其实我觉得沈明的想法也不错，他对昆曲的热爱和尊敬在年轻人里是少有的，舒先生，在您说出了诉求之后，他一定能拿出更好的方案的。”江溪说道。

舒清陆把那句任性的“不要”压在心底，反问她：“你呢，你不喜欢昆曲？”

“我……不感兴趣。”江溪头往窗户偏了偏。

舒清陆想把她咬着的唇解救出来，按捺住心思，他说道：“也是，你一直喜欢的都是茜茜公主。”

就连自己的娃娃穿的也是克里诺林裙。

干嘛扯到小时候的事情上去，而且……他竟然还记得，江溪压下腹诽，强调道：“我在跟你说工作的事。”

舒清陆直接挑破她：“你不是最希望这个项目黄掉吗？”

她下意识反驳：“我哪有……”

“既然没有就好好做吧，”舒清陆拿出手机，将刚出现的一条消息划掉，“你的手机呢？”

要手机做什么？江溪拿出手机。

“把微信打开。”

“什么？”

舒清陆说：“你不会觉得在车上说说就算了吧，之后有什么事微信上联系。”

江溪懒得矫情，把微信划开，舒清陆扫了二维码，很快，一个红点出现在通讯录的位置。

舒清陆扫到她的消息记录，最新的消息来源是“沈明”。

车窗外，已经到了机场外的立交桥上。

机场的穹顶遮住了日光，车内变得更暗了一点，也遮住了舒清陆瞳仁里最后一点亮光，被未读消息上的那个小红点取代。

闭上眼，两个人待在一块儿的情景不断回闪，

在甫园，在她的公司……

站得这么近，平时的相处肯定也不少，

才走了这么一会儿就发消息……

只是同事，她说了只是同事，舒清陆忽然睁开了眼，

“那次亲完忘了问，你觉得怎么样？”

上次他当着沈明的面就想这么问，让他清楚，两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

江溪猛地转头，看向舒清陆，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两个人只亲过一次，舒清陆问的难道是那个？

可他干嘛突然提起这个？

这句话震荡着她的脑子，把她的记忆一下子带回到了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晚上。

舒清陆从国外回来。

他就这么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没有一点预兆。

“我们接吻吧。”

他跟她这么说，

“你说了会答应我一个要求。”

在江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舒清陆已经凑了上来。

那么近，那么近的舒清陆，好像梦一样，江溪能看得见他眼睑上漂亮的折痕。

先是气息交汇，然后是唇瓣相贴。

奇异的、能让灵魂微微颤动的触感，点滴的触碰，直到他的上唇和她贴合……

江溪记得他说话时上唇的弧度，现在就在她的唇瓣之上，接着含住了她的下唇，契合地贴着她唇下的小窝。

亲吻的声音黏糊又隐秘，催动心跳，烘热了耳朵。

她像一个柔软的瓶子，几乎要把舒清陆的气息盛满。

江溪只有呆着，也只会呆着，脑子成了一团热乎乎的浆糊，胶着搅动不开。

只觉得舒清陆太大胆了，他们现在这样，是不是过分了？

可他好像也很紧张，气息是从未有过的粗乱。

亲吻渐深，柔软的唇瓣不再带着试探，而是反复地确认，即使距离稍分，唇还会黏在一起，不需要喉间的低吟，舌尖和唇瓣的声响就足以让十八岁的男女脸红。

江溪眼睫颤抖不止，被舒清陆抱紧，手也不知什么时候跟他紧扣在一起。

手指微凉，拥抱温暖，唇瓣吻烫了彼此的神经末梢。

江溪空气不足，亲吻再进行不下去，分开后，她枕在舒清陆的肩头。

舒清陆偏头低下，留恋地亲了亲她的唇，他清冷的唇因为刚刚的亲吻带着不正常的红，贴上来的时候，江溪意识到那唇已经变得又软又烫。

那时候，江溪以为他也是喜欢自己的。

可之后证明，这就是舒清陆的一时兴起！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他现在干嘛又要提起？

拿来嘲笑她蠢，她好上钩吗？

“你要是来羞辱我，就直说！”

和平的局面被打破，江溪猛地把他推开，眼圈一瞬间红了。

“我不是，我……只是有点生气。”

舒清陆说完就有点后悔，是今天被她抵触得狠了，从早上到现在，江溪一直在关照那个沈明，他忍不住了，才会说出这句话。

但见她不是无动于衷，后悔和愉悦的情绪交杂，这几年僵冷的心脏，因为靠近她，终于也鲜活了一点。

江溪不明白他气什么，气自己不由着他戏弄了？

她才是越想越气，车一停，她打开车门就要离开。

舒清陆按住她的手：“我马上下去了，你坐着别动，我绝对不是消遣你，别伤心。”

手很快就离开了，他说完就打开另一边的车门下去。

江溪没听到后备箱打开的动静，舒清陆是直接进机场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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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