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被老师逼着学道术的时候，陈慕还不满意，后来也算是有了一些成果。
她跑到半路上，发现纸人突然转了方向，陈慕心有疑惑，但还是跟了上去。
那纸人轻轻一跳越过挡路的墙壁，随后停在了堆成山的柴火前，它踹了一脚，垒成山的柴火一个个滚落在地，露出了藏在里面的男孩，看起来是和陈慕一般大的年纪，正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陈慕过来的时候刚好看见纸人朝他出手，她迅速拿出提前写好的符纸掷了出去。
符纸接触到纸人倏地炸出炙热的火焰，细小的火苗窜上了纸人的胳膊，瞬间便烧出了一个窟窿，但火焰并未席卷而上，似乎是因为力量不足导致火焰逐渐熄灭了。
纸人扭头看她，飞速朝她跑过来。
陈慕想到之前的压制，它力气不大，但速度却极快，还会放大人的恐惧，甚至会变成她脑海里的老师。
若老师出现，她是说什么都不可能打过的。幸好之前她存了很多提前画好的火符。
纸人的手指转化成尖刺，赶来的黄蔷也加入战局。
陈慕小心躲过化成尖刺的手指，将符纸贴到它身上，那纸人十分聪明，之前中过招，便用手指刺破符纸，其上附着的道术也随之消散。
“大小姐，我来阻它！”
黄蔷有些惊异，大小姐居然会道术？但现在这个时机可不是多问的，这纸人十分强大，他得率先吸引它的注意力，好让大小姐出手才行。
“明白。”
陈慕退到一边，装作去看男孩的模样，趁纸人被黄蔷缠住的时候，她抓出十几张火符齐齐掷了出去。
星星点点的火光落到纸人身上，几簇烟雾升腾，纸人身上全是被烧出来的洞，它摇摇晃晃走了几步，然后猛地栽倒在地，摔成四分五裂的模样。
陈慕扶住黄蔷：“小蔷，先坐下，你怎么样？”她摸出随身携带的伤药，替他重新包扎了一下手臂。
“大小姐，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休息片刻就好。”
“好，那我先去看看那个他。”陈慕指了指一旁的男孩。
她过去的时候，那男孩又往角落缩了缩，但还是大着胆子道：“谢谢你救了我。”
“你以前见过这纸人吗？”
男孩摇头：“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陈慕蹲下身，看见他脖颈处有很深的划痕，她微微皱眉，这么重的划痕……居然还活着？
男孩看见她的视线迅速抬手按住自己的脖颈，神色间愈发不安。
“我……我只是伤口恢复的比较快，不是妖怪……”
原来如此。
陈慕：“我没说你是妖怪。这里有伤药，要我替你抹吗？”
“不，不用，我自己来。”
他正要抬手接过的时候，视线里突然出现了另外的纸人，他睁大眼睛，指着陈慕背后：“小心！”
陈慕转头就看见了朝她飞奔而来的黄蔷，下一瞬，他的腹部被尖刺划开，温热的鲜血溅到她脸上。
黄蔷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他张了张口。
……快跑。
陈慕没听到他说什么，但她看懂了，拽着男孩就飞快跑出了院子。
紧跟在她身后的是数十个的纸人。
怎么会这么多？！
她只是对付一个就用了几乎全部的火符，陈慕视线飞快在四周搜索，在庖屋里找到了几壶油，浇在地上，又用了张火符点燃，燃烧的火焰解决了几只纸人，但随之而来的更多了。
那些纸人逼着陈慕退到火圈边缘，她背后已经能感受到炙热的烘烤了。她不仅要阻挡纸人，还要保护一旁的男孩，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一时不察，直接被纸人从肩膀处狠狠劈了一刀。
正站在树梢之上观看战局的沈清漾眉间微皱，她又将视线放在正在南平城外赶路的道士们，就凭他们现在的速度，等赶过来，神尊绝对已经出事了。
她微微扶额，过来之前就把这里有妖作乱的消息传出去了，按理来说能过来，谁知道他们半路上迷了路，导致和沈清漾最开始的预估时间偏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梵玉最先注意到命柱闪烁，赶紧呼唤沈清漾。
“我知道了。”
沈清漾摸了摸脸上带着完好的面具，这才飞身而下。
……
陈慕只觉得伤口火辣辣地疼，她想起陈家被皇帝满门抄斩，如今黄蔷为了保护她……也丢了命。
现在，也轮到她了。
可她还没给她们报仇……她不甘心……
尖刺再次举起来的时候，陈慕已经完全抬不起胳膊了，就在失去意识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腰间被人揽住，熟悉的香气钻入鼻腔。
陈慕迷迷糊糊地想……是老师吗？紧接着，整个人像飞起来般被带到了……
她还没想到剩下的字，便彻底昏迷过去。
数十个纸人齐齐跳起来直直朝两人奔过去。
沈清漾站在屋顶上，道术凝聚在指尖，手指在半空中滑动，眨眼间便有微光浮现，她抬手指向纸人。
淡淡的白光扩散，顺着她指的方向在眼前炸开，光芒如火舌席卷了纸人的全身，几息之间化作灰烬飘落。
见证这一幕的五个道士俱都目露惊艳，满脸不可置信。
之前师门得到消息说南平城有妖作乱，结果因为没来过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临近城的路上看到了妖气冲天，正急着过来抓妖的时候就看到已经有人抢先一步将祸乱南平城的妖物解决了。
为首的蓝袍女性率先道：“多谢前辈除妖。”
“除妖是天下道门的责任，我身为道门之人，自然义不容辞。”
“能见前辈风姿，实属晚辈幸事。”
沈清漾：“除妖还是要落在年轻人的肩上，这纸妖虽然已经除掉，但操控纸妖的幕后之人我还未找到，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前辈还有其余要事处理？”
“不错，她是我友人的孩子，如今深受重伤，我得去为她求药。”
“那就不打扰前辈了，前辈慢走。”
……
阴雨绵绵，山庙外的一片雾蒙蒙的景象，沈清漾坐在门口边吹笛子边等陈慕醒来。
她状态很不好，受伤太重又引起了高烧，沈清漾耗费了很多良药才稳定住她的状态。
躺在床上的陈慕指尖微动，沉重的眼皮掀开，她先是看见发潮的房梁，然后听到了悠远的笛声，顺着声音看过去，陈慕见到了熟悉的背影。
是真的，那时候出现救她的人是老师！
“……老师？”
“醒了？”沈清漾站起来。
“你……陈家被灭门了……老师是怎么找到我的？”
“这些事稍后再说。”沈清漾递给她一杯热茶，“先喝点水润润嗓。”
陈慕接过后听沈清漾说：“我离开南平城时看到黄蔷，也把他带过来了。”
“……”陈慕问，“他还活着吗？”
沈清漾摇头：“心脏已经被洞穿了，没活着的可能了，我已将他葬在庙外的树下。”
陈慕眨了下眼睛，缓了缓快要涌出的眼泪。
“都死了，曾经与我有关的人……”
沈清漾：“心情不好不利于伤口恢复，你活着才能替他们报仇。”
“老师……”
“你刚醒来，先好好休息，我去外面等你。”沈清漾说完后打算就往外走。
“等等！”
陈慕和梵玉的声音同时传入她脑海。
“怎么了？”
陈慕：“外面下雨，老师就在这里吧，我没事。”
另一边的梵玉十分不满地传音：“清漾仙子，神尊现在需要安慰，你怎么能直接离开呢！”
“我安慰了，这种事还是需要多静静，我现在在她眼里就是个外人，不方便说这些。”
梵玉不信：“你现在是她最熟悉的人了，肯定和别人不一样，不信我们打个赌？”
沈清漾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一下陈慕，和梵玉道：“不和你打赌，我觉得你说的有点道理。”
梵玉：“……”
沈清漾走过去摸了摸她的脑袋，正要松手的时候，陈慕抓住了她的衣服，抱紧了她。
沈清漾身形一顿，她僵硬地用手拍了拍她脊背。
她完全没想到陈慕会直接抱住她，毕竟她们只不过是每月见面一次，甚至陈慕完全不了解她，对她一无所知，即使是这样……也会付出感情吗？
陈慕抱着她哭了出来，眼泪都沾湿了她的衣服。
连半个月都不到，陈家所有人都离她远去了……她却对此无能为力，丝毫没有办法。
……
直到沈清漾站的腿有些发麻，才发觉陈慕呼吸平稳，已经睡了过去。她缓慢将人放平在床上，又替她盖好被子才离开。
陈慕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伤口又麻又疼，她几乎连坐都坐不起来。
眼泪忍不住再次滑落，这下是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以后再也不会有娘亲的关心了。
她吸了吸鼻子，闻到了外面传来的药味，不时还能听见几下破空声。
陈慕转了转眼睛，看到了窗外正在练剑的老师，她挥剑的动作干脆果决，十分有力量……
老师她好像从小时候起到现在一直都没变过，感觉什么事都打不倒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