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一早,雪霁初晴、风轻云静。
天色微亮,映雪院烛火摇曳,暖意熏人屋内,间或传出一两声低低絮语。
素月从新定做的降香黄檀木顶箱大柜里取出一件缃色小袄、一件秋香色小袄,姑娘这般年纪,穿浅黄和黄绿色再合适不过。
“得带上两身干净衣裳,不知要在那边待几日,还有姑娘惯用的小绒毯、手炉,对了,最好再把府上做红豆广寒糕的厨娘也带上。”
宋烟爱吃甜口点心,前几日宫里又送来一名厨娘,虽然会做各种样式的甜糕,但宋烟尝过一回后便没了兴趣,还是最爱红豆广寒糕。
另一边,王妈妈正在给宋烟梳发,宋烟来王府后,总算能好好睡觉,这几日每日都起得很晚。
今日天不亮王妈妈和素月就起来给她梳洗穿戴,实在太困,宋烟小鸡啄米似的频频点头。
王妈妈给她梳了个双平髻,簪上几小朵刚摘回来的腊梅,又往她脸上抹上淡淡的一层润肌香脂,最后顺带在她小手上也抹了些。
宋烟闭着眼睛,卷翘长睫又浓又密,脸色红润如霞。
多好看的小姑娘,想必谁见了都要夸上几句,只是一想到宋烟的身世,王妈妈心里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王妈妈、素月,姑娘可起了?殿下的轿辇快到府门口了。”屋外响起刘燃的催促声。
“来了来了,王妈妈,我抱姑娘去,劳烦您把派人把姑娘的衣裳送出来。”素月从王妈妈手里接过瞌睡连天的宋烟,用绒毯包裹住。
“等等。”王妈妈快步回到屋内取出一顶幕篱给宋烟戴上。
“切记幕篱不可随意取下,宫里的个个都是人精,防着他们些,以防他们认出姑娘。”
“您放心,我会寸步不离地守着姑娘。”
看着素月离去的背影,王妈妈半是忧虑地叹口气,只望殿下能快些厌了这小姑娘,留在府上终究是个把柄……
……
王府正门外,霍霄驱马停在府门口。
街道上过往车马络绎不绝,小皇帝所乘御驾在宋珩前面,已然快出城门。
宋珩的车驾一停下,跟在宋珩车驾后面的各路马车也皆停下岿然不动。
素月踮脚将宋烟递给霍霄,“给,姑娘困得紧,正睡着,王妈妈叮嘱别摘下幕篱。”
霍霄接过宋烟,快速看了一眼裹在小毯内睡得正香的宋烟后。
“殿下,姑娘还睡着,属下是将姑娘唤醒还是?”
一段清瘦且骨感的手腕探出厚重黑色车帷,霍霄见状忙将人递过去,宋珩长指捏住小姑娘的后颈子,提溜进去后轻扔到一边的柔软地毡上。
马车内无烟炭散出阵阵暖意,宋珩一袭白狐裘半敞开,斜躺在小榻上,单手懒懒地撑着脑袋,浅珀双瞳若有所思地凝着毡毯上酣眠的宋烟。
小东西圆滚滚一团,幕篱被她扯下扔到一边,露出红扑扑的小脸,小小的嘴唇微微嘟起。
她一进来,马车内瞬间就充满了独属于小姑娘身上甜香和腊梅清香。
宋珩坐起来掀起一角窗帷,冷风吹进来,散了那些香气。
小东西身上的小绒毯不知何时也被她踢到一边,宋珩捡起绒毯将她兜头罩住,阖目养神。
宋珩所乘车架比之别的车架,通体漆黑且宽大,在一众五颜六色的车架里十分引人注目。
李乐宜与江雪陌同乘一辆马车,此刻她觉马车内太闷,遂半个脑袋探出窗外,只听她惊讶道,“哎,雪陌,你瞧,前面是不是摄政王的车架?”
江雪陌以为今日冬狩宋珩不会前去,一路上都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如今一听到宋珩两字,两眼光亮无比。
“在哪儿呢?我瞧瞧。”说着,她竟直接站起来,忘了她此刻还坐在在马车上,撞得发饰珠钗散开一半。
尽管如此,她也没去管,而是直接探出头去看。
恰好看到素月将宋烟递给霍霄这一幕。
身边的李乐宜看得直皱眉,“我没看错的话,那婢女怀里抱着的是名女童?那女童和摄政王又有何关系?”
“你能别再问这么多吗?我怎么会知道?”江雪陌心浮气躁道。
马车内,气氛陡然安静下来。
江雪陌太过突兀的转变,让李乐宜僵在原地没敢说话。
反应过来后,江雪陌忐忑慌张地去握李乐宜的手。
“乐宜,我不是真的要对你发怒,我只是,只是太害怕、着急了些,你知道平日里我不会这样的对不对?”
李乐宜回过神,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淡笑道,“我明白的,你放心,我不会放在心上。”只是她没再回握江雪陌的手。
“那就好,你明白就好,那女童应当不会是摄政王的孩子,他如此矜傲的一个人怎会连自己孩子的身份都要遮遮掩掩,或是从旁系接过来的。”
这话,也不知是向李乐宜解释还是安慰她自己。
说完,江雪陌又双手又紧握成拳,“放心,猎场上我会寻个空隙多多与他接触,听说不喜太过张扬、过于妖艳的女子……”
从自西域、边陲之地赴大瑜经商的人数不胜数,大瑜民风较为开放,有女子曾在宋珩回府途中截住他,邀他去街上茶楼吃上一两盏茶。
宋珩拒绝了,那女子问其原因,宋珩的回答是,“一是因为那女子太妖媚了,他不喜过于妖媚的女子,二是因为他最厌别人请他吃茶。”
要说他不喜过于妖艳的女子,这还是有可能的,毕竟从他的穿衣扮相就能窥探出几分真相,至于讨厌别人请他吃茶这事是否为真便不得而知了。
江雪陌摸摸头上的青玉簪,惊呼一声,“哎呀,乐宜,你快看看我是不是发饰乱了,我得让流烟重新帮我梳个发式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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