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颂雅觉得贺晋玺最近有些不对劲。

原因是,贺晋玺这人这几天人影都看不到,就连上学放学,贺晋玺都不和她一起。

只是把公交车卡交到颂雅手里,让她一个人坐公交车。

下课的间隙里,颂雅用手捧着脸,注视着教学楼旁的古老榆树,不禁开始发呆思索:贺晋玺最近到底在忙什么呢?

谁管他最近在干什么!

颂雅转念一想,她才不应该去想这些无关要紧的事儿呢。

算算日子,过几天就是她十八岁的生日了,她开始越来越期待,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爸爸妈妈会给她准备怎样的惊喜呢……

颂雅期待无限,就连上课都格外认真,写作业也务必专注。

距离颂雅生日倒计时两天。

这一天,颂雅回家吃饭时,爸爸颂覃辉突然在饭桌上宣布一件事。

颂覃辉笑笑,给颂雅碗里夹菜,“小雅啊,是这样的,过几天呢,爸爸妈妈有事要出去一趟,我们不在家的这几天,你只能自己照顾自己咯。”

颂雅懵懂地抬起头,嚼嘴里东西的动作放慢了许多,“……你们这几天就要出去啊?是什么很紧急的事吗?”

“也不是什么很紧急的事,但拖了很久,你爸和你妈就想着趁着这几天把这件事处理了。”

颂雅低下头,突然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眼里有着淡淡的落寞。

他们……好像把自己的生日忘了……

颂雅向来不是那种会大肆宣扬某件事的人,她没有开口,强颜欢笑,假装无事,“好啊,没关系,你们的工作更重要,爸妈你们忙去吧。”

纪霞也给颂雅碗里夹菜,“你个小鬼头一个人在家,我们终究是不放心的,所以我们商量好了,接下来我们不在的这几天,你就住小贺家里去,至少有个照应。”

“什么??!!!”

颂雅吓得放下筷子,她难以置信地凑上去打量她的妈妈纪霞,左看右看,没看出她今天有什么不对。

“不是吧!你们有没有搞错!你们居然把你们的女儿我——”

颂雅指着自己,“一个黄花大闺女,送到一个男的家里去,你们就这么放心吗?!”

颂覃辉一脸沉着冷静,“放心,小贺是个怎样的人,我们清楚得很。倒是你,才是不让人省心的那个好吧,你不给小贺惹麻烦,我和你妈都已经谢天谢地了。”

“什么?!”颂雅直接站起,拿着筷子指指点点,“拜托,这合适吗?这根本不合适好不好!!”

纪霞拍拍颂雅的肩,让她坐下来,“小雅,爸妈可是了解你得很,我们不在,你肯定不会自己做饭,难道让我们看着你把自己饿死?再说了,小贺那么踏实勤快,早上还能代替我叫你起床,就你这睡眠,要是没人叫你,你不睡到中午才怪。”

颂雅想要辩驳,却不知道该如何辩驳,毕竟颂覃辉和纪霞说的全是事实。

她就算有话可说,也辩驳不了。

“行……”

最终,颂雅妥协坐下,捧着自己的碗,眼神空空,不禁感叹:“论我这无奈人生……”

——

第二天一大早,颂覃辉和纪霞就出远门了。

颂雅为了证明自己的顽强意志,待在自己的房间学习,坚决不去找隔壁的贺晋玺。

等啊等……

等到了中午,颂雅实在按奈不住自己肚子饿,皱着眉在自己房间里走来走去。

她在房间门口徘徊,自言自语,“你说我现在去找贺晋玺吧,显得我多没面子,昨天晚上还打包票说我绝对不会屈服,结果……”

颂雅抬头看了眼墙壁上挂着的钟,整个人透露着淡淡的忧伤,“……结果,二十四小时还没到,我就向人家妥协了。”

她的手放在肚子上,无奈地叹了口气,忽然,她一心横,坐回书桌前的椅子上,“不行!我绝对不能向贺晋玺妥协!我可以的!我忍!”

颂雅抿嘴,给自己加油打气。

不一会儿后,叩门声响起。

“谁啊?”

颂雅整个人有气无力地走到门口,把门打开。

只见贺晋玺站在门口,气定神闲,“我把饭都做好了,你还不过来吃,是等着我亲自过来喂你吗?”

“谁说要吃你做的饭了。”骄傲的颂雅不肯先低头,昂首挺胸,“你可以不管我的,放心,等我爸妈回来,我不会暴露你。”

颂雅往后退一步,准备关门。

贺晋玺伸出手挡住,重新把门拉开,目不转睛盯着眼前的颂雅,“那是我请你过去吃饭的总可以了吧?不是你自己主动过来的。”

“这个嘛……”颂雅认真地想了想,斩钉截铁:“可以!”

还没等贺晋玺说出下一句话,她就已经从贺晋玺手臂下钻了出去,冲进贺晋玺的家里。

要怪,就怪他家里传出来的饭菜香实在太诱人了。

颂雅开始忏悔,“早知如此,就不跟自己较劲了,苦了谁都行,就是不能苦了自己的肚肚啊。”

贺晋玺转身看她匆匆忙忙的背影,无奈一笑。

——

颂雅只是在贺晋玺家里吃饭、学习,但晚上睡觉,还是回自己家里睡的。

虽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但是夜里她也不会感到害怕,毕竟她的房间和贺晋玺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

如果她害怕了,只要跑到阳台喊一声贺晋玺的名字,她敢笃定,贺晋玺一定会出现。

两个人之间闹归闹,但贺晋玺自始至终,都是那个会默默保护颂雅的贺晋玺。

——

一转眼,两天就过去了,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是的,颂雅十八岁的生日就在今天。

星期天的早上,颂雅醒得特别早,去贺晋玺家敲门,却发现他不在家。

这么早,他能去哪儿呢?

颂雅发现贺晋玺在他的房间里留了张字条,上面写着一句话:

——今天要去屏南市参加竞赛,冰箱里有饭和菜,记得热来吃。

“什么嘛……”

颂雅低头抱怨,心情突然非常低落。就连贺晋玺也走了吗……

她本以为,就算爸爸妈妈有事,今天不能陪自己过十八岁生日也没关系,她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贺晋玺身上。

虽然贺晋玺这个人嘴欠,但是至少还是个人,能陪她一起过生日。

可现在倒好,就连贺晋玺也不能陪她了。

颂雅感到一阵沮丧,别人的十八岁生日那么快乐,只有她的十八岁生日如此孤单落寞吗?

颂雅离开贺晋玺的家,下楼往外走,准备出门转转。

她没有约任何人,只是自己一个人在公园的湖边散步,她本以为出来散散心,心情会好些,可是无论她走多久,还是很郁闷。

这几日降温,进入秋天,天气有些转凉,一阵冷风吹来,颂雅觉得有些冷,便打算回家了,不再继续逗留。

出了公园,沿着太平路一直走,路过了菜市。

颂雅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碰到妈妈的老乡。

她停了下来,有些难以置信,“……茴姨,你怎么也在这儿?”

对面的中年妇女定睛看去,立刻就认出了颂雅,两只手提着刚买的菜,兴奋朝她走来,笑容热情,“哎唷,我说谁呢,这不是纪霞她闺女颂雅吗,你瞧瞧——”

妇人上下打量颂雅,“才几年没见啊,都长这么大了,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哦。”

“没有啦。”

颂雅听到别人夸自己,心里乐开花,但表面上还是得装得谦虚低调才行。“茴姨,明明是你越长越年轻才对。”

“小姑娘嘴真甜。”

妇人乐呵呵开口,又接着补充一句,叹息道,“只可惜啊,多惹人喜爱的小姑娘啊,真是搞不懂你爸妈怎么想的,孩子都这么大了,居然还要离婚。”

说到这儿,茴姨不理解地连连摇头感叹。

“什……什么离婚,”颂雅笑笑,没有当真,因为在她看来,那么恩爱的爸爸妈妈是不可能离婚的,除非世界坍塌,“茴姨,你搞错了吧,我爸妈没有离婚,这肯定是别人瞎传的。”

茴姨反驳,“哎——这哪儿是瞎传!这明明是我亲眼看见的!我昨天才从老家来城里看我儿子的,还没走,就看见你爸妈两个人回来办离婚证呢!”

“不……不是……”颂雅忽然觉得莫名慌张,但她还是坚信自己爸妈不可能离婚,“不可能,茴姨,你肯定是看错了,我爸妈有事到外地去办事,没有回老家。”

“我没看错的嘞,不信,你自己问你爸妈。”

妇人说完,对面有一小男孩在喊她,应该是她的小孙子,她忘了颂雅,兴冲冲往对面走,去迎接她的小孙子。

颂雅呆呆地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她的脑子是空白的,仿佛眼前的世界也是空白的,她想,她现在一定是在做梦,她所听到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电话。

对!还有电话!

她要亲自去问问她爸妈,这一切皆究竟是不是真的。

颂雅跑到街边的一家小商超里,向老板借手机,立即按下电话号码,给颂覃辉拨打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人接起。

“你好,哪位?”

颂雅听到颂覃辉的声音,不由怔住几秒,而后才缓缓地挪动僵硬的唇瓣,开口说话,“……爸爸……是……是我。”

颂覃辉听得出颂雅的声音,语气一变,立刻笑笑,“哦,原来是小雅啊,怎么了,给爸爸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颂雅的心情无比忐忑,她犹豫了几秒,接着往下说,“我就是想打电话问问……你和妈妈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那头,颂覃辉迟疑了几秒,“这个嘛……这次的事情比较麻烦,可能还得处理几天,小雅,你现在小贺那边住着,钱不够花了就找爸爸,我随时打给你。”

最熟悉的声音此刻就回响在耳边,颂雅怔住,心情万般复杂,有许多想问的话,却问不出口,直到她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别人的声音。

“137号——颂覃辉,纪霞——轮到你们办手续了,确认要离是吧——”

颂雅的心在那一瞬间,似乎停止了跳动,她错愕地抬起目光,声音在发抖,“……爸,你那边……是什么声音?”

“没什么。”回头张望的颂覃辉连忙用手盖住手机,压低声音,惊慌开口,“你听错了小雅,好好地待在家啊,我们过几天就回来。好了,先不说了,我挂了啊。”

嘟嘟嘟的声音响起。

颂雅把电话还给小商超老板,一声不吭跑了出去。

——

现在是夜里十一点五十五分。

房间里,有关一家三口的合照,被颂雅扔到地上,散乱铺着。

她孤零零地屈膝坐在阳台边,背靠着两个阳台衔接的围栏石边,把头埋进膝盖上的手臂里,止不住地啜泣。

她的声音很低弱,可是悲伤却是巨大的。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失。

颂雅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在她面前表现得那么恩爱的爸爸妈妈,居然走到了离婚的这一步。

难道他们的婚姻早已有了裂痕,却还在一直欺骗她,每天都在她的面前伪装?

颂雅无法形容自己的难过,在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世界抛弃的孩子,在十八岁生日的这一天,被全世界遗忘。

就连她的爸爸妈妈,也要分道扬镳。

颂雅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是不是因为自己不是个合格的女儿,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实在太差劲了,所以爸爸妈妈要分开,如此坚决。

弯弯的月亮挂在天上,城市的霓虹灯还在闪烁,灯红酒绿,谈笑风声……一切的一切热闹和快乐,都与此刻的颂雅没有关系。

她被拉入悲伤和难过的巨大漩涡里。

十一点五十七,十一点五十八……十一点五十九……

贺晋玺下了车,就一路大跑,朝家里赶回去。

竞赛是晚上九点结束的,一结束比赛,他就立刻坐上回南芜市的高铁,争分夺秒地往回赶。

一开始,他有试着争取,能不能调整比赛的时间,早点结束,但承办方多次表示,比赛涉及多方,实在无法协调。

贺晋玺才没办法,硬着头皮赶去邻市参加。

一路大跑赶回来的他头上全是汗水,气喘吁吁的,可还是一秒都不敢耽误,全程一点儿也不休息,径直往回赶。

十一点五十九分的时候,他还在单元楼下。

他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二话不说就提着蛋糕跑上楼。

六十秒,五十九秒,五十八秒……二十秒……十秒……

贺晋玺快速地用钥匙把门打开,冲进自己的房间,跑到阳台上,还好,颂颂的房间还亮着灯。

在今天快要结束的最后一秒,贺晋玺喘着粗气,拖着步子,用浑身最后一点儿力气走过去,不浪费任何一秒时间,把蛋糕放到阳台面上,“颂颂,生日快乐。”

他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此刻,秒针才抵达十二。他虽然累,但还是笑了,“还好,赶上了。”

“颂颂?”

贺晋玺见颂雅的房间没有动静,便直接翻过去。

不知开发商当初是如何设计的,明明底下的所有住户,两家房子的房间阳台都是分开的,但到了贺晋玺和颂雅住的这一层,两个房间的阳台居然连了起来,中间只隔了一块低矮的水泥墙。

有传言称,这是因为当初施工的规划师谈恋爱了,悄悄给自己和未婚妻这样设计的,即便父母反对,他们也要在一起。

颂雅说给贺晋玺这一传闻时,贺晋玺向来不屑一顾,也不相信。

但实际上,他没有告诉过颂雅,他其实很喜欢这样的阴差阳错。

如果没有这样的巧合,如果他没有刚好住在颂雅的隔壁,或许,他的这一生都将在阴暗下、乌云中度过。

贺晋玺跳到颂雅房间的阳台,第一时间朝房间里看去,可是点着灯的房间却没有人。

提着蛋糕的贺晋玺往右侧看去,他放在心尖上的那个女孩,此刻正蜷缩在墙角,默默地哭泣流泪。

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是目光是那样落寞,就像破碎的玻璃,满地都是,无法修复。

“颂颂……”

贺晋玺放下蛋糕,朝她走去,蹲在她身前,环顾她的周围,“喂……你在这儿坐着干什么?外面这么冷,你这样很容易着凉的知不知道。”

“快点,跟我进去。”

贺晋玺没等颂雅回话,直接起身,拉着她的手。

可是颂雅依旧不为所动。

她的眼泪还在默默往下流,顺着她的脸颊,浸染她的悲伤。

只是,她的难过似乎比刚才还要猛烈。

贺晋玺很担心,再次蹲下来,犹豫了下,温热的指腹擦去她眼下的泪滴,他满眼心疼,担忧开口,“颂颂,到底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你把他名字告诉我,我明天就去揍这家伙。”

颂雅低着头,明明不想再在贺晋玺面前继续哭了,可是她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所有的委屈仿佛被解开结的气球,一鼓作气全被放了出来。

见她哭得越来越厉害,贺晋玺更加急迫。

他慌里慌张,手脚无措,最后用手贴着她的脑袋,再次用右手指腹替她把温热的眼泪擦去,声音变得异常温柔。

“颂颂……到底是谁欺负你了?我们的颂颂那么好,我决不允许有人欺负她,你别哭了行不行?你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告诉我,只要是你开口,我一定做到。”

颂雅其实已经从爸爸妈妈离婚的惊讶和伤心中缓过来了许多,可是就当她以为自己的十八岁生日会这样潦草结束的时候,贺晋玺却突然从她身后冲了出来,带着蛋糕,带着祝福,带着她最想听到可是今天却还没有一个人对她说的话,出现在她眼前。”

他对她说:“生日快乐。”

她的十八岁生日,并不是所有人都忘记了。

贺晋玺是记得的。

想到这儿,颂雅的眼泪更加汹涌,可一句话都不说的她让贺晋玺变得更加着急。

“我的姑奶奶。”

他抓耳挠腮,不管怎么说,都止不住颂雅的眼泪。

“别哭了行不行?你看,颂颂,我赶回来陪你过生日了,赶上了。”

贺晋玺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一把将颂雅抱入怀里。

既然他想不出来最正确的哄人方式,那就按照他本能来。

颂雅夺人贺晋玺的怀里,那是她十三年形影不离的人,是纂刻进她生命里的人,是她可以卸下所有防备和伪装,在他面前好好大哭一场的人。

“贺晋玺……我的爸爸妈妈离婚了……”

轻轻护着她脑袋的少年,在听到她颤抖的声音说出这句话时,也怔住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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