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早，颂颂呢？怎么没看到她？”

今天是周末，贺晋玺按照昨晚和颂雅的约定，到家里来给她补课。

纪霞拿好卖菜的包，走到门口换鞋子，脸上挂着笑，“这小鬼头还在睡觉呢，小贺，我出去买菜去了，你把这儿当自己家就行，小雅还得麻烦你了啊。”

“没事阿姨，你去吧。”贺晋玺点头会意，等到纪霞关门出去，便走到颂雅的房间去。

“颂颂？还不起床？你真当周末还能拿来给你睡觉啊？”

他百无聊赖地把书包放桌上，搬来一张凳子，坐在床边，拽住被子的边角，将裹在杯子里的颂雅望外拉。

“不想起……疼……”

随着被子一起滚到床边上的颂雅脸色惨白，额头上还在冒汗，表情看起来极度痛苦。

贺晋玺语气突变，整个人惊慌不少，“你怎么了？”

他回头，看了眼书桌上摆放的小日历，瞬间明白今天是什么日子。

迷迷糊糊的颂雅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忽然变得很暖和，不知是谁给她关了空调、盖好被子，一会儿后，贺晋玺把她叫醒。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背靠床头坐，有气无力，“这什么啊？”

贺晋玺用勺子舀起碗中的红糖姜茶圆子汤，轻轻吹一吹，估摸着应该不烫了，便递到颂雅嘴边。

“红糖圆子，热的。”

颂雅：“！！”

她立刻来了精神，把眼睛睁开，是她喜欢喝的。

——

之后，颂雅就睡过去了，一直睡到半夜才醒。

就连晚上十点多的时候，贺晋玺从阳台翻过来，给她换贴在肚子部位衣服上的暖宝宝，她都不知道。

睡得很熟。

贺晋玺像这样隔三差五就从阳台过来，给她盖被子，已经是不第一次了。

认识颂雅十三年，这件事他就做了十三年。

但颂雅从不知道，也许有时醒来能依稀记得夜里好像有人在轻轻给自己盖踢开的被子，但她一直以为，这件事是妈妈做的。

半夜，颂雅睡眼惺忪地看着挂在阳台上的晴天娃娃捕梦网，虽然嘴上说，自己要这个捕梦网，是为了让贺晋玺从自己的梦里出去。

但实际上，她是希望捕梦网能捕捉到自己梦里会笑、会懂得服软依靠的贺晋玺，这样，那样的贺晋玺就可以定格，让晴天娃娃护他一生喜乐。

肚子上暖暖的，颂雅没有白天那么难受，困意再度来袭。

她把房间的灯关上，再次躺下睡过去。

殊不知，在她房间的灯熄灭的下一秒，隔壁贺晋玺房间的灯又重新亮起了。

这一晚，他没有睡着，或者说，他睡不踏实，不敢睡，每隔半个小时，就要到颂雅房间去看看。

看她有没有异样，看她好点儿没有，看她睡得是否安好，看她有没有盖好凉被……

贺晋玺轻轻地走到阳台，月光朦胧，他的身影也只是依稀可见，借着唯一的月光，他的眼眸中也渐渐流露出诸多复杂的情愫。

无论过去如何，至少，在他看向对面的阳台时，脑子里想着这个房间里正熟睡的女孩时，他是愿意会心一笑的。

——

第二天，颂雅恢复如初，再度变得活力满满起来，全身都充满力气。

“早啊，亲爱的贺晋玺哥哥。”

颂雅迈着雀跃的步子，跟在推单车的贺晋玺旁边。

贺晋玺瞄她一眼，“看你今天这么精神抖擞，看起来昨天休息得不错嘛。”

“当然了！”

颂雅得意地炫耀，“昨晚我妈妈来了我房间好几次，又是给我盖被子，又是给我换暖宝宝的，我能不恢复活力吗？”

“你不知道，我妈对我可好了。有一次我生病，发高烧，全身一点儿没力气，我妈半夜来我房间，帮我把吐了一身的脏衣服拿去洗了，早上又给我备好牛奶鸡蛋，超级贴心。”

颂雅越说，越感动，“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

“但是吧……”

颂雅又突然想到，那次大病过后，她还发现自己的课本上多了很多笔记，考得很差的试卷上也写满了批注……

难道这些也是妈妈做的？不应该啊……妈妈又不懂学习……

那……是谁？

越想，颂雅越觉得这快成一部悬疑剧了。

于是，她索性只当自己当时脑子烧糊涂的缘故，所以才会记错，不再继续瞎想。

继续沉浸在妈妈疼爱自己的喜悦里，高兴地笑笑，好似喜悦铺满了整条街。

可是她不知道，其实这些，都是贺晋玺做的。

“睡得好就行。”

贺晋玺垂眸看她，没有过多说什么，能看到她活蹦乱跳的，对他来说就已足够。

突然想到什么，颂雅忽然挽住贺晋玺的胳膊，朝他扬起殷勤的笑容。

贺晋玺有所警惕。

“……你……干嘛？”

“亲亲亲亲爱的贺晋玺哥哥，你还记得上次我求你的那件事吗？”颂雅眨眨眼睛，满心欢喜期待他的回答。

贺晋玺装不懂，看着前方，无所谓开口，“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也没关系。”

颂雅两只手合在一起，放在右脸侧，歪着脑袋，笑意盈盈，“全世界最帅、最迷人、最善良、最勇敢、最大方的贺晋玺哥哥~我知道你肯定会帮我的对不对？这个周末，你就陪我一起去万芃商场嘛，好不好——”

她拖住贺晋玺的手臂，来回晃荡，央求。

没完没了。

贺晋玺一路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最后受不了她，还是选择妥协，“行行行行行，答应你可以了吧姑奶奶。”

“真的？太好了！”

颂雅雀跃得拍拍手，喜出望外，迈快步子跟紧贺晋玺，“我就知道了你最好，我亲亲亲爱的贺晋玺哥哥，让我给你捶捶背吧！”

“别！”

贺晋玺一个劲儿往前走，“你这哪是给我捶背，明明是想借机揍我。”

路过街巷时，道路边的住房里，有小孩在打闹，其中一个小孩把纸揉成一团，朝对方扔去。

纸团被风一吹，方向发生错落，飘啊坠啊，最后掉在了颂雅脚前。

急急忙忙去追赶前面的贺晋玺的她忽然顿住，止步停下。

纸团吗？

……她记得高二的时候，自己有一次考得特别差，一个人躲在没人知道的地方哭了好久。

后来她整理好情绪走出去的时候，不知道是谁从教学楼上扔了一个纸团下来。

恰好落在她前面。

等她抬头去看的时候，教学楼的走廊边已经没人了。

她走上前，弯腰捡起纸团打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句话：

——你从不曾让我失望。

这是哪个男生给某个女生传的小纸条？颂雅不知道。

但不知受什么驱使，她那天却厚着脸皮把纸团捡回去，自己欺骗自己，这是鼓励自己的话。

颂雅有些恍惚，看着前面停下来等自己、朝自己挥手让自己快点的贺晋玺。

有那么一瞬间，她产生了一种错觉。

难道……那天的纸团是贺晋玺扔的吗？

——

周末的万芃商场热闹非凡，来往的人许多，熙熙攘攘。

“好消息好消息——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大海鞋业今日周年庆，不要九九八，只要九十九，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买得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喇叭声在商场外空旷场地里循环播放。

经过此处的颂雅忍不住往鞋摊这边多看了眼，追上贺晋玺，脸上的笑收不住，“你听，他是来搞笑的吧？居然说买得了吃亏？哈哈哈。”

贺晋玺走得很快，忽然止步，回眸看她。

颂雅立即用手掐住自己的嘴，立刻认怂，“对不起！我不说了！你本来就不喜欢这么吵的地方。今天你是老大，我惹不起你。”

“知道就好。”

贺晋玺带着她继续往前走，“你们约好的地方到底在哪儿？”

颂雅东张西望，看到前面的落地气球玩偶后，惊喜回应，“快了！就在前面！”

——

商场三楼的一家咖啡厅里。

叶蝉和她的姐姐并排坐在一起，对面坐着的，就是叶蝉的姐姐之前遇到的大名鼎鼎脚踏十二条船的大渣男。

看上去大概二十七岁左右的男人今天穿着一件皮夹克，戴着黑框眼镜，看上去斯文儒雅，但他这人完全不可貌相。

男人傲慢地喝了口咖啡，慢条斯理，“说吧，你们今天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男人又重新看向叶蝉的姐姐，“叶小姐，该不会是你对我还余情未了吧？那天在酒店里，你也全都看到了，我没什么好解释的。”

“呸，渣男！”

叶蝉怒视着对面的男人，若不是得按计划来，她真是恨不得现在就把手里的咖啡直接朝对面的男人泼过去。

就在此时，颂雅也带着贺晋玺走进来了。

但……画风突变。

颂雅嘴角下压，满脸憋屈，眼里闪着泪光，一路紧追前面的贺晋玺，故意夹着声音，“不要啊……亲爱的！你别走！别抛下我！我这么爱你，你怎么能随便抛下我呢~”

若不是答应了颂雅，此刻，贺晋玺真是想调头走人，有那么一瞬间，他还蛮后悔答应颂雅来陪她演这场戏。

没办法，答应了就得照做咯。

贺晋玺假装不悦，气愤冲进叶蝉她们所在的这家咖啡店，二话不说，直接拎起男人的衣领，“你就是夏方军吧？”

男人皱眉，“你谁啊你。”

贺晋玺没有回答他，而是直接给他脸上来了一拳，“你个人渣，居然敢去勾引我女朋友！勾引我女朋友就算了，还背地里谈了十二个，精力可真好啊，这么爱谈，你怎么不直接去养后宫？”

“什么？十二个！！”咖啡店里的其他人听见这些话，瞬间瞪大眼睛，个个齐刷刷把目光投向这边。

就连商场外的路人听闻动静，也纷纷驻足停留观望。

“什……什么十二个！你小子别瞎说！”

男人心虚，使劲儿地尝试去扳开贺晋玺拽住自己衣领的手。

“精彩精彩，真是精彩。”一旁的颂雅很是满意，没想到让贺晋玺扮演一个角色，他居然能完成得这么好。

见状，颂雅赶紧扑上去，挽住贺晋玺的手臂，假惺惺地连哭带嚎，“亲爱的，你别这样啊，你的前女友被这个渣男骗了两万，你再怎么替她出气，她也不会再和你重归于好的，你爱的人不应该是我吗？你去管她的事干什么？”

颂雅趁着没人注意，狠狠得掐了自己一把，这下，她是真的眼泪汪汪了。

紧接着，她又眼含泪水地看向渣男，当着周围无数看热闹的人的面，大声说道：“都怪你——你说你当渣男就算了，你去骗女生钱干什么？不是勾搭已婚的富婆，就是欺骗纯真善良的女大学生，前前后后，从女人手里骗了三十多万！呸！不要脸！要不是你，我男朋友也不会今天跑到这儿来替他前女友出气！都怪你！”

颂雅越说，情绪越激动，逼真得好像她真的是当事人似儿的。

“什么？三十多万？啧啧啧，这男人太不是个人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纷纷举起手机，怼着男人的脸一阵拍，闪光灯亮了又亮，“我们要曝光你！让更多女孩子看到长眼长！”

“没错！”

路见不平、义愤填膺的众多女同胞纷纷跑过来拍下男人的脸，将其曝光到网上。

“拍什么拍，不准拍！”

男人忐忑不已，慌乱地用手臂挡住自己的脸，躲到咖啡店角落里。

但奈何女同胞们的力量是格外强大的，一群人挤进来，非要将他一拍到底。

颂雅看到渣男窘迫样，心满意足，和贺晋玺击了个掌，走到叶蝉和她姐姐身边，“这下你们可以放心，咱们这次狠狠出了口气。”

“谢谢你们——”叶蝉握住颂雅的手，“多亏你们愿意来帮忙，否则，我和我表姐两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出这口恶气。”

“不用谢，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举手之劳而已，你说是吧贺晋玺？”颂雅挽住旁边贺晋玺的手臂，笑吟吟看他。

散漫冰冷的少年将目光挪向身旁女孩，那一刻，他的目光是见到阳光而融化的冰雪。

渣男比逼到角落里，实在没有办法，为了从面前一群人中逃出去，他管不了那么多。

只见他把手放进裤兜里摸东西，手里的面粉一把朝空中撒开。

路人纷纷别开脑袋躲。

渣男借机赶紧逃走，路过颂雅等人时，报复心极强的他立刻又从包里摸了一把面粉，洒向颂雅的眼睛。

“小心！”

贺晋玺反应及时，把颂雅往自己怀里拉，护住她的脑袋。

颂雅的脸蛋埋在贺晋玺胸膛里，那一刻，她的脑子懵懵的，但是脸就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

“老奸巨猾。”

贺晋玺拎起椅子就朝渣男的双腿甩去，若不是渣男跑得快，他以后恐怕得一瘸一拐跑路。

颂雅赶紧从贺晋玺怀里离开，慌慌张张的，拉着叶蝉和她的姐姐一起往外走，强装淡定，“既然现在没什么事了，我们过去逛逛吧，我听说前面有家奶茶店的果茶很好喝！”

贺晋玺拍拍手，耐人寻味地盯着颂雅的目光，有些迟疑和不解：“……她干嘛？怎么怪怪的，这是在……躲着我？？”

颂雅和叶蝉还有她的姐姐告别。

回去的路上，叶蝉的姐姐问叶蝉，“你的好朋友和跟她一起来的男生什么关系？他们看上去很微妙哎。”

叶蝉替颂雅解释，“没什么关系啦姐姐，他们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而已。”

“是吗？”叶蝉的姐姐在情场闯荡数年，回想着刚才的一切，摇摇头，一本正经，“依我看啊，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