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凌笑了,想那定陶王爷素来都是伏在上头细细观赏,偏这女子喜爱它却是为着它闪烁耀眼。kanshushen觑着薛令仪眼底隐约闪烁的欢喜,曹凌也跟着高兴了,看她这么喜欢,也不枉他当初磨了许久,才将这东西从定陶王爷那里买了过来。
只是笑了一阵,曹凌又拉长了脸:“你既受了委屈,为何不向我诉苦?”说着用力捏住了薛令仪的鼻子,恼道:“我记得以前你最爱告状了,每回我和赵三爷在一处,都能碰见你撅着嘴巴去诉苦,说什么二姐三姐的欺负你。如今你受了欺负,却怎不同我告状了?”
薛令仪只觉鼻尖又酸又疼,忙转头挣开了魔爪,脸上一阵发热,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她那时候多大?
只是——
薛令仪仔细回忆了一回,她去告状的时候,并不曾记得,屋子里还有这位武陵王在呀?她养父再是性子疏狂,也不能把这种私密事儿说给旁人听的。
疑惑地瞟了一眼曹凌,薛令仪说道:“王爷莫要冤枉人,妾身可不记得有那些事情。”
曹凌便知道薛令仪不会痛痛快快地承认,调侃道:“你那时候鼻子一把泪一把,哭得那个地动山摇昏天暗地,自然是看不到架子后头还站着一个人呢!”
薛令仪想起养父书房里头的那座顶天立地的博古架,心说后头要是藏个把的人,前面的确是看不到的。
心里又羞又怒,脑中忽又想到,既然这厮想要她告状,倒不如趁机给那秦氏穿上一双小鞋,作为之前磋磨她的回礼?再则也可以看看,这位武陵王对她的喜欢容忍,究竟有多少?
薛令仪脸上露出一抹为难,看了看曹凌,咬咬唇儿道:“她到底是王妃,身份尊贵,妾身微末身份,实在不敢背后议论。”
说完薛令仪缓缓松了口气,这话明着表达了自己畏惧正妃的权威,暗地里,却是戳了秦氏一刀,定实了她寻是非的罪名,只看曹凌接下来如何反应了。
只是曹凌的眉头却慢慢皱在了一处。
按理说,得了她这话该是心满意足了,到底她还是同他告状了,想来这阵子他故意为之的亲近嬉闹也有了些成果,这女人的心里,到底还是愿意同他亲近了。
只是——
曹凌目光沉沉地望向了薛令仪,很是不快。
印象里,她便是无理也要争三分,更何况她这回是吃了亏的,他这里主动相问,依着他的想法,她该是口若悬河,将那秦氏有的没的从头到尾都要挑上一回,然后再逼迫他狠狠惩罚了那秦氏,就像每一次在赵世荣那里,他看到的一样。
心里有些失落,曹凌拉着脸好一会儿没说话,见着薛令仪渐渐有些不安起来,才淡淡说道:“我已经将她禁足在常青阁里,我不在的时候,她再不会有机会欺辱于你,你可安心了。”
秦氏被禁足了?薛令仪眼睛一亮,情不自禁的就带了些喜色。只是望了曹凌一眼,忙收敛表情,做出一副忧愁担心的模样:“这可如何使得,她可是王妃呢!无缘无故被禁足,府里头会议论的。”
曹凌眉心的褶皱又深了几分。
脑子里浮现出当时在京都,她涨红着连,眼珠子亮得惊人,同永泰郡主拉衣服扯头发,竟是在人前撕扯互殴。那时候她多嚣张厉害啊,可如今在他的院子里,她怎么就这么乖顺怯弱了?
“你不必担心,这事儿自然有我担着。”曹凌忽然间有些气不顺了,只是他方才已经几番揉搓过她了,如今她又怀着身子,还是要收敛些,不能太过放肆了。
想着,曹凌站起身来,手指轻轻摩挲着薛令仪的脸颊,目中却隐隐有戾气翻滚不断,说道:“我前头还有些事情,就先走了。”
那些装出来的忧心忡忡担心害怕顿如纸糊凝在了脸上,薛令仪看着曹凌大步离去,有些无措迷茫地愣在了那里。
她方才可是说错了话,表错了情吗?怎这人好似是生气了?薛令仪拧眉想了一会儿,心头忽的翻滚起了一阵烦躁,爱走便走,谁稀罕你呀!
曹凌走后,如碧很快就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她本来还面带忧心,见着薛令仪的一瞬,眼中又露出了疑惑,怔了怔问道:“娘子,王爷怎么走了?”
眼见着都要用晚膳了,王爷怎么没留在关雎楼里同娘子一道用膳?
如碧身后站着同样一脸惊疑的如灵,如碧还不曾看出来,可她却是看得清楚,王爷离去的时候并不高兴。
薛令仪大梦初醒般眨了眨眼,脸上很快浮起了温婉的笑:“没事,王爷只是忽然想起来,有些急事要做。”顿了顿,又道:“我饿了,去催催厨房,该摆晚膳了。”
如碧怔了怔,带着迷惑的表情走了,如灵却没有走,依旧站在门槛处。
如灵脸上的疑虑如此清晰,只是薛令仪此时并不想同任何人多说解释,于是笑了一下,道:“你也跟着如碧一起去吧!”
如灵抿唇默了一瞬,点点头出了屋门,却并没有跟着如碧一道去了厨房,她守在门前,静静地看着庭院里,苍凉阴晦的暮色已然渐至。
屋里很安静,壁角的瑞兽铜炉里寥寥清香冲天而去。薛令仪靠在引枕上,瞪着虚空中的一处,眼神有些涣散。
想她还在京都做着赵令仪的时候,同那沈茂修一处,回回都是沈茂修察言观色,哄着她顺着她过日子。便是后来跟了颜正则,她也从来没有迁就过他。偏如今来了这武陵王府,倒要瞧着脸色过日子。
心里有些酸酸的疼意,薛令仪闭上眼,抬手按了按眼眶。
不,她不该这么想,她已经不姓赵了,她姓薛,是薛令仪。赵令仪有赵世荣这个父亲做依仗,可薛令仪没有。她不该有多余的情绪,她无依无靠,如今还背负着深仇大恨,她可以谄媚娇艳,也可以七窍玲珑,但唯独不该犯蠢生怨。
薛令仪慢慢抚了抚犹自平坦的小腹,这里还有她的孩子,为了孩子,她需要在武陵王府里,好好的生活下去。
屋内一室安静,好半晌,才有女子寂寥的叹息声长长溢出。
关雎楼外,曹凌有些挫败地在大门处站了一瞬,还是抬脚走了。他这会儿心情不好,还是先不要同她待在一处。
曹凌慢慢走着,刚过了湄水桥,抬眼就见着李春华带了一个丫头正站在桥头,远远看见他,先是脸上一喜,快步往前几步,忽而又停住脚步,一双似水如月的眼睛情谊绵绵,将他望了望,便提了帕子拭泪。
曹凌皱皱眉,有些不耐。
这李氏的性子,虽说最是黏黏糊糊爱生闲气,只是每回冲着他撒娇痴缠蛮不讲理的模样,都像足了旧日里,那女人同沈茂修撒娇痴缠的模样。
是的,那小妖精当时和她那个小情人儿感情很好,可是再好又怎样,他看中的人,就必定要得到手。后来他背地里操作了一回,那个沈茂修不就不敢出去见她了,偏这女子性子执拗,死揪着那个软骨头不放手。
心里的火气翻涌得更盛了,曹凌顿了顿脚步,还是往前走了过去,面色清冷,淡淡问道:“你怎的来了?”
李春华本是忍着呜咽的,只是一听见曹凌的声音,心里的委屈当下就喷涌而出,却是怎么也忍不住了,嘤嘤哭了起来,哽咽道:“妾身只当王爷薄情,有了新人,就再也不理会妾身这个旧人了呢!”
曹凌骤然不悦,斥道:“为妇之德,首先便不能善妒,你如今这话,不是妒妇之言,又是什么?”说罢移开脚步,很快走远了。
李春华进这王府也有几年了,虽是曹凌素来寡言冷淡,鲜有温语绵绵的时候,可到底同其他人比起来,待她已经是少有的好颜色了。似今日这般冷言冷语,竟是直接斥责她是个妒妇,却还是头一遭!
李春华犹如雷击,浑身哆嗦,竟是一时间凝在了那里。
绿容眼见李春华面如死灰,竟有崩溃嚎啕之态,忙掐住了她的胳膊,急声道:“夫人可不能在这外头哭闹起来,多少双眼睛盯着看笑话呢!咱们赶紧回去,关了房门,夫人想怎么哭就怎么哭。”
李春华犹自浑浑噩噩,被绿容连拉带扶的,就回了汀兰苑。
守在家里头的绿萝一瞅见李春华这模样就急了,被绿容拿眼神镇住,又听她低声喝道:“快扶了夫人进屋。”
绿萝心惊肉跳,这会子也知道不是究根问底的时候,忙搭手扶了李春华进了屋去。
等安置好了李春华,绿容又吩咐道:“你去门外盯着,不许人靠近半步。”
绿萝忙点点头,转身去了廊下,叫侍婢们都退下,她自己个儿守在了门口。
内室里,绿容端了杯热茶喂给李春华喝,李春华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缓过气儿来。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露出了绿容再不曾见过的绝望灰败,只是她却不再哭泣落泪,只沉默的板着脸,好一会儿凄然冷笑:“好个男儿薄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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