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光正在修炼。
昆仑墟的后山云雾缭绕,顺着墟口往里走二十里路,可见无数大大小小的山洞分散在深山之中。
孤光一人占了灵气最充沛的那处,淡青色的天地灵气缭绕着他的周身,孤光眉头紧锁,努力引导灵气入丹田,成功率却不足三成。
灵光收束的瞬间,孤光呕出一口血,跪在地上连连咳嗽。
……失败了。
孤光的天赋平平,能成为昆仑墟的首席纯粹是凭的他那长袖善舞的做人本事——整个昆仑墟的长老上上下下,除了最难接近、几年不出一次门的掌门玄暮,没有不对他交口称赞的。
要弄清楚每个人的喜好投其所好,做得让所有人喜欢,这是件多少累的事,但孤光成功了——随便哪个长老赏的灵药都能把他的根基提一层,日积月累,硬生生把他从天赋中下的底子,揠苗助长到首席的位置。
但也仅限于此了。
宗门弟子敬他、畏他,但是孤光再过两年就必须出师,而这次,他的修为不可能再用外力去助长……而且按着岁数算,孤光最多只能再活五十年。
而那个被无数灵丹妙药堆着续命,靠着一张脸就轻轻松松活了五百年的“掌门夫人”……
嫉妒。
孤光想到这事,眼睛泛红,一拳头狠狠砸在地上,渗出血来。
凭什么自己呕心沥血地讨人欢心左右逢源,这女人只需要一张脸就能轻轻松松得到这么高的身份,拥有最好的资源?
又是一拳!
“喂,你对着地板砸拳头,除了让你自己痛外有零个好处。”
耳边想起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孤光猛一回头,就看见他嫉妒到疯、痛恨到疯的苏雪昭斜倚在洞门口,笑眯眯地看着他,怀里还抱着一只粉红色的小猫咪,轻柔地摸着。
“你来干什么?”孤光站起身,警惕地说。
“还能干什么,你前几天跟我说的话让我很不高兴,找你麻烦来了。”苏雪昭轻描淡写地说,内容却让孤光生起强烈的不安。
“喏,看看这个。”苏雪昭从怀里摸出一张纸,亲切地塞给孤光,心满意足地看着孤光脸色越发惨白,悠悠地说,“你在山下放片子钱,暴力向那些凡人收取高利、逼死了好几个人这件事,我已经上报宗门了——看不出啊,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买天材地宝,给你这糟透了的灵气填补窟窿?”
苏雪昭顿了下,微笑着指了指外头的山:“那可不够啊,就你这天赋,要补成我看得上眼的样子,至少得掏空整个昆仑墟。”
“你——”孤光赤红着眼咬牙,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栽在平日里他最看不上眼的掌门夫人手上,呼哧呼哧喘着气,“你是从哪知道这些事的?”
“打听到这种事,很难吗?”苏雪昭笑眯眯地轻道,悠悠长长的拉长了嗓音,“我毕竟——是掌门夫人啊。”
“原来你一直都在装——”孤光气急,猛地一拳撗下去,苏雪昭却早就知道似的灵巧躲开,甚至还轻笑了声。
“首席弟子孤光在里面吗?大长老找他问话!”
“都让开让开——”
“是戒律堂的人,大师兄是犯了什么事,大长老整个脸都黑了……这是大长老第一次对大师兄生气吧?”
“好像是在山下放片子钱,还逼死人了!”
“天啊,这真的是大师兄会做出的事?”
……
“夫人,您怎么会在这里?”
看到站在人群外沿的苏雪昭,大长老脸上还带着愠色,却放下审到一半的孤光,对他一拂袖子,冷哼一声,快步走到苏雪昭身边,笑吟吟地询问。
原本在看孤光热闹的弟子们纷纷向这个方向瞧了过来。
“我、我听闻夫君受伤,来山上采药。”似是不习惯被这么多人注视,苏雪昭不安地垂下眼帘,脸颊微微泛红,轻轻道,“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来啦……”
”哦哦,原来如此!这次掌门确实旧伤又复发了,唉,看他那样……”大长老看着苏雪昭背着的药篓里面已经装了满当当的药草,有点心疼,“真是辛苦夫人了,凡人之身走了这么远的山路……”
孤光冷笑一声,就被戒律堂的弟子狠狠扇了个耳光,厉声呵斥道:“笑什么!犯了错,居然也好意思笑!”
苏雪昭寻声望去,对上孤光赤红的眼,触电似的分开,怯怯地看向大长老,试探式地问:“这是……”
听苏雪昭提起孤光,大长老当即黑了脸,道:“……也不是什么事,宗门内出了点丢人现眼的家伙。要不是昨日我收到一份匿名信,现在还被他蒙在鼓里——不提这倒霉玩意。”
孤光抽了下嘴角,刚想说话就被戒律堂的弟子下了禁言术,按在地上。
苏雪昭若有若无地瞧了他一眼,嘴角微微翘起。
其他人都没注意到这点细节,大长老凑到苏雪昭的药篓子里探了几眼,叹了口气,道:“确实是一些治伤的药草,不过效果都一般,对掌门的伤而言是杯水车薪。”
苏雪昭垂眸,轻轻道:“我也只能做成这样……”
“唉,你一介凡人,能为掌门尽心如此已是不易。”大长老道,“这漫山遍野地采药草也不是个事,这样,二长老在昆仑虚后山有处药园子,你下次若还想为掌门寻药草,便去那边吧。若是被撞见,就说我让你去的。”
苏雪昭泫然欲泣,连连感激道:“多谢大长老!”
看着苏雪昭这模样,又想到玄暮那冷漠的样子,大长老不禁有些怜惜,多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摊上个有白月光还死脑筋的家伙。
这时有弟子忍不住道:“二长老的药园子净是些灵石都买不到的宝贝,平时我们靠近了都要被扭去戒律堂——掌门究竟是受了什么伤,要那些宝贝去治?”
大长老瞪了那弟子一眼,忧心道:“那些药草也帮不上什么忙!伤掌门之人乃神界的一位神女,法号素法尊者,集灵力大成,不要说我们凡界,就连神界也少有能与她匹敌的。”
有另一弟子嘴快道:“我听说过!是掌门的道侣!”
这话一出,四周登时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瞥向现任掌门夫人苏雪昭。
果不其然,苏雪昭的脸色泛白,似乎微微发抖,很难承受的模样。
大长老一巴掌拍在了那个嘴快的弟子背上,严肃道:“都是过去式了,素法尊者五百年前就被掌门亲自封印在了归墟海下,现在神体还在沉睡。”
停了下,大长老又安抚苏雪昭道:“你不必忧心,素法尊者既然不敌掌门被封印,就算醒了也仍是不敌掌门的,无论如何,掌门定会护你周全,不会让她找你麻烦。”
众人看苏雪昭轻轻扬起头,她身后背着的药篓子仿佛格外沉重,她神色有些茫然,顿了片刻,惨笑了下,问大长老:“夫君真的会护我吗?”
四周无声,没有人敢回答她的问题。
这五百年来玄暮对苏雪昭的冷漠众人都看在眼里,偶尔看着她也能疯疯癫癫唤着“素素”的名字,怎么看也是对白月光念念不忘,把苏雪昭看成一个可有可无替身的态度。
长老内心:唉!
所有善良的昆仑墟弟子内心:唉。
苏雪昭看众人躲着她的眼神,苦涩地笑了,摇摇头:“我……我是不在乎的,我喜欢他,他能娶我,我已经知足了。”
大长老动容,觉得这么善良的姑娘真的和自己的孽徒一个天一个地,叹道:“昭昭姑娘,这五百多年来,也是辛苦你了……这进二长老药园子的信物给你,你若进去了,别总想着掌门,也取点药草滋补滋补自己。”
苏雪昭自然乐意,千恩万谢。
随着弟子们一同下山,大多数人都在想着,夫人这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掌门不念着她的好,偏要去对一个杀过他的前妻念念不忘?
掌门真是没有心的登徒子。
就是这样。
……
孤光是这场闹剧中最惨的那人,他先是被禁了言,塞到戒律堂就是几鞭子下去,深夜才被放出来。
孤光原本底子就不稳,挨着鞭子更是浑身发冷,踉踉跄跄趁着月光往住所的方向去,就见有一个身影莫名其妙爬在地上,鬼鬼祟祟地颤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孤光多看了一眼,震惊到了,站不稳退了半步。
那人影反应飞快,迅速站起,回头厉声道:“什么人!”
孤光躲闪不及,被他闪到身前抓了个正着,眼睛好死不死,盯着那人手里抓着的一个残缺的木风车。
——木风车上有明显的胶水痕迹,是被用心补过的,但几个齿上仍旧残缺,看起来应该是散落的零件没照全。
这风车是苏雪昭下山买的那一只,被一脚踢碎了。
这个半夜三更偷偷摸摸补风车的,正是几日前踢碎风车的,苏雪昭的继子阿蔷。
孤光脑子宕机片刻,一瞬间脑补出几万字山下那些小妈文学的话本……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