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拂筠先趁着天没黑，去把东西给买了。

剩下的官府奖赏的银子加上他一路走来干力气活儿挣的，一通买下来后所剩无几。

往后的日子就要用上阿灼给他的银子，但他不后悔。

宋烟身子不好，云大身子也有些小毛病，好药材对于他们而言是稀缺的。

安阳府找不着的药材，上京都能找到，甚至品质上乘。

当然，他也没忘了自己的家人，反正顺子等人不用白不用。

“这匹布还有这些药材是给阿灼的，而这一份劳你们送去临水村沈家，有问题吗？”沈拂筠将打包好的东西交给顺子等人。

顺子赔笑地接过，“没问题没问题，我们保证把东西送到。”

这沈举人的眼神是不是有问题？

明明他们每个人脸上都被打得鼻青脸肿，怎么沈举人连问都不问一句？

“嗯，你们回吧。”沈拂筠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本来就是他故意为之，没什么好问的。

顺子等人面面相觑，又不敢出声把离开的沈举人给叫回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直至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

“老大，咱们这一顿打就白挨了？”

“要不回去后，咱们找云照灼要点赔偿吧？”小弟说话牵动唇边的伤口，疼得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顺子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小弟们，“你们懂什么！”

“回去后，谁也别提挨打的事儿，谁提我跟谁急！”

“……不是，为什么啊老大，我不理解！”受伤的是他们，为什么不能说？

顺子边走边解释：“还能为什么？你们想想啊，挨了这顿打之后，沈举人身上对咱们的冷意是不是没那么重了？”

他们可曾经堵过云照灼，现在靠一顿打能让沈举人心中对他们不再有所记恨，是他们赚了啊！

一行五人丝毫不停留，立刻就出上京，往安阳府赶去，归心似箭。

年关将近，顺子带人去送信未归，怕是要过了这个年才能见人回来了。

云照灼在此之间跟人谈妥了两笔货物单子，分别是送去临水村和阳青府。

这两笔货物单子都要等年后，见着顺子等人回来后才能决定是否由他们来送。

毕竟他们口碑还没起来，对方即便是看价格优惠也会有所考虑，肯给他们一个机会已经算很好了。

“阿灼，镖局过年的时候会关门吧？”宋烟心疼女儿，又是劁猪又是忙活镖局。

云大这个当爹的什么忙都帮不上，这些日子，她是越来越嫌弃云大这个当爹的了。

云照灼眉梢一动，想也不想地上手挽住她娘的手撒娇：“当然是要关的，大家都要过年，没人会在过年的时候找镖局走镖。”

“娘，我想吃您做的酒酿圆子了。”

“成，今天就吃酒酿圆子。”宋烟扒开女儿的手，风风火火去准备食材。

云大没忍住，叹了口气，“阿灼，你看见没，你娘，我媳妇儿，现在对我是越发嫌弃了。”

“怎么会呢？肯定是爹想多了，娘没嫌弃。”云照灼认真且正经的安慰。

云大：“……”算了，姑且就先相信阿灼的话吧。

半月后腊月二八，年味儿变得浓郁了起来。

云大照例给老宅里的爹娘割了一条猪肉送去，他都做好了会被念叨的心理准备。

没想到，见他送肉过来，爹娘竟只是接过了肉，而什么难听话都没说。

云大离开时，整个人都在恍惚。

不对劲！

真的不对劲！

他回去就找自家媳妇儿说起了这事儿，末了忍不住问：“你说，爹娘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你管他们呢，他们没对你说什么难听话，不好吗？”宋烟哭笑不得。

云大挠挠头，“也没说不好，就是觉得不对劲。”

“爹是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吧。”云照灼见缝插话。

云大连连点头，“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唔，爹也不用想太多。”云照灼笑了，“或许是因为我在镇上开了个镖局，还有个举人未来夫君的缘故。”

“阿灼说的是，爹娘啊，怕是在想着怎么跟我们缓和关系，好从我们这里掏好处。”宋烟说话不客气且难听。

幸亏就他们一家人在，要让云森和王翠花听见了，那还不得闹翻天？

云大和闺女对视了一眼，闭上嘴不说话了。

往下便是大年三十，大河村家家户户不管富裕还是贫穷，都尽了自己最大的能力，让他们这个年看起来过得不错。

年夜饭时，王翠花过来了。

“老大，初二来老宅，我和你爹有事儿跟你说。”王翠花看了一眼大儿子饭桌上的饭菜，心里忍不住泛酸。

瞧这一桌子好菜，她和老头子在老宅孤零零的，也不见老大过去叫一声。

前几年明明还叫她和老头子来吃年夜饭，今年却是不叫了。

三个儿子各自成家不分家，过年都是自己的小家过。

往年她还能挑挑去哪家吃年夜饭，今年却是没得选择了。

因为老大不听话不配合，老二老三现在对他们也有意见，所以今年这年夜饭就她和老头子两人吃。

云大皱眉，“有什么事儿不能现在说？”

“现在说了，怕你又怪我和你爹不让你过好年。”王翠花冷嗤。

云大语塞，有种想要怼，但又不好不给面子怼回去的无奈。

“奶奶既然知道自己说的不是什么好话，那初二爹还是不过去老宅了吧。”云照灼没什么顾虑，皮笑肉不笑的。

反正也不是没撕破脸。

王翠花老脸一拉，“就这么说定了。”

话罢不等孙女再开口，转身就走，她怕自己再留下来会被孙女给气死。

云照灼挑眉故意问：“来都来了，奶奶不吃顿饭再走？”

“不吃，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吃？”王翠花头也不回地走。

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屋里安静下来，宋烟率先动筷。

“有什么都初二再说，现在先吃饭。”

好好的年夜饭不能被王翠花跑来说的一句话给坏了，该吃吃该喝喝。

云大颔首，也不再想，而云照灼，则是笑容满面地给父母夹菜。

这顿年夜饭，三人不出意料之外地吃撑了。

幸好还要守夜，不然撑得睡不下也是难受。

凌晨鞭炮一放，又是崭新的一年。

初一大家都猫着，只有勤快又盼望着上苍直接给他们扔好处的人会眼巴巴地准备好贡品前去庙里上香。

好似才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了初二。

王翠花生怕大儿子不来老宅，初二一大早就来敲老大家的门，提醒他不要忘了来。

“娘，我稍后要带阿灼回阿烟娘家，没时间过去老宅，您有什么就在这儿说了吧！”云大理直气壮。

本来初二就是要去媳妇儿娘家走动，他说的也没错。

王翠花脸色一青，“我不是早跟你说好了？”

“阿烟娘家你什么时候去都行，就非得赶在这时候吗？”

云照灼失笑，“奶奶这话问的好生没道理，您出去问问，谁家媳妇儿年初二不回娘家？”

“改日去，奶奶是想让外祖母那边说您这个当婆婆的不知礼数，年初二扣着人闺女不让回娘家吗？”

“我没扣着你娘和你不让去，你爹不去而已。”王翠花磨了磨后槽牙。

这个阿灼！

有时候，她真想拿针把阿灼这张嘴给缝上！

云照灼反应极快，当即怒怼：“爹不陪我们去，不知道的还当爹不重视娘呢！”

“您这不是让我那四个舅舅上火？”

王翠花想起宋烟的四个兄弟就头疼，要不是因为这样，她想要大儿子家的东西哪儿还需要拐弯抹角的想法子？

当年趁宋烟虚弱时，也能往老大屋里塞人。

“也罢，老大你就去吧，反正我跟你爹不重要。”王翠花眸光闪了闪，打算以退为进。

云照灼一眼看穿，并不惯着，拉着爹娘就出发往外家去。

等一家人走远没了影子，王翠花不敢置信地破口大骂。

骂声传出老远，除了让村里听见的人听了个热闹外，对云照灼一家没造成任何伤害。

宋烟娘家明远村跟阳西村相邻，因着赵柳儿和宋烟同在云家为人儿媳，两家互看不顺眼，即便两村相近也几乎很少来往。

一家人来到宋家，宋母让儿媳接了东西去做饭，儿子招待女婿，孙女陪外孙女，自己拉着女儿进屋话家常。

宋家没一人过问云大家近日的流言蜚语，只关心他们过得好不好。

云照灼在外祖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她很喜欢宋家的氛围。

果然，什么样的家养出什么样的人，她爹算是云家歹竹里出的唯一一根好笋了。

最终，云大还是没去老宅。

初三时，去送信的顺子回来了。

顺子一回来水都没喝，就先把沈拂筠让他带回来的东西送去云大家。

“这些是沈举人让我带回来给你们家的，他还有一份要送去临水村沈家。”

云大想也不想问：“你们什么时候去临水村送？”

“阿灼，我们往里也添点东西吧！”

沈拂筠远在上京赶考，还有心给他们家每个人捎东西，他们不能明知道他要给家中送东西却什么都不准备。

两家结亲，要互有往来，才能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