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怨种女主

张公子拿出的情书被众人传阅一番,人们的表情从开始的兴致勃勃到后面吃了屎又吐不出来的怪异。

什么‘君之温言软语,犹在耳边。’‘声声唤汝,字字含情。’‘有汝在侧,世界皆美。’‘此生有汝,如星辰之于夜空。’‘吾之挚爱,吾之心上月。’

乍一看花团锦簇,实则狗屁不通,酸腐至极,属于屎盆子想要镶一层金边,结果买到了黄铜镶上去,还沾沾自喜地到处炫耀。

张公子叫嚣,“验证确凿,无可置疑矣!”

谢月兰这个话题另一个当事人反而是最后一个拿到情书的,她打眼一看,露出和其他人一样吃了屎的表情,“诸君皆晓,小女子虽非那等才华盖世的奇女子,然亦绝不至于作此徒有其表的酸腐之词。”

谢月兰在这酒楼迎来送往,有时不免聊到诗词歌赋,她向来对答如流,这么说确实有几分道理。

张公子,“会说者非善笔者,二者各不相同,不可同日而语。”

有人认同,有人质疑,会说不等于会写,张公子说得也有道理。

这种私密的事,向来是黄泥巴掉裤兜,不是屎,也是屎了。

谢月兰当然清楚这个世道名节对女子的重要性,不是单纯的嫁不嫁人,如果女子的名节毁了,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女户也难保全,要是张公子再不要脸一点,一顶小轿将她绑进府中,那么她辛辛苦苦打拼的酒楼怕是也要拱手让人。

所以,她绝不能输,也绝不会输。

谢月兰莲步轻移来到书案前,她在众人的注视下从容地挥毫泼墨,不一会儿,只看了一眼的情书就被她誊写下来,她的字迹婉约秀丽又不失飒爽风骨,刚柔并济,笔走龙蛇。

同样一篇酸腐情书,经她的手写出,居然带出几分令人耳目一新的清丽。

众人惊叹,称赞声不绝于耳。

张公子先是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接着像是抓到什么大把柄,得意扬扬地说:“非你亲笔所著,缘何一读既能铭记于心。”

风向又变,夸赞声渐消。

谢月兰不卑不亢,“小女子不才,久涉账簿,频观数览,遂能得过目不忘之才。”

如果谢月兰直接说她能够过目不忘,那在场的读书人总有人会不满,觉得一个女人这样咄咄逼人就是逆妇,但是加上账簿看得多才会,就能削弱其中的攻击性,让人下意识将谢月兰过目不忘的本领归到小技。

这就是大盛朝女子以及千千万万优秀女子的悲哀,自身的优秀只有披上一层贤良淑德的皮才能现于人前。

说是主持公道,不如说看热闹更多的人群就是墙头草,这下又笑嘻嘻地偏向了谢月兰。

谢月兰乘胜追击,“情书是假,你可有胆量言明,我二人何时相见,又于何地相见,相见几番?”

时间、地点和见过几次,张公子一个也说不出,众人看向他的视线逐渐变得古怪,难不成这是他随意拿了一封情书来污蔑谢东家?

张公子被众人看得恼羞成怒,干脆不再遮掩,破罐子破摔道:“我并非登徒子,岂能与你私下见面。你即收受张家祖传的缠枝宝瓶,此事实何以狡辩!”

“嚯——”没想到还有宝瓶的事,人群又沸腾起来。

谢月兰皱眉,张家的缠枝宝瓶她也听说过,那可是先帝赐下的东西,如果不是真的,没有哪个人敢拿御赐之物开玩笑,要不是她自己就是当事人根本没见过那个缠枝宝瓶,她都要相信张公子和她真的有一腿了。

毕竟没有哪个人敢拿御赐之物开玩笑,因为就算后续查出他们真的有一腿,偷拿宝瓶的张公子乃至张家都要倒霉。

其他人显然也是这么想的,看向谢月兰的眼神几乎要定罪了。

“报官!”谢月兰当机立断,“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下众人更加的兴奋了,堪比午夜八点档的连续剧,在人闲车马慢的古代社会,充分勾引了众人的八卦之心。

一直静待事件发展的云行水幽幽开口:“好奇怪,那个小厮好像在藏什么东西。”

除了谢月兰听到的是原话,在场其余人只觉得是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一时间,众人的视线放在开场被一脚踹倒在地的小厮身上。

黑脸的小厮战战兢兢,膝盖一软跪了下去,藏在怀里的一封信戏剧性地飞出,刚好落在一个围观群众脚下。

出身忠勇侯府的小公子看热闹不嫌事大,直接拿起信大声朗读,“吾心爱之佳人……咦!竟是张才这厮所作情书。”

本名张才的张公子发出尖锐爆鸣,“我让小翠转交月兰之情书,何故落于你掌中!”

谢月兰眼睛一亮,破绽来了,“此情书作于何时!”

张公子的脑子正乱,闻言下意识回道:“月余前,那时月兰明明给我回了信的!”

一月前,也就是说情书不可能是还没送出去的

谢月兰放松了,很好,对手自掘坟墓,这波稳了,“与君往复之情书,恐非我亲笔,乃此小厮为之。依此所言,张公子所钟情者,或为此小厮也。”

杀人诛心,张才污蔑她私相授受,她就将这件事定性为主仆断袖,相比于男女私情,无疑还是断袖之恋更加劲爆。

张公子被这天降真相砸懵了,一时口不择言,“是你欺我!是你欺我!”

身材粗壮的黑脸小厮见事情败露,脸色大骇,“公子明鉴,贱仆一时糊涂,望公子宽宏大量,放贱仆一条生路啊!”

谢月兰悄悄在袖子的遮掩下掐住自己的虎口,这才止住仰天大笑的冲动,真相什么不重要,两人无形中承认相互递了情书,这才是黄泥巴掉裤兜,张才断袖的名声是稳了。

心里告诫自己不能太得意,谢月兰趁机又问:“你这刁奴,将宝瓶藏于何处矣。”

既然澄清,她就要清清白白上岸,绝不给旁人任何抹黑自己的机会。

小厮被张才连踹带打,脑子早就混沌了,根本没发现谁问的话,只是讷讷答道:“御赐之物,不敢妄动,藏于阴宅中。”

众人惊骇,脸色具都变了,没想到这个小厮这么大胆,都知道是御赐的宝贝,居然敢藏在、藏在坟里!不要命了!

张公子闻言连连后退,恨不得当场和这个小厮划清界限,但见众人像是躲瘟神一样避开他,他知道,自己完了,张家也完了。

“怎会如此。”张公子跌坐在地,面如白纸。

缠枝宝瓶如果在明月楼里,他还可以狡辩是换个地方供奉,或者将这件事定性为风月之事,陛下不一定会关注,毕竟张家在这偌大的京城也不算什么名门望族,陛下御赐的宝物何其之多,哪有工夫一个个过问去向,但是东西在土里,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谢月兰冷冷看着他,要是她今日有一点没说清楚,那倒霉的可就是她了。

官兵来得很快,涉嫌大不敬之罪,没人敢轻忽,谢月兰也去官府走了一趟,不过是作为证人,后面张家被以‘大不敬’的罪名判处流放,张才和黑脸小厮“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广为流传,就又是后话了。

时间回到现在,谢月兰从官府回到明月楼,第一件事就是直接去碧波阁。

云行水果然还在里面,之前所有人像是忘记他一样,只带走谢月兰和其他围观群众,独独留下云行水这个导火索。

谢月兰关上门,然后立马丢掉仕女架子,大刀阔斧地往凳子上一坐,伸手就给自己倒了杯水,“那个小厮不太对劲,是你干的吧。”

能够将张才哄得服服帖帖,将这种事瞒了两个月的人,不可能就这么轻轻松松被诈出详情,还有那封信,掉的时机也太好了。

云行水点头,他确实出了一点力,他真心实意地说:“就算没有我,你也能解决这件事。”

这是真的,剧情中张才这个大雷也爆了,不是当面爆的,而是张才在某次喝酒时说漏嘴,被在场的人宣传出去。

等谢月兰听到消息,她与人“私相授受”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他们的情书也传得沸沸扬扬,她因此被扣上浪荡以及无才的标签。

哪怕后面她花了大工夫告上官府,澄清事实,也没有挽回多少名声,这也为后面侯府众人看不起她埋下伏笔。

而那个罪魁祸首小厮,也因为种种缘由保住了小命,而张家更是只掉了一层油皮,全程就女主最惨,飞来横祸不说,名声被毁连累明月楼也受了影响。

好不容易保住女户,结果后脚定国侯府就找上门,先是不由分说给她按上蓄意破坏假千金婚礼的罪名,然后直接将她带回侯府,至于她千辛万苦保下的女户,父母尚在,自然没有单开一户的道理。

纯纯大冤种。

“现在我们可以谈一谈交易的事吗?”云行水好心情地问。

谢月兰抱胸,语气依旧不热衷,“一码归一码,交易的事那你先说。”

云行水笑意盈盈,透出势在必得,“我想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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