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行与瞬移不同,从哪里离开就会回到哪里,谢诏明显是知晓界行的特点,特意在这守株待兔。
惊慌虽已平息,但怨气还在,钱姝皱眉质问:“为什么吓我?”
谢诏微微笑着,两手摊开,无辜姿态,“逗你呀。”
语调轻佻,让人想捶。
钱姝无语。
廊灯的光从他头顶落下,将他包裹在柔软的蜜色里,令他的狡黠浮上一层天真韵味,他站起身,向钱姝走来,“找我有什么事?”
二人原本也不过一米距离,他不断靠近,越来越近。
熟悉的香水味萦绕在鼻息间,花香调,钱姝也说不上来是什么花,淡淡的,甜甜的。
谢诏双眸扑闪,瞳中仿佛盛了星辉,细碎的光点闪动着,那光有些神秘,似乎能夺人心魄,让人看了便会不可自拔地沉溺。
抖了抖唇,钱姝面无表情:“不要对我施展魅惑,没用。”
好冷酷的语言。
谢诏僵住,面上那份运筹帷幄的笑容在一瞬间破碎成渣。
魅惑,一种擦边异能,能够让与异能者对视的人被强烈吸引,意志力薄弱的,甚至会沦陷至疯癫,甘愿为魅惑者献出生命。
多年前异能局曾征集过民众意见,试图将魅惑与控能一起列为管控异能,可最后因反对的人过多,作罢了。
传言被魅惑的人能够看到自己心底最真实的渴望,网络上有被魅惑者讲述的被魅惑的经历,总结为四个字——“□□”。
“你使用了异能屏蔽?”谢诏难以置信。他的魅惑从未失手过。
钱姝昂头,手一挥,高深莫测地说道:“只要有坚定的内心,就不会被魅惑。”
其实是她知晓谢诏的异能,提前服用了可以抵抗魅惑的灵液。
但,出门在外,人设都是自己立的。
谢诏审视起她。
钱姝的长相算是上乘,但绝对不算惊艳,今夜的造型十分朴素,比不上那些精心打扮过的富家小姐们,礼服瞧起来也不够昂贵。
总的来说,不是佳品。
可为什么,自打在大厅内第一眼看见她,他的心间就漫上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故意上台讲话,故意为他们留下线索引诱他们来追,然后反跟钱姝。
四目相视,他再度靠近。
钱姝不惧,仍旧与他相对。
他们之间压缩得只剩下一寸空气,谢诏站定,缓缓抬手。
钱姝的这张脸……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为什么想不起来呢?
余光瞥着那向自己的脸靠来的指尖,钱姝蹙眉,警惕起来,腿正向后迈去,倏地,一阵风刮过,她被带出几步开外。
尘埃落定,苏珩一手拉着她的胳膊,整个人护在她身前,与谢诏对峙。
另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长廊远处传来。
秦瑜正在跑向他们。
“兽人?”谢诏收起手,玩味地打量着苏珩。“我知道你,异能局的代言人。”
没理会谢诏的招呼,苏珩唇线绷直,浑身散发着敌意。
“她是异能局的,有话要问你。”钱姝从苏珩背后探出半边身子,指着正在跑近的秦瑜。
“异能局?”谢诏嗤笑,后退一步坐回廊台,“有调查令吗?”
被戳中软肋,钱姝嗫嚅了会,心虚道:“我们就……就……友好地问你一些问题。”
歪着脑袋,谢诏再来一箭:“友好到……尾随我?”
钱姝:嗯……还没想好怎么编。
谢诏面上并无恼意,反而始终挂着笑意,眉眼弯起,面容比身后高悬的圆月还要皎洁。
他再道:“不过,看在你那么可爱的份上,你的问题,我可以回答。”
谢诏翘起嘴角。
苏珩拳头捏紧,将钱姝挡得更严实了些。
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讨厌谢诏,是当发现钱姝在搜索谢诏时就没来由地讨厌了,也许,是源于男性生物的第六感。
最重要的事还没问呢,钱姝着急地扒拉着苏珩的胳膊,再同谢诏道:“我想问你,你微博上发的桃粉色灵液是什么异能?”
眼珠转了转,谢诏嗓音发黏,“如果我告诉你,你会怎么报答我?”
钱姝:我可以暴打你。
苏珩身子一横:“我可以为你的画展代言,这是我们唯一能提供的报酬。”
谢诏嘴角抽了抽,“不必。”
“你好,谢诏先生,我是异能局执法司的警员秦瑜,希望你能配合回答我几个问题。”谢诏还没来得及回答钱姝的问题,秦瑜先行赶到,气喘吁吁地对他亮出了工作证。
钱姝小声:“自报家门的环节已经结束了。”
她再催促谢诏:“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谢诏双手撑在台面,漫不经心:“什么都不是,只是兑了颜料的水。”
什么?
钱姝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她猛地从苏珩后面跳出来,气势汹汹地教训道:“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发的那条微博,你的粉丝疯狂购买灵液,又因为买不到你的同款,不停退货,浪费了我无数支灵液!”
谢诏别过脸,“他们要买,与我何干?”
“怎么和你没关系?”钱姝气得跺脚,雄壮的嗓音在廊檐回荡,“你作为公众人物,应当知晓你的行为会被粉丝无限放大,你既然享受了他们给你带来的名气、利益,就应当遵守更多规则!而不是享乐时怡然自得,出了事就划清界限!”
谢诏诧异地望着她。
已经好久没有人训过他了。
身边的属下对他多是恭敬,他做每一件事,都有成千上万句夸赞排队等着他。
早就听腻了。
“我知道,”钱姝正在气头上,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你的过去是很悲惨,我能理解,也能够感同身受,可那绝不是你随意践踏别人情感的理由!”
此话一出,苏珩与秦瑜俱是疑惑地看向钱姝。
什么悲惨的过去?之前没对过这一段啊。
至于谢诏,则是无以复加的震惊。
他张着嘴,一句干涩的话语从嗓子眼冒出,“你说什么?”
“我说……”在重复之前,钱姝已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她瞬间改口,“我什么都没说,你听错了。”
谢诏坐直身子,仰望着她,眸色多了些狠戾,“你再说一遍。”
想到谢诏定是没那么好忽悠,钱姝一面按住蠢蠢欲动的苏珩,一面态度谦卑地解释:“我是在网络上看到了一些关于你的八卦。我不是有意要拿来伤害你的,对不起。”
只是网络上的八卦吗?谢诏审度着话的真假。
如钱姝所言,他的确身世悲惨,自幼被父母亲抛弃,在福利院长大,六岁那年被领养到一个家庭,那个家庭里的母亲是一名画家,有着极高的艺术造诣,父亲是一个金融大鳄,年入千万。父母亲高知多金,这个家庭看似完美无暇,却藏着诸多肮脏的秘密。
父亲性格暴虐,总会殴打母亲,多数时候连他一起打,打得皮开肉绽才罢休。
母亲挨打成了习惯,不愿离开,在父亲面前伏低做小,父亲走后,就对他拳打脚踢,尤其喜欢调一浴缸颜料,让他赤身**地站在里面,用他的身体作画。
多年来,他常做一个梦,梦里,有一位少女趴在浴室的窗口,逆着光,向他伸出手。
他知道那只是一个梦,可就在刚刚的一瞬,他差点要将钱姝认作那名少女。
钱姝道:“你的确有权利拒绝回答我们的问题,我们来找你也的确冒昧,可是,你的行为确实对我们的生活造成了恶劣的影响,我还是诚恳地希望你能预估好自己行为带来的风险,不要给我们普罗大众的生活造成更多麻烦了。”
低脸沉思片刻,谢诏敛起漫不经心,神情严肃了些,“知道了。”
“还有……”眼看话题进入尾声,秦瑜着急地加入,“我也有几个问题。”
谢诏侧脸看她。
“第一个问题,你是涅槃成员吗?”在问出口的同时,秦瑜就启动了读心异能。
谢诏不解,“我怎么会是那种组织的人?我可是守法公民。”
好的,没有说谎。
秦瑜讪笑,再问:“第二个问题,你是不是在你的画里使用了魅惑异能?”
谢诏沉默。
秦瑜补充:“有几个人在看过你的画展后进行了犯罪,我认为你应当对此负一些责任。”
她默默想:虽然我的领导认为你没错。
“他们看了我的画进行犯罪,我就有错?我的画展每天有数千名观赏者前往,难道每一个人都犯错了吗?警官,你不觉得你的话很牵强吗?”谢诏反诘。
秦瑜开口:“可是……”
谢诏再道:“我认为你应该把重心放在抓罪犯上,而不是前来找我的麻烦。”
秦瑜愣住。这话,新司长也同她说了。
“你认为他们是受了诱惑才会做出违法犯罪的事,可诱惑处处都有,人真正应该做到的是坚守自己的内心,而不是一味责怪旁人。”
谢诏一连串的话击溃了秦瑜,她顺着谢诏的话去捋,又恍然间觉得他的话没什么问题。
难道真的是她太矫情了?
旁边,苏珩启声道:“人是经不起诱惑与考验的,若你揣着一颗期盼世界美好的心,又怎么会故意诱惑与考验他们呢?”
“呵。”谢诏冷笑,他站起来,与苏珩平视,二人气势难分伯仲。
他指向钱姝,“就像这位可爱的小姐说的一样,我有着悲惨的过去,这个世界严苛待我,何故要求我以善回报?”
顿了顿,他嘲讽地说:“幸福的人,只会站在制高点指责别人。”
“我不是。”
“你说着这么冠冕堂皇的话,怎么不是?”
苏珩缓了口气,郑重地揭开自己的“伤疤”:“我不是你口中幸福的人。在我来这个世界之前,曾被我的母亲献祭给天神,我是从祭祀上逃脱出来的,然后遇到了她。我见识到了美好,于是希望这个世界一直美好下去。你呢,难道你的生命中没有任何值得你留恋的东西吗?”
被母亲献祭。谢诏的震撼从眼睛里流露出来。
他喜欢看到人性丑恶被激发的那一刻,他自认为是掌管人性的掌舵者。
“你不是我,不会懂得我有多痛苦,我……”
他还想辩驳什么,忽见走廊前方的生肖小门尽数打开,许多宾客从里面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
“啊……”
“救命……”
……
四人相看一眼,毫不犹疑地向大厅方向奔去。
苏珩:有时候,男人的直觉就是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对话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