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赵滨海命丧鸣沙阁 沈不四误失黄金牌

蔻儿姑娘“盘花草”,京中但凡布袋里有几个闲钱的男人,都想去凑个热闹。

十五六岁的年纪,花一般的模样,虽说不能和传说中的安红豆比,但是看得见摸得着花魁毕竟比传说中的仙女,更容易接近些。

鸣沙阁内的热闹景象,可谓空前。

老板李妈妈跑前跑后,汗水把她费事敷在脸上二两水粉和成了泥,凝翠坊名贵的胭脂卡在了深深的褶皱中,像破烂罗衣上的红补丁,映衬得她高高的颧骨更加突兀。

这样一个年过半百的女人,每天围着她转的男人们却非富即贵,因为她的鸣沙阁是京都最上乘的妓院。

蔻儿是她众多女儿中舞跳得最好的,听说她腰似杨柳,盈盈一握,但凡看过她跳舞的人,无一不对她那灵活柔软腰念念不忘。

鸣沙阁有三样宝,京都老幼皆知。婷婷的青丝,蔻儿的腰,米儿的小手斩郎的刀。

不用说这三人摸样自然都是一等一的标志,也各有着吃饭的本事,婷婷和米儿是李妈妈从小养在鸣沙阁的,十五六岁就挂牌做了红倌人。

蔻儿是几年前逃难来的京都,据听说是曾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倒是琴棋书画样样通晓,被李妈妈收留加以调教,做了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

也不知怎的突然就要做红倌人,平日里有点想法的公子、老爷们谁又愿意错过?

李妈妈一边扭着屁股在各色男人间穿梭,张大人,李二爷的热情招呼,一边嘴里嘟嘟囔囔小声骂娘:

“张大人您最近精神头好呀,红光满面的……这烂□□的糟老头子,牙都没有几颗了还想着吃野食儿,也不怕那把老骨头被一个响屁打散了……”

“唉吆喂!李二爷,可是把您盼来了,您可是有日子没来了,看您这身行头指定是又发大财了……脑满肠肥,像头猪一样到处拱白菜,放着自家娘儿们还不够忙乎吗?偏要这个时候来凑热闹……”

楼上,男人们的礼物已经从蔻儿房门口摆到了一楼中庭,大厅中央四张桌子,坐着的都是今晚出价最高的人。

赵老爷出银二百两!

……

马少爷出银五百八十两!

……

赵公子出银一千两!

户部侍郎赵维卿的爱子赵滨海大手一挥,一沓银票拍在了桌上。

围观的人群立时炸开了锅,最激动的当数那些布袋中二两银子都凑不足的人,沾不到美人香,别人花钱他吆喝,也算是一种发泄。

人越聚越多,喊叫声也越来越大:“蔻儿,蔻儿……”

许久,一袭红装新嫁娘般的蔻儿,才在一众小丫头的簇拥下走出了房门。

她站在楼上,看着楼下为她癫狂的男人们,莞尔一笑,羞答答的用手帕半遮起脸,眉目含春,微微一动腰肢,抛了个媚眼至楼下。

李天远坐在赵滨海身边,他似笑非笑的楼上的蔻儿,再转回头看看身边的好兄弟,凑过去小声说:“赵兄,想不想玩点刺激的?”

“李兄何意?”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李天远说着端起一杯酒,在眼前晃动,意味深长的看着赵滨海。

“李兄,哈哈哈,果然是只读圣之贤书!”

赵滨海摇着扇子大笑,眼睛看向蔻儿饱满的身子。

李天远大笑着,将手中酒猛灌进嘴里,一拍桌子喊道:

“本公子愿出银两千两!”

随着一沓银票放进托盘中,短暂的寂静之后,欢叫的声浪,让整条街的狗都忍无可忍地叫了。

“哈哈哈,赵兄,今晚小弟与你同乐!”

李天远如愿成为今晚的赢家,他笑着拉起身边的赵滨海,一同离了座席,往楼上走去。

站在楼梯口的护院,被挤到了一边,也不知是何人起了头,人们兴奋地簇拥着李赵二人,一同往楼上挤。

整个鸣沙阁都像个失足欢场的女子,面对恩客们,媚惑又狂乱,场面完全失控,蔻儿却依旧笑着站在原处。

李妈妈扭着腰肢夸张地大声喊叫:

“各位爷,莫挤坏了她的东西,唉吆喂祖宗,你们这是要拆了我这鸣沙阁呀!护院,护院你们倒是拦着点呀……”

她一边叫喊,一边朝门口张望,直到看见两个形容相似的男人进了门,方才回头继续招呼她的客人们。

鸣沙阁敞开的门,此时却悄然关上了。

那两人进门后,径直挤入人群,在众人尽情的喧嚷中慢慢走到李天远近前。

李天远身后的人像激流,他被簇拥着一步一步踏上楼梯,脸上只见志得意满,完全找不到蹲在母亲身边时的温顺谦恭。

他身后的男人,个个都像刚出笼的猛兽,嘶吼狂欢,他知道这些人连这个青楼女子的衣裙都摸不到,这让李天远内心的满足感不断在放大。

至少在身后的猛烈推挤将他压倒之前,他觉得人生得意莫过于此,美人入怀,前程在望。

“杀人啦!”

直到一声尖叫冲破狂欢的声浪,极致的沸腾瞬间被另一种混乱掩盖。

鸣沙阁的大门不知道何时又悄然敞开了,适才还在狂欢中意淫的人们,犹如洪口开闸,争先恐后向门口涌去。

霎时间,狂蜂浪蝶作鸟兽散,只有赵滨海和李天远留在楼梯上,与居高临下看着他们的蔻儿近在咫尺。

赵滨海倒在地上,血不断从他胸口处往外渗,李天远手里握着一把刀,站在原地瑟瑟发抖,嘴里不停唸着:

“舅舅救我……我没有杀人!”

大安府的捕快和赤衣堂的人前后脚赶到现场的时候。

沈不三和沈不四两兄弟,已经坐在安宅舒适的蒲团上吃茶。

沈不四忍不住向安红豆描述起鸣沙阁今晚的盛况,绘声绘色,口沫横飞。

“少当家有所不知呀,那场面,简直太他奶奶的惊人了。那些男人都疯了一样,又喊又叫。老四我也不知道咋说,就是疯狂,真他奶奶的疯狂!那个李天远,他居然出银二千两,真的不可思议,真他奶奶的不可思议!”

沈不四向来话多,而且说道兴奋处“真他奶奶的”总是最强的表述。他说起话来总笑盈盈的,和他长相几乎相同的沈不三则是惜字如金,总是冷着脸,若非如此,两人走在一处实难分辨。

安红豆眼角含笑,让郑丫头把二人眼前的茶盏换成酒杯,把温好的酒倒满青花杯,接着他话茬慢条斯理说:

“钱允可是当朝两袖清风的典范,他一年的俸银不过一百八十两,加上恩俸也不过三百六十两。他这外甥倒是出手阔绰,一挥手就是两千两白银,那可是他舅舅几年的俸禄啊!”

沈不四今晚做了个买一赠一的生意,心情极好,一见茶换成了酒,便一口一杯地往肚里灌,兴致更浓。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呐,这钱允也真他奶奶的能装,谁知道他私藏了多少?他那个外甥更是坏到极致,和那个什么赵滨海真真的沆瀣一气,都不是什么好鸟,居然说什么共入佳人帐的混账话,活该一起完蛋。”

安红豆继续倒酒,沈不四继续喝,眼见得五六杯下肚,一直闷不吭声的沈不三,一把拉住了自家管不住嘴的烧包弟弟。

“少喝。”

“三哥不必拘谨,难得今日高兴,多喝几杯无妨。”

安红豆的话让沈不四酒兴更浓,他一边笑嘻嘻地看着兄长,一边又喝下一杯,兴致不减地还要说什么,手无意划过腰间,他整个人却突然僵住了。

“少当家……”

看着沈不四脸色骤变,屋里几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

“怎么了?”

沈不三第一个站了起来。

“我的镖牌……不见了!”

郑丫头闻言也立时站了起来,只有安红豆依旧安静地坐着,眼神却变得复杂起来。

镖牌是无岸镖局镖师的唯一身份证明,上刻有姓名级别。一旦丢失,不仅拿不到酬金,身份暴露的杀手,活着的机会也就渺茫了。

“蠢货!”

沈不三一巴掌就拍在了沈不四本来已经嗡嗡响的脑袋上,忙拉着他跪在了安红豆面前。

“少当家,念在我们跟随多年的份儿上,恳请宽限几日,容我们找回镖牌!”

安红豆的心渐渐沉了下去,无岸镖局失了镖牌的镖师,至今还她都没听过有几个能活下来的。

她一言不发的看着跪倒在地的二人,双眸蒙上一丝寒霜。本来要去搀扶二人的郑丫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默默退到一边,不敢吱声。

不三不四跪在地上,身体已经因为那冰冷的眼神微微颤抖,十月的天气,两个七尺汉子额头满是细密的汗珠。

安红豆摩挲着手中的酒杯,适才欢乐的气氛瞬间变成死亡将近的凝重森然。

放下酒杯时,她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却不认为自己是心怀慈悲才想保住沈不四性命,只是不想看见交易之外的人死,尤其是死在自己手上。

但是,老爹的手段她是知道的,能否逃出生天,也只能看两人造化了。

“二位哥哥快起来,莫要慌张。李妈妈一向机敏,今晚人多纷乱,未必就被他人拾到了,今晚你们就留在安宅,郑丫头跑一趟,兴许有寻回的可能。”

安红豆起身将两人扶起,眼中瞬间聚起的寒意散去,好像刚刚那抹杀气,只是几人的错觉。

不三不四起身擦着汗,郑丫头跟着舒了口气。

可这两兄弟心中又怎得安宁?镖牌一日找不回来,他们这喘气就是假的。

性命攸关,纵是好汉,也免不得恐慌凌乱,安红豆心中却已经有了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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