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碎的光芒消失在林中,三人来到池照秋与向云曜之前遭遇金瞳幼蝶的地方,那些散乱的躯体头颅仍在地上,血迹早已凝固,向月枝似乎对这种血腥场面习以为常,沾了血的月白衣摆拂过草叶,在一具完好的金瞳蝶尸体前停下了。
正是被池照秋硬生生扭断脖子的那只金瞳蝶,黑紫色掐痕深深地嵌印在上头,可以想象当时她用了多大的力气。
向月枝露出和向云曜当时一样的表情,微微挑眉看向池照秋:“这只是池姑娘掐死的?”
池照秋探出头看向那只金瞳蝶时,发觉自己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甚至连情绪都没有多少起伏,刚准备开口,身旁向云曜就插话,还带着股莫名的骄傲道:“是啊,就是这只,我说了姐你还不信,现在如何?总算信了吧?”
向月枝无视耳边聒噪的声音,见池照秋点头才露出个歉意的笑:“原来如此,池姑娘受惊了。”她顿了顿,手上画符敲铃,一边继续问道:“池姑娘家住何方?等收拾完这些我们就送你回家吧。”
家?池照秋一愣,心跳顿时加快,掐着手指结巴道:“我……忘了。”
“忘了?”旁边向云曜擦剑擦到一半,一听立马抬起头望向她,剑上银光一闪,池照秋瞥着那柄银剑,再瞅着向云曜困惑中带着些许怀疑的眼神,感觉脖子有些凉。
她咽了咽口水,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是说,我跑得太远迷了路,忘记家在哪个方向了。”
“哦——”向云曜刚刚怀疑的眼神立马变为热切,“既然如此,就用追息符吧。”说着凑近池照秋,朝她摊开手:“一根头发就够了。”
池照秋将发丝放进他手心,好奇地瞧他把细细的发丝绑了个结,绕在手指上,而后低声念诀。
发丝上闪过金光,随后无风自动,发尾扯着指节向着一个方向指去。
“好了,跟着这个发丝的方向走就行了,走吧。”
林子里的血迹妖物都被清理干净,向云曜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开路,身边漂浮着点点光点照亮三人周围,向月枝收回归魂铃,与池照秋并肩而行,步履闲散地跟在向云曜后面,和他保持着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
“池姑娘,你还好吗?”
池照秋正好奇地瞅着某个发出微小动静的草丛,冷不丁听到向月枝柔和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我很好呀,怎么了?”池照秋眨眨眼,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这么问。
向月枝沉默片刻,低声道:“云曜已经跟我说过了当时的情形,没想到竟然让你一个普通人被迫杀妖,虽然你没有受伤,也必定受了不少惊吓,是我们没保护好你,抱歉。”
池照秋看了眼快步走在前面,保持沉默的向云曜,再对上向月枝关心担忧的眼神,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她们两人是故意分开,留向月枝陪在她身边安慰她。不由心里一暖,于是也小声回道,“向姐姐你不用道歉,如果没有你们我早就被那些妖物吃掉了,我该向你们道谢才对。”
池照秋轻咳一声,继续道:“不过当时被那只金瞳蝶困在翅膀里,还真的挺害怕的。”
“当时可急坏我了,金瞳蝶的翅膀上的斑纹会惑人心智,还好池姑娘你没有陷入幻觉。对了,你的头还晕吗?”向云曜终于忍不住,转头加入她们的对话。
池照秋摇了摇头,哪知向云曜见她回应,立马来了兴致:“说来你竟然能如此快地适应妖物,身体也恢复得这么快……池姑娘平日里都吃些什么?可有修习过术法?可有人传授过体术……”
这人,话是不是有点太密了。
池照秋心里吐槽,忍不住扭头看向一旁的向月枝,只见她面色平静,似乎已经习惯性地无视了自己的弟弟。
而向云曜还在喋喋不休地问她喜欢吃些什么,可有什么强身健体的秘术,眼睛也直勾勾地盯着她。如果平时有人这样盯着自己看,池照秋定会觉得对方意图不轨,心生厌恶,可向云曜挤在向月枝身边,此刻满脸好奇望着她,眼神清澈又亲切,少年气十足,除了有点聒噪外,好像并不惹人讨厌。
池照秋莫名想到了小区里被她喂了几次就热情要往她怀里钻的小流浪狗,一模一样的自来熟和热情。
小狗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小狗只是很好奇罢了。
池照秋心里这么想着,呵呵一笑:“可能是天赋异禀吧。”故意无视他,转移话题道:“金瞳蝶的脖子可真硬啊,当时我感觉自己像握着个大铁块。”
被故意针对的向云曜挠了挠头,疑惑但又忍不住回应道:“金瞳蝶的脖子确实比铁块还硬,池姑娘手劲真大,当真没有练过么?”
怎么又绕回来了,池照秋有些无语地瞟他一眼,向月枝被她两人的互动逗笑了,三人高声交谈着,熟络了不少。
等走出林子时,池照秋的手就挽上了向月枝的手臂,摇着晃着问她捉妖的事儿,而向云曜则时不时插上几句,被池照秋莫名攻击几句,然后又乐呵呵地凑上去同她拌嘴。
林子外视野开阔,远处群山环绕,三人顺着小山坡拐了几道弯,绕在向云曜指尖的头发垂了下来,三人停在了一个破旧的茅屋前。
面前茅屋孤零零地立在空地上,周围除了半人高的野草外,无半点人烟,池照秋打量着这间又矮又小的茅草屋,莫名有些心酸。
向云曜与向月枝两人虽然一路上看着周边荒郊野岭心里有了猜测,但真的走到了池照秋的‘家’,面对着这间小茅草屋,还是不免有些诧异。
向月枝看向池照秋,犹豫了几秒,还是问道:“池姑娘,你的父母呢?”
池照秋回过神,在她们关切的目光下低着头,轻声道:“我的父母已经不在了。”
周围安静下来,只能听见隐在草丛中的细细虫鸣声,池照秋嘴角一撇哭丧着脸,声音哽咽道:“向姐姐向公子,我可以跟你们一起走吗?我无父无母,一直一个人住在这间茅屋里,如今还碰上了金瞳蝶……”
话音刚落,她便感觉头上左右分别传来不同大小的温热触感,池照秋困惑地抬眼看去,只见向月枝和向云曜双双伸手一左一右拍在她脑门上,两脸写满慈祥。
“那就和我们一起走吧。”向月枝柔软的手抚过她的发梢,池照秋恍惚间还以为回到了自己被收养那天。
那天阳光正好,也是这样温暖的两只手疼惜地摸着她的脑袋,问:你要不要和爸爸妈妈一起走?
向云曜不放心地添上一句,想让她做好心理准备:“不过我们是捉妖师,一路上可能遇到诸多危险,这趟旅途不会像你想的那般有趣轻松,你或许不会喜欢,而且……”
“但是有你在啊。”
池照秋理所当然地回了一句,向云曜顿住,微微睁大了眼看着她。
“跟你还有向姐姐一起,我相信这段旅程就算再艰辛,也一定会是非常充实快乐的。”她补全这句话,认真对上向云曜与向月枝的目光,表情十分真挚。
“可能不止是艰辛,”向月枝平和道,“不知池姑娘知不知道几月前的向家灭门一事?”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说出她们旅途目的,向云曜有些意外地看着向月枝,微皱着眉,但也没有出声打断。
这倒是系统之前就提到过的剧情,池照秋于是点点头,等她继续说下去。
“而我们这趟旅途是为了找寻向家灭门一案的幕后真凶,并不是普通的捉妖之行,其中可能会遇到的危险想必不用我们多说。池姑娘你确定要和我们一起吗?”
向月枝有着一双圆润的眼眸,笑时显得温柔可亲,但带着审视的目光俯视人时,却有种与生俱来的高位者的威严气势,池照秋顶着这双眼硬着头皮道:“当然了,向姐姐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同你们一块儿去!”
向月枝眼中的顾虑褪去,向云曜在一旁露出个爽朗的笑来:“池姑娘你去收拾一下行囊,我们在外面等你。”
茅屋虽然从外头看很是破旧,但里面却收拾得干净整齐,只有简单的一张木板床与木衣柜,桌上床上没有什么摆设,称得上是家徒四壁。
身上这件衣服沾了不少草叶泥土,还有星点血迹,显然不能再穿了,池照秋目光停在木衣柜上,打开柜门翻找着可以穿的衣裳。
然而这衣柜里的衣服要么是破了个大洞,要么是又小又短,明显是小女孩穿的裙装,要么是沾上了洗不掉的褐色血污。仔细一翻,能穿的竟然只有她身上这件。
池照秋叹了口气,放弃衣柜看向了木板床。
床上只有薄薄一层苎麻制成的被子,她一一查看,在枕头下发现了个玉佩。
玉佩摸着很是粗糙,左下角还有个断口,池照秋想了想,还是把它塞进怀里。
她在茅屋里仔细翻了一圈,发现女配自己的私人物件少得可怜,池照秋把能带上的都妥善包好放进行囊里,一些小玩意儿就放进怀里藏着。
她说不清这是为了什么,但既然此刻她成为女配走上了原剧情,那么就该保管好原身留下的这些物件。
“向姐姐,向公子,我收拾好啦。”
池照秋最后环顾一眼这间小小的茅草屋,深吸一口气推开门,朝两人走去。
向月枝注意到她身上的衣服,说道:“我之前在镇子里曾经买过一件衣裳,有些短了不太合身,只试过一次。”
向月枝从行囊里翻出一件浅碧色衣裳,递给池照秋:“如果池姑娘不介意的话就拿去穿吧。”
池照秋微愣,下意识想要礼貌拒绝,耳边就传来向云曜聒噪的声音:“池姑娘快试试吧,难道你要穿这身跟我们去镇上吗?上头的血渍……怕不是会被当做嫌犯当街抓捕。对了,等到镇上我们再送你一件新的。总之——池姑娘你就先收下这件吧。”
池照秋被他这一长串话说得晕头转向,刚组织完的婉拒话术就这样被堵了回去。
不过自己身上这套衣服确实破烂,有碍观瞻不说,看起来确实很像嫌犯。
池照秋不再扭捏,认真道谢接过,自然也没把向云曜说的‘再送一件新的’放在心上。
向月枝挑选的衣裳款式简单,材质虽是寻常布帛,却因裁剪得宜而落落大方,没有累赘花哨的装饰,整套装束轻便无比,意外的合身。池照秋满意地点点头,原地蹦了几下,才大跨步往门外走去:“向姐姐我好了,我们走吧!”
门外抬头两个人一齐回头看来,一人杏眸微挑,另一人眼里带笑,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惊喜。
池照秋被两人盯得有些难为情,局促地咳了几声,正要开口,向云曜就围着她转了一圈:“没想到这么合适,池姑娘穿这样的淡绿色很好看。”
就像是沾着露珠的嫩柳叶。向云曜在心里补上一句。
向月枝见少女脸上欢快满意的表情不似作伪,也不由松了口气,笑着问:“合身吗?穿着可还舒服?”
“太合身太舒服了,这个面料轻薄又透气,向姐姐你真会选!” 池照秋边说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像只晒太阳的猫儿,浑身上下透着舒畅。
“你喜欢就好。”向月枝脸上的笑更加真切温柔,自然地牵起池照秋柔软的手:“我们现在往东去距离这儿最近的镇子闽安镇,等到了镇上我们就好好休息一下。”
“好!都听向姐姐的。”
池照秋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小茅屋,另只手探进怀里摸着那枚玉佩,迎着初升的朝阳,往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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