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重雪并非是在胡乱揣测,她来京都才短短几个月且期间一直呆在谢府未曾见过陌生人。
除了那次宴会,再有一回便是去了寺庙。之后便没有再去别的地方。
且白日里刚在寺庙见过,到了翌日她就被掳走了。叶重雪咬了咬牙,若不是他也太巧合了些。
“姑娘不喜欢那个书生?”檀云捧着糕点,问的小心翼翼:“我之前说了那么多,是不是说错话了?”
叶重雪看着她一脸怯生生的表情,不想吓唬她。
檀云的胆子本来就小,而且那日的事也实在太过诡异,至今想起来还觉得是一场梦。
“姑娘?”见她不说话,檀云又问。
叶重雪摇了摇头,目光又落在她手中的糕点上:“拿过来吧。”
碟子上摆了六块糕点,也就是六只整整齐齐的小白兔。每只表情都不相同 ,惟妙惟肖精致得跟真的一样,不仅做得精致,掀开就闻到一股独特的香甜。
檀云看眼睛都看直了,咽了咽口水:“主子……”
“你下去吧。”叶重雪将糕点放了回去,又谨慎地牢牢锁在食盒中。
***
白日受了惊吓,到了晚上便睡得并不安稳。直到后半夜,才开始发沉。
黛青色的屋檐下,弯月渐渐被乌云遮住。
整个院子都像是忽然安静下来,没有丁点儿动静,直到珍珠做的帘子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随后一道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他一直走到床榻边才停下,却并不靠近。修长的身姿站在床沿侧,静静地看着里面人的睡颜。
不知看了多久,徐鹤桥才动了。
袖口下的指尖微微发着颤,他弯下腰,指腹在她脸颊上方,却迟迟没敢落下去。
他是那样喜爱她,将她放在心里多年。漫长无尽的岁月里,他的人生一片漆黑,唯独她在他心里砸出了一道天光。
之后无论遇到什么,他都咬着牙坚持下来。可当他登上皇位,将一切都捧在她眼前时,却得到的是她满是恨意的目光:“你弑兄长,夺兄妻,谋皇位,将我困在这囚莺殿中……”
“徐鹤桥,我真后悔当初救了你。”
不……不能……颤抖着的手指一瞬间滚烫,他克制又狼狈地收了回来。
他甚至不敢伸出手,心口乱跳着,徐鹤桥死死压抑下去。
高大的身影在黑夜中笼罩成一团,他看着自己的影子将那床榻上的人牢牢地困在自己怀中。
笔直的身影一动未动,从深夜站到天明。
***
翌日,叶重雪早起正在用膳。
这儿的膳食叶重雪有些吃不习惯,可檀云一直在旁边劝她多用一些。
叶重雪已经半饱,便随便拿了块千酥饼,只味道有些甜腻,吃的有些兴致不高。
这时门口传来声响,檀云见状出去,过了一会儿又兴高采烈的回来:“姑娘,您瞧。”
她捧着一碟酥皮奶糕过来,那整整一碟子码得高高的,酥皮炸得又香又脆,隔得远远儿的就闻到一股奶香。
叶重雪手中的千层酥饼瞬时就吃不下了:“哪来的?”
檀云嘴里正尝着一个,烫得有些说不出话。这时她身后的江胜走了上来,手里也端了一盘。
只是这盘比起檀云手里的那个,摆盘样式都要更加用心一些。
“一早我们主子叫我送来的,还请姑娘尝尝。”
昨个儿已经送了糕点,今日一早又来送早膳?叶重雪瞥了一眼那酥皮奶糕,抿了抿唇:“贺公子客气了,我也没帮什么忙怕是受之有愧。”
江胜笑呵呵地接了一句:“姑娘一说,倒当真有件事要麻烦姑娘。”
他对着叶重雪,挠了挠脑袋满是为难:“姑娘最近在重修院子,只是两家隔得太近,又刚好修到了主子书房那面墙,声音未免有些吵闹。”
“主子看书不得静心,属下便斗胆想问,姑娘这后山有一座凉亭,我们主子可否借用此地去那儿看书?”
叶重雪一时有些沉默。
他们两家的确是相隔得太近了些,前面有院子围着还好,后面则就是一片深山。
那处亭子叶重雪之前也去坐过,这个天坐在那儿看书,的确是十分凉爽。
只唯有一点,那亭子离她的屋子太近了些。若是有心,她平日在屋子里做什么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可江胜就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接着道:“姑娘放心,我们主子只在下午的申时到酉时过去,其余的时间断然不会打扰姑娘。”
话都说到这儿,叶重雪便没了拒绝的理由。在说了,这修葺院子本就是她的事,若是真搅的人看不进书,可是她的错。
“那好吧。”叶重雪有些无奈:“院子修好这段时间,便让你们主子在那儿看书。”
到了下午,那书生果真是来了。
叶重雪本躺在美人榻上,抬头便瞧见一抹雪白的身影正坐在她对面。
凉亭正对着她屋子斜方,不远也不近,中间隔着几棵果树。从窗户看过去,少年孤傲的身姿正坐的笔直。
他手里捧着书,看得极为认真。叶重雪打量他许久,都没见他抬起头来。
“贺公子当真辛苦。”檀云在一边感叹:“这般辛苦,今年必定高中。”
读书人哪里有不辛苦的?叶重雪收回眼神。
她也不知自己一早上是为何要答应了他,如今人在眼皮子底下,她却有些心烦。
戏本子也看不进去,叶重雪将手里的书扔回桌面上。
“姑娘为何不喜欢贺公子啊。”
檀云在一边问:“奴才觉得贺公子人真的很好,还记得我么给我们送糕点来,早上那个酥皮奶糕是真的好吃,又酥又甜,一口咬下去满是奶香,主子您非不吃。”
叶重雪深吸了口气,她并非是刻意针对他,而是有些害怕。这个书生来的实在是有些巧合,她怕他就是当初掳走她的那个。
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那晚的一切回忆起来依旧让她心惊。
那男子袖口上绣着是龙纹,还是蛟龙,还是她摸错了都不知道。唯一确定的是,他必然非富即贵,权势滔天。
书生贫穷倒是与这点不符,只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她无父无母,孤苦一人在外,这样的人物是万万不敢招惹的。
叶重雪想到这儿咬了咬唇,指尖陷入了掌心里。
上次那人发疯的时候自己过于害怕,在他手上胳膊上留下许多抓痕与咬痕。
回来的时候手指缝隙里还残留着干枯的血迹,说明自己当初挖得很深。这件事过去没几日,伤口不会那么轻易就恢复。
若是有机会看到他手上有没有咬痕就知道这人到底是不是。
叶重雪目光落在凉亭处,眼眸深了下来。
“走。”她收回眼神对着檀云道:“我们去给贺公子送壶茶。”
“啊?”檀云一脸惊讶,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姑娘您刚刚不是还不喜欢贺公子吗?”
叶重雪站起身来:“我并未不喜欢他。”
“两家相邻,理应照顾。”
檀云跟在身后挠了挠头,一脸不解。
叶重雪拿了茶盏,檀云要接却被她躲了过去,她鼓起勇气道:“我亲自去送。”
林间幽深,鸟雀声显得格外宁静。
叶重雪捧着茶盏过去,远远儿的就见这人身姿挺拔,温润如玉,靠近之后看清面容,越发叫人挪不开眼。
她咬了咬牙,脚步声故意放大了一些。
凉亭之中的人像是这才听见声响,抬起头来。瞧见是她,那双眼里毫不掩饰地闪过一丝惊讶。
他看着人走过来,双清润的眼里带着温和的笑,直到她靠近后才起身。
“叶姑娘。”徐鹤桥起身行礼,一袭月白色的长袍,身姿修长,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雅致。
叶重雪挪开眼睛:“贺公子在这儿可还好?”少年毕竟生得比她要高大许多,她站在他面前娇小的一团,来时的底气一下子就熄了一半。
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些,显得几分娇软。
“这里很好,清幽安静。”徐鹤桥的目光落在叶重雪上,瞧见她白生生的小脸,目光又柔和下来:“多谢叶姑娘。”
叶重雪深吸了口气,将手里的茶盏往前递了递:“贺公子无需客气。”
“我看贺公子看书看累了,特意送了一盏茶来。”
说着她伸出手,见人伸手来接,便假装一个不小心。
只身子刚摔倒,这人便伸出手扶住了她。叶重雪慌乱的将茶水泼出来,立即便听见这人传来一声痛嗤声。
她来的时候特意只倒了温水,走了这么一段路,根本不会烫。
怎么会烫的叫出声?
莫非她猜的没错,真的是他?
叶重雪将茶盏放下来,掀开他的袖口便要查看:“贺公子你有没有烫到……”
袖口掀开,余下来的话又被原样地咽了回去。叶重雪看着掌心下的手,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这双手沉稳有力,此时被她抓在掌心中,上面干干净净的一点抓痕也没有。
不……不是,他不是那夜掳走自己的人。
徐鹤桥被她握住掌心,却不说话。
他目光落在叶重雪身上,漆黑的眼神里暗沉如墨。她此刻离他离得极近,刚刚几乎是扑倒在他怀中,软香如玉,惹人娇怜。
刚刚他甚至还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软香。徐鹤桥心口激动到发烫,面上便动都不敢动。
“贺公子?”叶重雪又问了一句,回过神来的徐鹤桥撇开眼神,只那张俊秀到如白玉般的脸烧红起来。
他摇了摇头,只是掌心故意握的更紧了一些。
叶重雪果然开始起疑:“你掌心怎么了?”
“没什么。”徐鹤桥一脸无奈,想躲开,却被她轻易地掰开手。
只见那修长的手掌上,掌心有几个燎泡。
此时那燎泡硬生生被压破了,掌心血肉模糊,显得有些恐怖。
刚刚他吃痛并非是因为茶水,而是因为他伸手扶她把燎泡弄破了。
叶重雪的目光紧紧盯着他的掌心,徐鹤桥却握紧掌心不让她再看。
“不疼了。”他侧过身,目光从她身上挪开看向远处。清润的嗓音如同泉水一般:
“姑娘无需自责。”
徐鹤桥:我可真会啊!追老婆就是要舍得下狠手,宝子们,明天见~~(修改了一下前面的小细节,和离改成退婚了,还有些称呼问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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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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