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时站在两人中间一米处远，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哪里不对。

“什么意思？”乐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好人坏人？江哥，你们说清楚。”

江浔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心里不由分说颤了一下。离这么近干嘛？要看我黑头？江浔心里吐槽，仔细一看，解九脸上干净的过分，还真看不见黑头。

“自己去猜。”这句话是对乐时说的。说完，他就大步流星离开，把一脸笑意的解九和一脸懵逼的乐时留在原地。

乐时挠了挠头，看一眼前面的江浔，在看向一旁的解九，慢条斯理地将，脱下的昂贵大衣搭在臂弯，动作优雅得像在拍杂志封面。

解九脸上的笑意非但没减，反而更深了些，那双眼睛微微弯着，目光却像带着钩子，若有似无地飘向江浔几乎要消失的背影。

解九收回视线，看向还杵在原地、一脸茫然的乐时，嘴角噙着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小朋友好奇心这么重？”

乐时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下意识退开半步：“不是……解大哥，你们刚才那话到底什么意思啊？什么好人坏人？江哥他……” 他指了指江浔消失的方向。

解九轻笑出声，声音低沉悦耳，“他啊……”

他目光再次投向巷口消失的尽头，笑意淡了些，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大概是……不太想见到我这个‘坏人’吧。” 他语气轻飘飘的，乐时感觉到有一丝落莫。

解九抬手，慢悠悠地整理了一下衬衫袖口，腕骨精致。他抬手轻轻拍了拍乐时的肩膀，力道不重，却让乐时浑身一僵。

“走吧，晚点你就知道了。” 说完，解九不再停留，迈开长腿，朝着与江浔同一方向走去。

他步履沉稳，背影挺拔，那件搭在臂弯的大衣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晃动。

乐时一个人留在原地，空旷的巷子里只剩下他的心跳声。

他看向二人消失的背影，一股寒意莫名其妙地从脊椎骨窜上来，“江哥！等等我！”

乐时被那莫名的寒意一激，也顾不上细想，拔腿就追了上去，空寂的巷子瞬间被他的脚步声填满。

正午过后炽热的阳光兜头洒下，刺得他眯了眯眼。长庆街的喧嚣像潮水般瞬间涌来，叫卖声、车铃声、人语声交织成一片沸腾的背景。

江浔走得很快，几乎是带着点负气的意味，脊背挺直，头也不回地扎进人流，像一艘破开喧嚣浪花的固执小舟。

解九就在他侧后方几步远的地方，姿态闲适，步履从容，仿佛只是随意散步。

那件昂贵的黑色大衣搭在他臂弯，与周围烟火气的市井景象格格不入。

他脸上依旧带着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目光却像精准的雷达，牢牢锁定在前方江浔的背影上。

阳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一半在光里显得温润，一半在阴影中透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深沉。

“江哥！等等我！”

江浔的脚步似乎顿了一下，极其细微，但终究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

乐时气喘吁吁追上江浔，和他并肩而行，忍不住压低声音问：“江哥，你跟解大哥到底怎么回事啊？他刚才说……说自己是‘坏人’？你们有过节？”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江浔的脸色。

江浔下颌线绷紧，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目光直视前方，仿佛没听见乐时的话。

过了好几秒，就在乐时以为他不会回答时，才听到他冷硬地吐出两个字：“没有。”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那……”乐时更糊涂了，“那他说你不想见他？”

“别听他胡说八道。”江浔打断他，语气里带着点别样的情绪。

乐时缩了缩脖子，不敢再问，但心里的疑团却越滚越大。他忍不住悄悄回头看了一眼。

解九依旧不远不近地跟着，保持着那个微妙的距离。见乐时回头，他甚至还微微颔首，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像是在无声地打招呼。

那笑容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意味深长。乐时赶紧扭回头，心里那点寒意又冒了出来。

解九的眼神，刚才那一瞥，平静无波，却又像深潭，仿佛洞悉一切，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以及一丝……难以名状的兴味。

长庆街的热闹仿佛与他们三人无关。

江浔在前，步伐带着抗拒；乐时在侧，满心困惑和不安；解九在后，如影随形。

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在喧嚣的街道上投下沉默而紧张的轨迹。

人群里面突然传来窃窃私语声，像低沉的潮水，越来越清晰。乐时顺着人们避让的方向和指指点点的目光望去，心头猛地一沉。

人群中的男人正是中幻术的其中一个。

此刻的人群纷纷避开他，生怕沾上什么邪祟，惹得家门不幸。

而男人小心翼翼走着，不知道人们为什么对他指指点点，还刻意避开他。

男人疑惑的停下脚步，后面的人立马也停下脚步，还保持两三米远的距离。他疑惑的看向左侧的人，大家纷纷避开他的目光，他又看向右侧的人，人们赶紧扭头，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眼睛。

他困惑的挠挠头，试着向前走几步，人们也跟着向前走，他又后退几步，后面的人也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男人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会走几步，一会后退几步，一会停着不动。

男人的眼里没有大家对他的害怕感到疑惑，只有对好玩的渴望。

后面站成一排的江浔、解九、乐时。

“………………………………”

半会，前面的人群也纷纷让开。

乐时垫起脚尖，使劲往里瞅——是另外一个中了幻术的男人。

此刻男人的遭遇跟现在这位一模一样，两人像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二话不说，奔上去就给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

江浔：“……”

解九：“……”

乐时：“……”

人群一阵骚动，像避开温疫一样绕着他们俩走，形成一个真空地带，脸上嫌弃的表情毫不掩饰。

乐时看着这两个在人群真空地带抱作一团、兀自傻乐的男人，嘴角抽了抽，心里那点寒意被眼前荒诞的一幕冲淡了些，只剩下满脑袋的无语。

他下意识地看向江浔，江浔面无表情，脸上根本看不出一丝情绪。好吧，乐时心想。

乐时又看向一旁的解九，他姿态依旧从容，甚至饶有兴味地欣赏着眼前的“闹剧”，嘴角那抹弧度始终未消。

乐时突然觉得有他们任何一位在，都很安心，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他连忙摇头，怎么可能，他浑身戾气，比往生旅馆的女鬼还恐怕，谁知道他会不会那天突然把我吃了。

乐时瞬间感觉一股寒意爬上后背，连忙小心翼翼挪了挪位置。

此时的解九还不知道他会吃人。

“走吧，”解九平静的声音从旁边响起，“幻术已解，他们不会在有奇怪的举动，过个几天，这种情况就好了。”

话音刚落，解九就率先离开。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就扎进旁边一条更窄、人流稍少些的小巷。

江浔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总觉得这人不安好心，冷硬道：“走。”

乐时“哎”一声，连忙跟上。

二人跟着他，七拐八拐。

小巷不长，很快穿出，来到一片相对开阔的老居民区。这里少了长庆街的喧嚣，多了几分市井生活的烟火气。晾晒的衣服在竹竿上飘扬，几个老人坐在树下摇着蒲扇。

江浔看着四周过分安静的环境，四处张望。

“不要把人想那么坏。”解九的声音在前面响起，他正站在台阶处。

午后的阳光被两侧高耸的旧楼切割，在他身上投下明暗交错的条纹。他臂弯里的大衣随着风轻晃，在这杂乱逼仄的环境里，显得从容放松。

“一起吧。”解九轻笑道。

江浔缓缓看向他头顶的门匾——十月花卉，花店？

他不明所以，目光再次看向解九，只见他笑的一脸春风得意。

难道他要求婚？江浔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一下。

江浔站在稍远处沉默了几秒，这才走过去，想看看他到底要干嘛。

入口处，几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昂然挺立。左边的花架上，百合花安静地绽放着，洁白的花瓣宛如丝绸般细腻。

店内，暖黄色的壁灯镶嵌在雕花壁龛中。花架是用老榆木打造的，纹理粗犷而清晰，层层叠叠地摆放着娇艳的花朵，古老与新生在此奇妙交融。

角落的吊篮里，吊兰垂下长长的枝叶，像绿色的瀑布，天花板上挂着几串干花，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

地面铺设着青石板，缝隙间长出的青苔，像是时间留下的绿色诗句。

老板正窝在椅子里看书，时不时的还擦一下老花镜。余光撇见有人进来，立马放下手中的书。

“哟，这不是解老板嘛，”老板热情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是不是来买石灰剂？海棠树又生病了吧！”

海棠树？不是来买花求婚或者告白？江浔疑惑的觑了他一眼。

解九微微笑着，声音还是那样温柔，“是的，又生病了，娇气的很。”

老板可掬的“哈哈”大笑，“等着！我去给你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