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若洱是被一阵金属摩擦的声响惊醒的。
她猛地睁开眼,废弃厂房的天顶破了个窟窿,月光正从那窟窿里漏下来,刚好落在她面前一双沾着机油的工装靴上。
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摸向袖管。
指尖触到冰凉的锈铁时,才松了半口气,指节却依旧绷得发紧。
“醒了就别装睡,” 沙哑的男声响起,混着烟草和铁锈的味道飘过来,“病号服、光脚、身后还跟着精神病院的人,你可不是来这儿躲雨的。”
徐若洱顺着工装靴往上抬眼,男人靠在生锈的机床旁,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下颌线和一道浅疤。
他手里捏着个旧手电筒,光束落在她脚边的血痕上,没再往前挪半分。
“你是谁?” 徐若洱的声音干得发哑,指尖悄悄扣紧了金属片。
她不敢信任何人,尤其是在刚逃离牢笼的此刻。
男人没答,反而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扔过来,是部屏幕裂了缝的二手手机。
“捡的,能开机。” 他顿了顿,帽檐下的目光扫过她攥紧的袖口,“精神病院的人没追过来,我帮你引去了反方向,但天亮前你得离开这儿,这地方明天要拆。”
徐若洱盯着那部手机,没敢接。
“放心,没装东西,” 男人像是看穿了她的戒备,往后靠了靠,拉开距离,“我欠你爸一个人情,徐正明当年帮过我妹,就这么简单。”
“我爸?” 徐若洱猛地抬头。
这是三年来,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正常地提起“徐正明”这三个字,不是护工口中的“疯丫头她爹”,也不是新闻里一笔带过的“已故董事长”。
男人没再多说,只从口袋里摸出张纸条塞给她,上面写着个地址:“去这儿,找老陈,他能给你换身衣服,再弄个临时身份。”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走到厂房门口时又停住,背对着她补了句,“对了,有人让我给你带句话——‘星轨缺角,需补光源’,说你懂。”
“星轨”两个字像惊雷砸在徐若洱心上。
那是父亲设计的算法名字,除了骆寅琛和父亲的核心团队,没人知道!她刚要追问,男人已经消失在夜色里,只留下厂房门口晃动的月光。
徐若洱捡起那部二手手机,按亮屏幕,果然能开机,桌面干净得只剩几个基础软件。
她犹豫了会儿,点开浏览器,刚想搜索,页面却突然弹出个弹窗,黑色背景上只有一行白色小字:“厄尔尼诺请求添加您为联系人,是否同意?”
厄尔尼诺。
徐若洱的呼吸猛地顿住。
这个名字她在精神病院的护工闲聊里听过一次,说是什么“暗网里的推手”,没人见过真面目,但只要他想查的事,没有找不到的。当时她只当是护工吹牛,可现在……
她指尖颤抖着点了“同意”,对话框瞬间跳出来,对方先发来的不是文字,而是一张照片。照片里是父亲车祸现场的细节,方向盘上有块陌生的划痕,不是车祸撞击造成的,倒像是被什么东西撬过。
紧接着,文字消息弹了出来:“徐小姐,别来无恙。您父亲的车祸报告有假,刹车油管被动过手脚,动手的人是骆寅琛的司机,但现在人已经失踪了。”
徐若洱盯着屏幕,指尖冰凉。
果然,父母的死不是意外!
她刚要打字问对方是谁,为什么帮她,对方又发来一条消息:“您现在需要的不是答案,是安全。老陈是可靠的人,但您得记住,骆寅琛已经知道您逃了,他在清宁市布了天罗地网,找您,也找‘星轨算法’的最后半段。”
最后半段?
徐若洱愣了愣。
父亲当年把算法分成了两段,一段给了骆寅琛用于合作,另一段藏在了哪里,她也不知道。
“您父亲没把完整算法给骆寅琛,” 厄尔尼诺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继续发消息,“他把后半段藏在了您十八岁生日那天,他送您的那本《天体物理学》里。您现在需要做的,是先拿到身份,再去找那本书。那是扳倒骆寅琛的唯一证据。”
《天体物理学》……徐若洱的记忆突然翻涌上来。
那本书她确实有,当年考上大学后,父亲亲手送给她,说“小木耳喜欢画画,也该看看星星,它们和颜料一样,都藏着规律”。
后来家里出事后,那本书跟着她的行李一起,被骆寅琛以“代为保管”的名义收走了。
“书现在在哪儿?” 她飞快地打字。
对方隔了半分钟才回复,只有一句话:“在骆氏集团顶楼的私人书房,您得自己去拿。但在那之前,先活着见到老陈。”
对话框戛然而止,厄尔尼诺的头像瞬间变成了灰色,像是从未出现过。
徐若洱抬头看向厂房的天顶,窟窿里的月光已经淡了,东方泛起了鱼肚白,远处传来了拆迁队的卡车声。
徐若洱把手机攥得发烫,纸条上的地址被指尖的汗洇出浅痕。
她踉跄着起身,光脚踩过地上的碎石,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可心里的火却烧得越来越旺。
厄尔尼诺的消息像一把钥匙,撬开了她三年来混沌的恨意,也让她第一次看清复仇的路该往哪走。
她沿着废弃厂房的后墙往巷口挪,刚拐过一个堆满废钢材的拐角,口袋里的二手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不是消息提示,而是一阵极轻的、规律的震动,像是有人在远程调试什么。
徐若洱猛地停住脚,警惕地环顾四周。
巷子里只有风吹过铁皮的“哗啦”声,连只野猫都没有。
她掏出手机,屏幕依旧停留在和厄尔尼诺的聊天界面,对方的头像还是灰色的。
可当她按亮屏幕时,却发现界面底部多了个不起眼的小图标,像个旋转的卫星信号符号。
她犹豫着点了一下,图标展开,竟是一张清宁市的简易地图,上面用红色虚线标着从废弃厂房到“老陈”地址的路线,沿途还标注了几个绿色的小点,旁边写着“监控盲区”“早市人流掩护”的小字。
更让她心头一震的是,地图角落还有一行小字:“骆氏安保已封锁城东路口,避开解放路。”
这显然是厄尔尼诺发来的。
他不仅能找到车祸的证据,还能实时掌握骆寅琛的搜捕动向,甚至连她接下来的路线都提前规划好了。
徐若洱盯着那行字,指尖微微发颤。
这个藏在暗处里的人,像一双悬在城市上空的眼睛,能看到她看不到的危险,也能递来她最需要的助力。
可他到底是谁?
是父亲当年的旧部?
还是和骆寅琛有仇的商业对手?
她没再多想,攥紧手机往地图标注的方向跑。路过一个早市时,她趁着人流躲进了公共厕所,对着镜子理了理凌乱的头发。
镜里的姑娘面色苍白,眼下带着青黑,病号服上沾着泥和血,活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
她咬了咬牙,把病号服的下摆撕到膝盖,又从洗手池旁捡了个别人丢弃的帆布包,把手机和纸条塞进去,勉强遮了些狼狈。
按照地图的指引,她绕开了解放路的封锁,走了将近两个小时,终于在一条老巷子里找到了纸条上的地址。
一家挂着“老陈缝补”招牌的小店。
店面很小,门是旧木板做的,上面钉着几个铜钉,玻璃门上贴着“营业中”的红纸,却没听到里面有动静。
徐若洱敲了敲门,手指悬在门板上,心里又提了起来。
万一老陈不可靠?
万一这是骆寅琛的陷阱?
……
前面只有这一条路,自己要复仇,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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