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雾不尽夜不明

走到楼梯间门口,她停下脚步,侧耳听了听。

楼下传来护工的谈笑声,还有电视的声音,应该是在值班室里看电视。

她攥紧布条,将金属片塞进袜子里,然后轻轻拉开楼梯间的门,躲进阴影里。

楼梯间里弥漫着一股霉味,墙壁上布满了划痕和涂鸦,有些是病人写的,有些是护工的恶作剧。

徐若洱沿着楼梯扶手往下滑,这样比走楼梯更快,也更安静。

她的脚刚落地,就听到楼下传来一个护工的声音:“哎,你说307那女的,长得挺好看的,怎么就疯了呢?”

“谁知道呢,听说以前是个大小姐,家道中落后就精神失常了。不过说起来,骆先生还挺关心她的,每个月都来问情况。”

“那可不,骆先生可是咱们院的资助人,有钱又心善,要不是他,咱们这破地方早倒闭了……”

后面的话徐若洱没再听,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布条里,指节泛白。

……

徐若洱十五岁那年,徐氏集团遇到了一次危机,资金链断裂,几个核心项目濒临停滞。

父亲整天愁眉不展,头发都白了好几根。

骆寅琛那时候已经成了骆氏集团的副总,他主动找到徐正明,说愿意帮徐氏集团度过难关,条件是两家公司合作开发“星轨算法”项目——那是徐正明研究了多年的心血,是能改变行业格局的核心技术。

徐正明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答应了。

他觉得骆寅琛是真心想帮他,是值得信任的朋友。

徐若洱记得,那天父亲和骆寅琛签完合同,在家里喝了很多酒,抱着她说:“若洱,爸爸以后不用那么累了,有你骆哥哥帮爸爸。”

可从那以后,徐若洱总觉得骆寅琛变了。

他来徐家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都要和父亲聊很久的工作,有时候还会翻看父亲的文件。

他看她的眼神,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温和,反而多了些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后来的某次,她撞见骆寅琛在书房里复印父亲的“星轨算法”草稿,她问他干什么,他笑着说:“我帮你爸爸整理资料,方便后续合作。”

那时候的徐若洱,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没多想。

她还太年轻,不懂成年人世界里的尔虞我诈,不懂“朋友”二字背后,亦可能藏着算计。

她十八岁生日那天,考上了心仪的大学。

父亲特意办了生日宴,邀请了很多朋友,骆寅琛也来了。

他送给她一块名贵的手表,笑着说:“小木耳长大了,以后就是大学生了,要学会保护自己。”

那天他喝了很多酒,拉着徐正明的手说:“正明叔,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以后徐氏和骆氏,要永远一起走下去。”

徐若洱那时候还信了他的话,觉得未来会像他说的那样美好。

可她没想到,那竟是她和父亲最后一次一起过生日。

三个月后,父亲和母亲在去外地考察的路上,出了车祸,当场身亡。

徐若洱的天,一下子塌了。

她跪在父母的灵前,哭得撕心裂肺。

骆寅琛赶来,扶着她说:“小木耳,别太难过,以后有哥哥在,哥哥会照顾你。”

……

她喃喃道:“寅琛哥,你可要好好活着,等着我亲自把你拉下神坛。”

徐若洱握成拳的手紧了紧,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走。

一楼的值班室亮着灯,窗户没关严,能看到两个护工正趴在桌上打盹,一个手里还拿着没吃完的泡面,另一个头歪在胳膊上,睡得正香。

桌上放着他们的手机和一串钥匙,那串钥匙里,有大门的钥匙。

但徐若洱没打算拿钥匙,大门的锁是电子锁,需要密码,拿了钥匙也没用。

她的目标是那部黑色的手机。

那是她逃出去的唯一希望,她需要用手机联系外界,需要知道这三年外面发生的一切。

她悄悄绕到值班室窗外,用手指勾住窗户的搭扣,轻轻一拉。

搭扣早就生锈了,稍微用力就开了。

她翻进去时,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笔,“啪嗒”一声,在寂静的值班室里格外明显。

“谁?”其中一个护工惊醒,揉着眼睛抬头,目光正好落在徐若洱身上。

徐若洱心脏狂跳,没有丝毫犹豫,抄起桌上的搪瓷杯,朝着护工的头砸过去。

“哐当”一声,搪瓷杯砸在护工的额头上,热水洒了他一脸。

护工惨叫一声,捂着头倒在地上。

另一个护工反应过来,猛地站起身,伸手去抓徐若洱:“你敢跑?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徐若洱侧身躲开,抓起桌上的手机,转身就往外跑。

护工在后面追,却被地上的椅子绊倒,重重摔在地上,骂骂咧咧地喊:“抓住她!有人跑了!快拉警报!”

警报声瞬间响起,刺耳的铃声划破夜空,整个精神病院都被惊醒,传来病人的尖叫和护工的呵斥声。

徐若洱冲出值班室,朝着大门的方向跑。

大门紧闭着,电子锁的屏幕亮着,需要输入密码。

她没有停留,朝着旁边的侧门跑。

那边是一个消防通道,平时很少有人用,门是木头做的,已经有些腐朽。

她从袜子里掏出金属片,用力插进木门的缝隙里,来回撬动。

木门发出“嘎吱”的声响,很快就被撬开了一个洞。

她伸手进去,拉开插销,推开木门,冲了出去。

外面的风很大,带着泥土和野草的气息,吹在她脸上,让她瞬间清醒。

这是三年来,她第一次呼吸到外面的空气,第一次看到完整的月亮。

月光洒在她身上,像一层薄薄的银纱,却暖不了她冰冷的心脏。

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叫喊声:“快追!别让她跑了!”

徐若洱不敢回头,沿着公路往郊区跑。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知道双腿越来越沉,喉咙里像有火在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

她的病号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脚上的拖鞋早就跑丢了一只,光着的脚被路上的石子划破,渗出血来,但她不敢停。

直到身后的警报声越来越远,直到她再也跑不动,才瘫倒在一片废弃工厂的墙角。

这里应该是郊区,周围都是废弃的厂房,只有几盏路灯亮着,昏黄的光线下,能看到地上堆积的垃圾和生锈的机器。

徐若洱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手里的手机。

她打开手机,指纹解锁失败。

密码输入错误……

这是护工的手机,她打不开。

“该死……”

她咬着牙,按着电源键几次后,强制清除了数据。

屏幕重新亮起时,显示需要重新设置,她随便设了一个密码,然后点开了浏览器。

她第一件事就是搜索“徐氏集团”。

屏幕上跳出的新闻让她浑身发冷。

“徐氏集团与骆氏集团正式合并,骆寅琛任董事长,开启行业新篇章。”

“骆寅琛:以责任之心,筑企业之魂——专访骆氏集团新掌舵人。”

“徐氏集团原董事长夫妇车祸案尘埃落定,警方判定为操作失误,无他杀嫌疑。”

配图里的骆寅琛,穿着量身定制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笑容温和,眼神坚定,正和一群商界人士握手。

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

徐若洱眼眶顿时红了,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

那是她父亲的戒指!当年父亲最喜欢那枚戒指,说是母亲送他的结婚纪念日礼物,怎么会在骆寅琛手上?

徐若洱的手指颤抖着,划过屏幕上骆寅琛的脸,指甲几乎要嵌进屏幕。

她又搜索“清宁精神病院”。

跳出的第一条新闻就是“骆氏集团董事长骆寅琛向清宁精神病院捐赠千万,助力精神疾病患者康复”。

配图里,骆寅琛正和精神病院的院长握手,院长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而背景里,隐约能看到307病房的窗户。

原来如此……

骆寅琛不仅囚禁了她,还把她关在自己资助的精神病院里,用徐家的钱,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怕她逃出去,怕她说出真相,所以才不惜花重金,把这里打造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

徐若洱冷笑一声,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抬手擦掉眼泪,指尖触到脸上的灰尘,才想起自己现在的样子。

头发凌乱,穿着洗得发白的病号服,脚上一只拖鞋一只光脚,浑身是泥和汗,像个真正的疯子。

现在这个样子,没人会相信她的话。

她原不是疯子。

在精神病院这三年,她疯没疯也不重要了。

她现在一无所有,唯一想做的要做的,是报仇。

父母的死绝不是意外。

最大的得利者是骆寅琛,他不可能没有嫌疑。

杀了人的手一定会留下痕迹。

徐若洱低头看着脚上的伤痕,忽而笑出了声,“光脚的怎么会怕穿鞋的呢……”

夜风袭来,她浑身一软,重重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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